第70章 失踪
宜侬战战兢兢地跟在何林意身后，不敢说话，连脚步声都刻意放得很轻。
两天前，将军把夫人抱回来的时候，夫人的手上沾了斑斑血迹，脸上满是泪痕，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病了两天。大夫看过以后说只是受了惊吓，修养几日便可以好转。她就是再迟钝也能看出夫人身上发生了大事，可她只是奴婢，虽然担心可主子们不说，她也不敢提。
何林意知道宜侬一直跟着自己，便停下脚步说：“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可是……”宜侬想起将军交代过必须时刻注意夫人的状况，不能有任何闪失。
“我没事，你走吧。”何林意不由分说地说完，便径直往前走。
宜侬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突然想起将军一定像往常一样跟在夫人身后不远，于是回头去寻他的身影，果然看到他走了过来，并挥手示意她离开。
何林意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子，突然停下了脚步，仰头望着天空，擦掉了眼角的泪水。
四周一片寂静。
赵承晋站在她身后不远，失神地望着她的背影。
不久以后宜侬抱着披风跑了回来，惊动了赵承晋。宜侬隐约意识到自己打破了他们俩之间微妙的气氛，有些慌张地说：“起风了，奴婢担心夫人受寒……”
何林意听见说话声后回过头，瞧见赵承晋在自己身后时有片刻的怔忡。上一次见面还是在芦道山的河边……
赵承晋拿过宜侬捧着的披风，示意她退下，转过身看见何林意正用复杂的眼神望着自己，心口一窒，迈步走过去将披风轻轻披到她身上。
何林意兜紧身上的披风，垂着头说：“谢谢。”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心中都在努力找话题，却又都担心自己提起的事情会伤了对方的心，于是双双沉默着。
许久以后赵承晋先开了口：“不会是他做的。”
何林意深深地吁了口气才说：“你怎么肯定？”
赵承晋肯定地说：“那是他的亲骨肉，他绝不会这么做的。”
何林意只觉得一阵冰冷从脚底窜上来，不禁拉紧了身上的披风。宋彦启不会伤害的只是他自己的亲骨肉，所以小珞……无关紧要吗？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除了他，还会有谁？”
赵承晋虽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但异常坚定地重复道：“他不会这么做的。”
何林意咬唇。
赵承晋接着说：“我相信凶手另有其人。”
何林意无奈地撇撇嘴说道：“就算我找到一百种可能，你也不会相信他是凶手。”
“为什么认定是他？”
“为什么认定不是他呢？”
赵承晋郑重地说：“因为我了解他。”
何林意微微皱起了眉头，内心因他的坚定而有一丝丝动摇。她不愿意再多做猜想，只是坚定地说道：“我一定会找出那个凶手的。”
“不要去做危险的事情。”赵承晋的语气中满是担忧。
以她和小珞的情谊，他无法轻易劝服她改变决定。可是凶手连一个婴儿都不放过，如果知道她在追查，一定也会对她不利的。自他遇刺之后，他便开始在暗处观察着朝廷里的动向，渐渐几位文武官有了不寻常的举动，突然与宋彦启往来密切，而各类线索也都指向了他和宋彦启之间互换的身份。这些事背后好像还有一个主心骨领导着，但那个人非常小心，至今他还没有查出是谁。
何林意听出了他的担忧。她也知道这样做必然有危险，但是她必须要这么做。
赵承晋在心中轻叹了口气，微眯起眼问道：“找到凶手你又如何？杀了他吗？”
闻言何林意怔忡地望着他，哑口无言。她只是觉得小珞和孩子死得太冤枉，所以一定要找到凶手。但找到凶手又要如何，她真的没有想过。她从来没有杀人的念头，也知道即便凶手真的站在面前了，她也做不了杀人的事。
沉默片刻，赵承晋轻声说道：“我会找到凶手替小珞和孩子报仇。你答应我绝不再插手这件事。”
何林意轻轻摇了摇头说：“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你不需要这么做……”
赵承晋柔声地打断了她的话：“我不愿你涉险。”
何林意抬起头看向他，正好对上他满是担忧和柔情的目光，心中不由莫名地有些慌乱，微红了脸。他这么做只是因为……不希望她去冒险吗？她低下头躲开了他的注视，不敢再深究他这样做的用意。
赵承晋见她垂首不语，固执地追问：“答应我。”
何林意咬着下唇纠结好半晌才说：“如果凶手是……宋彦启呢？”他对宋彦启的情义深厚，又素来信守承诺，如果她答应这件事而之后却发现凶手真的是宋彦启，他该怎么办？
“绝不会是他。”赵承晋毫不犹豫地否决了这个假设。
