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爱女如命
另一边，何林意却失眠。她思绪万千地辗转反侧了一整晚，直到天蒙蒙亮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会儿。
小珞早早就请了顾大夫过来给她检查伤口。
顾大夫检查过脸上的伤痕，开了些外敷的膏药，又看她脸色不好，于是补开了个滋补的药方。
何林意本身倒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只是没睡好，头疼得厉害。
顾大夫还没走远，良妈就来禀告说秦王爷登门造访，还带了两个御医。
看这情形，秦王爷想必是知道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何林意心想，赵承晋想必也该知道了吧？往日里他不是挺护着自己这两位郡主妹妹的，怎么这会儿反倒没了反应，着实有些反常。她不由好奇地问良妈：“将军已经出去了吗？”
良妈脸上闪过一丝为难的神色，沉默片刻才悻悻然回答：“将军还未回来。”
彻夜未归？难怪没有反应了，原来压根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个略显慌张的声音：“夫人，不好了……王爷和郡主在大厅里吵起来了。”
何林意错愕。这又是什么情况？
小珞上前去给婢女开了门。
婢女慌慌张张地进门，显然是一路跑来的，还气喘吁吁的。
何林意淡淡地说道：“你慢慢说，怎么回事？”
婢女顺了顺气，一五一十地禀告：“刚刚王爷要带郡主回去，郡主不肯回去，就跟王爷吵起来了！郡主砸了好几个大厅里的花盆和茶杯，还差点把王爷带来的几样东西都摔了！”
何林意差点忍不住要翻白眼，心里暗暗感叹这秦恪敏小郡主真是任性到上天，真是一分钟都不消停，显然还不知道自己闯了祸呢。秦王爷这爹当得也真是心累。不过自己宠出来的任性女儿当然也只能自己兜着，还能怪谁呢？
何林意不紧不慢地追问：“然后呢？”
婢女有些困惑地望了何林意一眼，府里上下包括秦王府那边带来的人都急得团团转了，倒是她还这般气定神闲。
果然主子就是见过大世面的……
婢女喏喏地回答：“然后……然后奴婢就来找夫人了……”
何林意知道婢女这时候匆匆忙忙来向她通报，九成九是想让她出面去劝架的。可她又不傻，就算秦恪敏今天把整个将军府都拆了，她也是不会捡在这种风口浪尖插手的。拆就拆了呗，反正将军府是赵承晋，她又不心疼。再说秦恪敏的爹不是还在现场吗？这自己宠出来的任性女儿当然是他自己去收拾残局了。
她笑了笑对婢女说：“你去大厅候着吧，等王爷和郡主吵完了再回来跟我说。”
婢女愣愣地眨巴眨巴眼睛，万万没想到等到来的会是这样的回答，满脸无措地瞅了瞅一旁的良妈。
良妈也只是沉默地垂首站在一旁。这些日子她也算是瞧出点这位新夫人的性格特质了，某种程度上跟他们将军一样冷淡寡言，不爱搭理事儿。
婢女见状也不敢有所异议，乖乖行礼退下了。
何林意又想起了赵承晋的事。
自从进入将军府以来，赵承晋虽然早出晚归的，但好像从来没有彻夜不归过。据她这段时间的了解，赵承晋生活还是挺规律的，工作生活两点一线的，没啥娱乐活动。难道这时代还要通宵加班？
于是她转向良妈问道：“将军有说去哪了吗？”
良妈犹豫片刻才回答：“老奴不敢多问。”
何林意原本还觉得良妈这个回答挺符合逻辑，毕竟赵承晋想去哪也犯不着跟良妈汇报。可良妈那片刻的踟躇和为难神情，教她心中升起一丝疑窦。赵承晋这次的彻夜未归忽然间就有了非同寻常的意味，良妈显然是知道些什么的。于是她接着问：“将军以前也这样吗？”
良妈赶紧回答：“将军以前从未这样，许是……许是昨晚有事耽误了。”
何林意越发觉得奇怪了。
良妈竟然还开始帮赵承晋找理由了？这不太像良妈的风格。她几乎可以确定良妈是知道赵承晋昨夜干嘛去了，只是不好跟她说。
既然如此，她也不再多问：“你去忙吧，这里有小珞就行了。”
小珞见良妈离开了，忽然走到何林意面前跪下了说道：“奴婢知道将军去哪了。”
何林意静静地等着小珞往下说。她觉得这事有点有趣，良妈知道了却不说是挺正常的，但小珞一向都会向她据实禀告赵承晋的去向，昨夜却隐而不报。
小珞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说：“昨日太子和将军……去……去……万香楼……”
何林意从小珞这个状态就能肯定这万香楼绝对不是酒楼戏院。她问道：“你怎么知道？”
小珞接着小小声地说：“昨晚小香告诉奴婢的……昨日敏郡主因为这件事还砸了屋里好多东西……府里都知道，怕夫人伤心，所以没人敢说……”
