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兴师问罪
秦恪敏一直在屋里生闷气，连晚饭都没吃，良妈派人送去的晚餐全被她一股脑扔了出来。
秦恪祯似乎是劝不动，早早就回了自己房间，对着窗外的雪景画画。
赵承晋一直呆在书房里。
何林意在自己屋里吃过了晚饭，本来打算接着窝在房间里看书。她最近这段时间在屋里闷得实在太久太久了，心痒痒地想出去走动走动。西院离赵承晋所住的地方有点远，而两位郡主不止住得远，暴脾气的秦恪敏还一直在屋里生闷气，如果她就在西院周围转一转，应该不太可能会遇上他们。没想到她和小珞刚刚走到西院的院墙角，一转过院墙角就撞见了林冠宇，吓了一跳。
林冠宇背靠着院墙，仰头望着夜空，静止得犹如一座雕像。他也被忽然出现的何林意和小珞惊动了，立即收敛起脸上忧伤的表情，换上一贯的温和微笑。
何林意定了定心神，想着还好只是遇上林冠宇。
林冠宇问道：“我吓到夫人了？”
“没有。”何林意笑了笑，又想到林冠宇所住的地方距离这里也不近，不禁疑惑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林冠宇闻言垂下眼沉默片刻，才又抬起眼指指前方说：“夫人看到前面的树林了吗？那是当年老夫人还在世的时候差人种下的。”
何林意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看到前方院墙后方一小片树林，树枝上压着一层皑皑白雪。
林冠宇接着说：“将军小时候很喜欢在那树林里玩，还给每棵树取过名字。”
何林意困惑地眨眨眼，对自己听到的这件事表示了怀疑。赵承晋给树取名字？她的脑海里试图勾画出小时候的赵承晋在树林里穿梭然后挨个给树取名字的情形，但实在有些难以想象。
林冠宇瞥了何林意一眼，又说：“将军小时候还经常做鸟巢，然后放到树上，希望春天的时候能有鸟儿来住。他还四处洒下鸟食，让鸟儿来吃。遇到受伤的鸟儿还要让大夫来医治，大夫也拿他没有办法。”
何林意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没想到赵承晋童年竟然是这个样子的，好像……有点可爱。可是小时候的他，和现在的他，差别有点大呀！小珞曾经跟她提过，赵承晋的父母在他八岁那年相继过世。这个转变也许就发生在他父母相继离世的时候吧……这么想着，何林意忽然有点替赵承晋感到心酸。
林冠宇转向何林意说：“穆姨还没回乡之前，很喜欢跟我们讲将军小时候的事情。穆姨是将军的奶娘，将军本来想要让穆姨在将军府养老，可是穆姨还是想回乡。如果穆姨晚些时候回乡，现在就能跟夫人讲那些将军小时候的事情。夫人一定会感兴趣的。”
何林意还真有点感兴趣。毕竟赵承晋的童年和成年反差有点大，相信很多人都会感兴趣。她忽然觉得林冠宇是故意将这些事情说给她听，好像是为了向她展示赵承晋的另一面。她猜不透林冠宇这么做的原因，也不知道怎么开口问，所以只好做个面带微笑的倾听者。
“相处久了夫人就会发现将军是特别好的人。”
何林意这时有点猜到林冠宇的目的了，他是想要借此拉近她和赵承晋之间的关系。她笑着说：“肯定的。”
林冠宇似乎听出了她的话里带着一丝笑意，脸上有一丝尴尬。
何林意笑得很灿烂，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这里有人眼巴巴地希望她和赵承晋相亲相爱，又有人气得牙痒痒，反而是她和赵承晋两个当事人压根不将这桩联姻当回事，想来也有些好玩。
“时候不早，不影响夫人休息。”
林冠宇刚转身，就看见赵承晋正走过来。
何林意这才发现赵承晋，脸上的笑容立即就变成了紧张和意外。
赵承晋有些困惑。为什么她对着林冠宇能表现得那么自然，连笑容都是发自内心的；而对着她的时候却总是十分戒备。
林冠宇向赵承晋拱了拱手，便离开了。
赵承晋走到了何林意面前。