何林意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果他辜负了你这份信任呢？”
赵承晋垂下眼沉思了好片刻才轻声地说：“他不会。但如若真的是他，到时我也会给你一个交代。”
何林意忽然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心酸。
赵承晋再次说：“答应我。”
何林意最终轻轻点了点头。她原本坚定地认为凶手是宋彦启，可如今却忍不住开始怀疑，甚至开始希望宋彦启是无辜的。她实在不愿意看到赵承晋陷入两难的境地。
纷纷扬扬的雪花飘得更盛。
赵承晋伸手拉拢她肩上的披风说：“雪下大了，我送你回房吧。”
何林意微微地点点头。
两人并肩往东厢走。
赵承晋说道：“小珞和孩子的后事我都办好了，在西郊。等你身体好些了，我带你去。”
“我没事，我明天自己去。”
“我陪你去。”
“不用了。我正好还有别的事要办。”何林意想起她答应过小如为她赎身的，已经耽误了两天了。
“最近比较冷，郊外更甚，多穿些衣服。”
“嗯。”
花园的另一头，宋彦启一言不发地望着他们。
身后的仆人小心翼翼地问：“太子，真的不跟将军通传一声吗？”
“不必。”宋彦启冷冷地说了句，便转身离开。
赵承晋将何林意送到了东院门口，看到宜侬已经在房门口守着了，便停下脚步没有再上前，轻声对她说了句：“不要想太多。”
何林意听到他说这句话时，语气很是轻柔，知道他在担心她，便朝他展开一个笑脸，表示自己没事。
赵承晋看到她脸上久违的笑容，不禁也微微笑了。
宜侬远远看着他们两人在相视而笑，心中大石可算放下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份放心到第二天中午便被打破了。
清晨的时候，何林意让宜侬去账房支取了五十两银钱，然后乘坐马车去西郊扫墓。宜侬和车夫在一旁等着的时候，忽然觉得后脖子被蚊虫叮了下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再醒来时，已不见了何林意的身影，墓碑前只剩下依然烧尽的纸钱。她和车夫在陵园周围找了一圈无果，才觉得事情不妙，便急匆匆赶回来向赵承晋通报。
赵承晋检查了宜侬和车夫的后颈，发现有银针刺过的痕迹。他们两人并不是被蚊虫叮咬，而是中了暗器。看来对方是早有预谋要带走何林意。
派出去的人来来回回将京城郊区找了两遍也毫无收获，只能先行回将军府复命。
赵承晋自己也出去寻人，直到深夜才回来。
李瑞和李勇还在大厅等着，见他脸上的神情便知道结果。
赵承晋没有同他们两人说话，径直往何林意的东院走去。
何林意屋里还点着灯，燃着炭火，桌上放着摊开的书和她平时常吃的糕点，这一切就像她只是看书累了，出门散个步，随时都会回来。
赵承晋走上前，拿起了桌上的书。
屋外传来了脚步声。
赵承晋立即抬头望向门口，却见跑来的是哭红了眼的宜侬。
宜侬一看到赵承晋先是愣了愣，随即胡乱抹了抹脸上的眼泪说：“将军。”
赵承晋脸上闪过失望的神情，随后冷淡地问道：“你怎么不去休息？”
宜侬抽泣地说：“奴婢想在这里等着夫人。不然夫人回来的话，就没有人在旁伺候着。”
赵承晋微怔。
宜侬上前端起茶壶说：“茶凉了，奴婢去换壶热茶。夫人看书的时候，总是喜欢喝热茶。”
赵承晋点了点头。
宜侬端着茶壶走出了房间。
赵承晋缓缓地在凳子上坐定，眼前突然浮现何林意的身影，倚在对面的软榻上说，我这样的女儿身到练兵营也可以吗？是不是要换上男装扮成你的小厮？
只是一眨眼，软榻上空空如也。
赵承晋深深叹了口气。到底是谁带走了她？
不一会儿宜侬便端着热茶回来了。她见赵承晋神色凝重地沉思着，也不敢出声打扰，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将茶壶放回原处，并给他倒了一杯茶。
赵承晋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想起宜侬刚刚说的话：她看书的时候总是喜欢喝着这样的热茶。他捏紧了手中的茶杯，越发怨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宜侬偷偷地看着赵承晋。
一直以来将军都极少来夫人的房间，甚至很少同夫人说话，良妈不允许大家私自议论，但其实有些人心中都在猜想将军并不喜欢夫人。但此刻看到将军这番模样，谁还会认为将军心中没有夫人呢？
宜侬小心翼翼地问：“将军，夫人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对吗？”
赵承晋抬起头看向她，就像对自己说一般：“我一定会把她平安带回来的。”
宜侬含着泪用力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