良妈知道、小珞知道、秦恪敏和她身边的婢女也都知道，所以全将军府的人都知道，只是单单瞒着她一人。
何林意终于知道，为什么昨天秦恪敏的怒气来得那么汹涌又异常了。因为赵承晋逛花楼，秦恪敏奈何不了他，所以就来找她的茬。所以昨晚她那一巴掌可完全是因为赵承晋而挨的！更可恨的是，她挨巴掌的时候，他竟还在温柔乡里风流快活！
想到这一点，何林意一直平静无波的心里不由地冒出了一丝怒气。
小珞见何林意表情严肃又不说话，有些着急地说：“将军他……他一定是有苦衷的……公主不要伤心……不要伤了身体……”
伤心？她可不伤心。但——不爽是绝对的！
或许……还有一点点失望吧。
原来还觉得赵承晋这个人跟封建老思想的直男癌不同。新婚当晚他没有趁人之危，之后也是婉转回避，完全没有强人所难，再加上他对柳湘儿没有感情就直接坦然拒绝，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的渣男行径。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让她对他是另眼相看的。
看来是她看错了，不过这种大环境下还指望能有什么另类吗？本来就该是她想得太多了……
何林意见小珞还跪着，脸色急得发白，含泪的眼眶红红的，可怜兮兮的样子，便柔声安慰道：“快起来吧，我不伤心。”
小珞依旧跪着，又垂下头，轻声地说：“奴婢……奴婢还有一件事……”
何林意微一愣，看小珞的样子，这件事也不是件普通的事啊。
小珞咬咬唇抬起头看着何林意说：“奴婢昨晚求见秦王爷，将郡主欺负公主的事情，告诉了秦王爷。”
难怪秦王爷今天一早就来了。她就说这消息怎么会这么灵通，只一晚上的功夫，秦王爷立即就全盘知晓了。
“奴婢知道公主一定不会同意奴婢这么做，所以只好偷偷瞒着公主。奴婢愿受一切责罚！”
小珞说着俯身下去磕了个头。
“起来吧，没什么好罚的。”
小珞起身时踉跄了一下。
何林意总觉得小珞最近有些不同，之前忽然提到生孩子，今天又是越级上报，总觉得不像小珞的风格。她好奇地问：“你怎么会想到去找王爷呢？”
小珞垂着脑袋回答：“奴婢本来是要找将军的……郡主总是欺负公主，奴婢实在是气不过！可是……大家都说，将军疼爱郡主，就算郡主做错了事也是不会责罚的。大家都说可能只有秦王爷能够管住两位郡主，所以奴婢就去求见秦王爷了。”
何林意忽然觉得很感动。
小珞平常的胆子挺小的，总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没想到为了她竟然还敢只身去找秦王爷。
何林意定定地瞧着小珞的脸时，发觉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便关切地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小珞抬起眼望向她，咬着唇说：“公主，我……我……”
何林意追问：“哪里不舒服？”
这时候婢女回来通报说，秦王爷和郡主吵完了。
小珞摇摇头回答：“奴婢没事。”
何林意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不好让秦王爷等太久，便暂时放下心中的疑问，先行去见秦王爷。
来到大厅的时候，有两个仆人还在打扫地上的土渣和碎片。
秦兆年与西锦皇帝的岁数不相上下，长相上也有七分相似，黑发中夹杂些许白发，深邃的眼睛因眼角的鱼尾纹而显出若有似无的笑意，看起来慈祥温和。
他原本在大厅里慢慢地来回踱步，一见到何林意出现，便立即上前拱手道：“恪敏任性妄为，竟出手伤了夫人，实在是罪无可赦。然子不教父子过，老夫特来向夫人请罚。”
说着，秦兆年便向着她单膝跪下。
“王爷快请起！您这样我可受不起！”
秦兆年依旧单膝跪着说：“老夫教女无方，甘愿请罚！夫人若不罚，老夫怎能心安？”
何林意想了想说：“罚不罚另说，王爷您是长辈，这样跪我是让我失了礼数。不是让我为难吗？不论什么事都还是先起来再说。”
秦兆年闻言只能起身。
何林意昨晚想了很久也没有好的应对办法，眼下这情形反而倒也挺好，小珞这个越级报告倒是帮了大忙。秦王爷为了避免她打击报复自己女儿，一定会将两位郡主好好留在自己身边，至少有一段时间她不太可能碰见两位郡主了。
“我想郡主应该已经知道做错了，今后不会再犯了。”
“那是自然！老夫已将她二人押回，今后定会好生管教，绝无再犯。”
“我相信王爷定然会的。”
“多谢夫人宽宏大量。老夫今日带了两名御医来为夫人诊治，还带些药材。”
“御医就不必了，今早顾大夫已经来看过。这些药材我便收下了，谢过王爷一片心意。”
“那老夫便不打扰夫人休息，先回去了。”