何林意换上客套的笑容问道：“将军还没休息？”
赵承晋问道：“我打扰公主了？”
“怎么会？”何林意舔舔唇，努力让自己笑得更自然些。
赵承晋见她笑得那么努力还那么僵硬，心中有些不爽。“公主刚刚与冠宇在说什么？”
说你呗。何林意觉得林冠宇应该不太想让赵承晋知道他在偷偷说他的童年趣事。她想了想在实话和谎话间做了完美的平衡：“林侍卫跟我说了些将军府过去的旧事。”
“什么旧事，让公主笑得如此开心？”赵承晋虽然语气平淡无波，但内心确实是有些好奇的。
何林意垂眸想了想，指了指前方的树林说：“说了这小树林的由来。”
赵承晋望了眼小树林，脑海中不觉想起了自己的娘亲，但脸上却依然没有什么表情。他将视线重新转回到她脸上，并不相信这树林的由来能让她笑得这样开心。
何林意不知道该说什么又不能直接走，只能站在原地笑着看他，脸颊都快笑僵了。
赵承晋一直等到她快笑不动了，才说：“早些休息。”
随后他便转身走了。
何林意站在原地，轻轻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的脸颊。
鸡飞狗跳的一天算是勉强安稳度过了。
第二天。
赵承晋和往常一样起得很早，吃过早饭便去了练兵营。
秦恪敏还窝在屋里生闷气，显然是在等赵承晋去哄；结果知道赵承晋早早就出门去了，气得把早饭又给扔出去了。
秦恪祯吃过早饭以后还是呆在屋里作画。
何林意吃过早饭以后还是呆在屋里看书。
眼看着这一天又要安稳度过。
秦恪敏却气势汹汹地找上何林意了。
彼时何林意正在午睡，是被屋外的嘈杂声吵醒的，刚从床上坐起来准备喊小珞出去看看，然后秦恪敏就带着明月和另外几个侍女气势汹汹地冲进屋来，小珞和良妈焦急地跟在他们后头，想要拦却完全拦不住。
西院的屋子比较小，不能像新房那样做出完整的内外室，只用了块小屏风做分隔。
秦恪敏一堆人涌进来以后直冲床榻过来，在床榻旁围了个满满当当。
何林意还有些睡意，对眼前这形式也是有些迷茫。
小珞推开两个侍女挤了进来，挡在何林意身前，生气地说：“我们公主在休息，请你们出去！”
秦恪敏撇了撇嘴说道：“原来真的在休息。”
何林意猜想应该是小珞跟她们说她在午睡，她们不信觉得是她故意不见，所以就硬闯了。
良妈在人群外围也试图缓和气氛：“夫人真的在休息，郡主您看是不是让夫人先休息……”
秦恪敏显然没有离去的意识：“她现在这不醒了吗？”
何林意觉得自己这样坐在被窝里，被秦恪敏居高临下的俯视，感受气势上矮了大半截。她让小珞去拿了件披风给自己披上，然后就径直走到外室。
外室的空间稍微能大些，比一堆人挤在床榻旁要好些。秦恪敏这来势汹汹的模样，又挤在狭小的空间里，很容易引起肢体冲突。
“郡主找我有什么事情？”
秦恪敏毫不客气地质问：“你是不是把柳湘儿送到晋哥哥身边去了？”
何林意一愣，视线迅速地往站在人群角落的良妈脸上瞟了一眼，然后立即困惑地反问：“什么意思？”
“本郡主都知道了！你把柳湘儿接到将军府来住，还让她每天贴身照顾晋哥哥的生活起居！”
何林意心中是有些慌乱的，拿不准秦恪敏到底知道了多少事情，又是怎么得知的。柳湘儿离开时虽然引起不小的骚动，但书房里发生的事情应该不会有其他人知道。她决定继续装傻到底：“柳姑娘确实将军府小住了一阵子，但照顾将军……有这种事？”
秦恪敏咬牙切齿地瞪着她：“你还装傻？柳湘儿一天到晚就围在晋哥哥的身边，全将军府上下谁没看到！将军府的人嘴再严，但是本郡主问，他们谁敢撒谎！良妈都不敢否认！”
何林意的视线跟随秦恪敏的话又往良妈那边飘了过去。
良妈急得眉毛拧成一团，看起来都快哭了。
其实也不能怪良妈不敢否认，毕竟秦恪敏的郡主身份摆在那，她一个做仆役又能怎么办？但是良妈应该不至于将书房发生的事情也供出来吧？
何林意想了想说：“那可能是最近府里忙着准备新年，人手有些不够，柳姑娘又受过将军府的恩惠，所以就搭把手帮忙了。良妈是这样吗？”
“是是是！正是这样！”良妈点头如捣蒜。