送走秦王爷以后，何林意便回了西院补眠了，一直睡到中午才被小珞叫起来吃饭喝药。
良妈要请她搬回新房，过来西院好几趟了，都因为她在睡觉而不敢打扰。
何林意觉得将军府对这个房间还真是很看重，好像她不住在那里就有多大问题似的，这么赶时间地筹措着要她搬回去，也不嫌这搬来搬去的多麻烦。
这回良妈和小珞坚持要求她去赵承晋的屋子休息，因为她现在脸上的伤不适宜吹风，对伤口不好。
何林意不太懂这个因素是不是合理，可是她脸上带着伤确实也不想在府里走来走去。昨晚的事情本来就闹得沸沸扬扬，她又带着伤在府里到处走动，那不是告诉所有爱八卦的人赶紧多八卦些吗。她确认过赵承晋并不在府里，再结合他规律性的晚归，于是接受了这个决定。
赵承晋的房间并不是很大，内外室之间也没有放屏风遮挡，站在屋里就能看到收拾整齐的床铺。除了必要的家具，和墙上一副草书字帖，屋里再没有其它装饰品，整个房间似乎连地板砖的缝隙都透着主人那种清冷疏离的气息。
即使屋里没有多少个性化的东西，但整个氛围都像极了赵承晋，让何林意觉得有些紧张和不自在，明明赵承晋不在却又无处不在的感觉。她看到桌上放着几本书，其中一本还摊开着，便走过去瞅了瞅。
其中有一本是成国史传。
何林意对这个国家有点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出于好奇，她便坐下来翻看起来。
小珞悄悄退出去，没多久又端了一壶热茶和糕点回来。
何林意没看多久，又开始觉得困倦，连连打哈欠。
小珞上前说：“公主若困了便上床歇息吧。”
这本史书写得真是无比枯燥，简直催眠神器，加上何林意本来就没睡好，如今更是眼皮沉得抬不起来。但即使如此她也是不可能去赵承晋床上睡觉的。赵承晋的房间里没有躺椅或者软榻，只有两张靠背椅。
于是她起身坐到靠背椅上，对小珞说：“我就在这睡会儿，等房间收拾好了你再叫我。”
“可是……”小珞还想说什么，但见何林意已经闭上眼睛完全不理会她了，只能乖乖地闭嘴。她回去取了件披风，蹑手蹑脚地盖在何林意身上。
她默默地守了何林意一会儿，见她睡得挺沉的，便将桌上的点心收了起来，拿回厨房。
赵承晋昨晚一直在万香楼睡到清晨，之后直接去了练兵营。只是头疼的症状一直未能消除，就早些回来。谁知一进屋就看见何林意躺在靠背椅上，盖着披风睡得很是香甜。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宿醉未消，走错了房间。
何林意似乎隐约听到了开门声，皱皱眉头但最终没有醒。
赵承晋发现她的脸上有几道奇怪的痕迹，便走近前去，发现那是已经略微结痂的伤痕，似乎是被刮伤的，薄薄涂着一层透明的膏药，脸颊略微有些红肿。
这时候房门又轻轻地被推开。
赵承晋回过头，看到小珞一脸震惊地站在门口，随即便示意她噤声。
小珞乖乖地闭上嘴，将已经飘到嗓子眼的话又给硬生生咽了回去。
赵承晋走出房间，经过小珞时轻声说了句：“随我来。”
小珞没敢说话，点点头便跟上赵承晋的脚步，出了房间以后还小心翼翼地关上了房门。
何林意之后是被一个陌生的婢女叫醒的。
“夫人，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婢女说着，将她身上的披风拿起来。
何林意瞧了瞧四周并没有发现小珞的身影，便问道：“小珞呢？”
“将军叫小珞去问话了。”
何林意一惊：“将军回来了？回房间来过了？”
婢女垂着头回答：“这奴婢不晓得，但将军现在在书房。”
何林意心想，赵承晋找小珞去问话，十之八九是跟昨天秦恪敏的事情有关。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将军府简直翻天覆地了，不晓得他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
“夫人？”婢女见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便轻轻地唤了声。
何林意收回思绪，觉得如今想太多也没意义。她自认对两位郡主很客气并没有主动得罪的地方，即便挨了打之后也是宽容大度地没有计较。赵承晋总不至于对秦恪敏那么偏心吧？
一直等到吃过晚饭，何林意也没发现小珞回来，便开始有些担心，问了婢女才晓得赵承晋早早就已经问完话了，只是小珞貌似身体有些不舒服，看过大夫以后就回自己屋休息了。
何林意想起这两天小珞的脸色确实不太好。她本来是想先向小珞打听下赵承晋问话的情况，但又不想打扰小珞休息，决定先缓一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