“本郡主才不信！”秦恪敏扬起下巴骄傲地说。
何林意软着态度问道：“那要怎样郡主才肯信呢？”
这时候秦恪祯带着侍女柔烟出现在房门口，既没有出声也没有进屋。
秦恪敏往前一步却发现自己比何林意还矮一些，气势上有些不够，于是用力挺直腰背让自己拔高一些才说：“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裴隽宁我告诉你，你这些小心思是斗不过晋哥哥的。晋哥哥不可能会喜欢柳湘儿的，永远不可能，你做什么都是徒劳！我今天就是来告诉你，不许再对晋哥哥动歪心思！否则本郡主对你不客气！本郡主才不管什么身份，谁要敢动我的晋哥哥，本郡主绝对不会放过她！”
秦恪敏说完就转身走了，经过秦恪祯身边的时候还得意洋洋地翘了翘下巴。几个侍女也浩浩荡荡地跟上，那架势感觉跟凯旋差不多。
秦恪祯回头瞅了瞅秦恪敏的背影，才又回过头来看向何林意，依然没有进屋，只是站在原地悠悠地说：“我姐姐就是这个脾气。”
何林意微笑着问：“郡主找我有什么事？”
秦恪祯也笑了说道：“我想提醒你一句。柳湘儿的心思你真的能把握得住吗？你想利用她来拉拢晋哥哥，反而被她利用来达到她自己的目的。”
何林意心里有些发毛。虽然她拉拢赵承晋的最终目的可能和秦恪祯想得不同，但她确确实实是曾经想要通过柳湘儿来拉拢赵承晋的，只是这步棋最后阴差阳错没有成功。
“如果你觉得我说得不对，那便当我没说。”秦恪祯说着恭敬地行了个礼，便走了。
良妈跪在何林意面前：“请夫人责罚，都是老奴没处置这件事，还扰了夫人休息。”
小珞默默地去关上了房门，又去将暖炉拨弄得更旺些。刚刚房门大开，漏了不少暖气，不加旺些炭火，担心何林意再受凉。
何林意问道：“前天晚上的事，你没有跟郡主说吧？”
良妈立即应道：“老奴绝不敢说！”
没说就好。前天晚上的事才是大事，端茶倒水照顾饮食起居这种就无所谓了。
良妈接着说：“老奴下去以后就会交代府里所有人，不可再碎嘴说事。如有违犯必定重罚。”
何林意想了想说：“不用了。你越不让他们说，他们越觉得有事，越传得离谱。八卦这种事，从来都是堵不如疏，就坦荡荡地任他们去说吧，说久了自然也就无趣，不说了。”
良妈喏喏地应承，见何林意没有其他吩咐才退下了。
小珞上前来问道：“公主还要休息吗？”
被她们两人这么闹一场，何林意哪里还有什么睡意。她发现小珞的脸色有些苍白，便关怀地问：“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是刚刚被吓到了吗？”
小珞立即摇了摇头。
“哪里不舒服吗？”
小珞垂下眼想了想，忽然问道：“公主，您不想和将军生个小少爷吗？”
何林意被她这个问题吓了一跳，不可置信地看着小珞。她知道小珞一直希望她跟赵承晋能恩爱有加，但是这忽然跳到生孩子的层面，跨度也太大了吧？而且小珞才十五六岁，怎么突然就考虑起生孩子这个问题了？
小珞依旧低垂着眼，并没有注意到何林意震惊的神情，自顾自地说道：“只要有了小少爷，将军就会留在公主身边，永远和公主在一起。奴婢知道公主其实是不开心的，因为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才会觉得开心的。”
何林意皱起了眉头。这是谁给小珞灌输的思想？
小珞忽然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何林意说：“公主也很想和将军永远在一起对不对？”
一点也不想。何林意在心里不假思索地回答，但看小珞可怜兮兮的恳切眼神，又有些不忍心打碎她的期盼，只是笑笑不语。她不想继续这话题，又看小珞的脸色确实不太好，于是说：“我还想再睡会儿，你也下去休息吧，等到吃晚饭的时候再来叫我。”
小珞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