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孤女与皇女（2）
良妈急忙行礼：“老奴见过郡主！”
而柳湘儿则扑通一下就跪下去，行了个大礼，脑袋耷拉得低低的。
不论按照南兴国还是西锦国的风俗，公主和郡主的身份都是同等级的。如果按照友国联姻公主的身份，西锦国郡主该主动向她问安；但如果按照夫家赵承晋的臣子身份，她该主动向西锦国郡主问安。所以谁先谁后，都算得体。
于是何林意略微躬身主动先向少女行了个简单的问安礼。
少女还未做反应，她身后其中一个婢女倒先语带不满地开了口：“这南兴国的礼俗原来如此简单哪？”
“不得无礼。”
少女软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严厉，却没有太多责备的味道。
何林意脸上带着礼貌性的微笑，心中却犯嘀咕。这主仆一唱一和的，该不会是在给她下马威吧？
少女笑靥如花：“嫂嫂还不认得我吧？我叫恪祯，晋哥哥喜欢叫我祯儿。”
她对赵承晋这个称呼，透着亲昵的味道，再想远点，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暧昧。
何林意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保持着礼貌性的微笑。
秦恪祯问：“听说晋哥哥一早就出门了？”
何林意点点头：“郡主若是有事，等将军回来了，便派人去通报。”
秦恪祯没接她的话茬，而是接着问：“晋哥哥去哪了？”
何林意本想说不知道的，话到嘴边又换了个说法：“将军未提起。”
“那什么时候回来呢？”
“将军也未提。”
“今天是晋哥哥和嫂嫂新婚第一日，晋哥哥怎么就什么都不交代，自己出门了呢？”
秦恪祯这话表面上是在为她鸣不平，实在却是冷嘲热讽。
何林意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她心中忽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秦恪祯是不是喜欢赵承晋？所以才初次见面就对她带着几分敌意。还是因为她是外族人，而产生自然的排外情绪？不过不论因为什么，何林意都不太在意，更不想因此引起冲突。以现在的处境来说，她只想低调行事，早日逃跑。所以对这番冷嘲热讽，她选择了无视，回以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秦恪祯只觉得所有的力气全打在了棉花上，连个反弹都没有。她有些生气，可是却又不好表现出来，于是越发生气。她也知道即使再冲何林意说些什么，也极大可能还是这样的结果。裴隽宁是皇城里长大的公主，肯定自小就见惯了嫔妃间那些明争暗斗的伎俩，不会因她这三言两语就失态。
忽然她眼角的月光瞥见了仍旧跪在一旁的柳湘儿：“哟？这是谁啊？在这跪着呢？”
明知故问的口气。
何林意注意到柳湘儿的肩膀抖了抖，显然有些惧怕秦恪祯。她不想探究缘由，只希望她们两之间敌对千万不要牵连到自己。若不是礼节上过不去，她想此刻转身就走。
“民女柳湘儿，叩见郡主。”
秦恪祯冷哼一声：“柳湘儿？是晋哥哥从烟花巷那帮莽汉手里救下来的柳湘儿吗？”
闻言柳湘儿整个身体僵了僵，继而又开始发颤。
难怪良妈刚刚欲言又止，是怕说破了这一点对柳湘儿的名声不好。在这个世界的价值观和行为准则里，柳湘儿长得这样漂亮，家境却不好，恐怕日子过得超级可怜。有着被人惦记的美貌，却没有足以保护她的身家，只能任人宰割。
何林意在心里默默地为柳湘儿叹了口气。
秦恪祯忽然转向何林意说：“嫂嫂你知道吗？我的晋哥哥英俊潇洒，文武双全，为我们西锦国立下了数不清的战功，以前好多好多女人都巴望着嫁给晋哥哥。那些女人可都精明着呢！她们知道自己出身卑贱，晋哥哥根本看不上她们，就耍心机装可怜，希望引起晋哥哥的注意。可是她们都不知道，晋哥哥只是可怜她们，就像晋哥哥看到路边的流浪狗，也会心软地扔两块肉。我的晋哥哥总是这么善良的。”
虽然是对着何林意在说，但字字句句却是直戳柳湘儿。
何林意依旧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心里默默同情起此刻的柳湘儿。
之前对何林意出言不逊的婢女柔烟，忽然注意到小珞手上挎着的竹篮，一眼就认出这肯定是柳湘儿带来的东西。于是她上前便将竹篮里的衣服扯了出来。
何林意这才发现，粉色衣衫下面还有件蓝色的长袍。
“公主！你看这个！”
小珞本想阻止，看到那婢女把衣服递到了秦恪祯面前，又没了勇气。
柔烟这番行为着实不妥，何林意若阻止的话是完全合情合理的。但她根本不想牵扯到她们两人的是非之中，所以始终保持着沉默。
秦恪祯纤纤玉指翻了翻那蓝色长袍的衣角：“这是给晋哥哥做的吧？”
柳湘儿跪趴在地上，纤弱的背颤抖着。
柔烟将那长袍抖开来，粉色衣衫不晓得是没拿稳还是不小心，直接掉落在地。
小珞见状，却是敢怒不敢言。将目光转向何林意，却见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这尺寸真是丝毫不差呀，想必是偷偷量过了吧？这份心思用得倒是让人很是担心呢！”
柳湘儿浑身一颤，脑袋几乎要垂到地上去了。
何林意心中不禁吐槽：你自己瞧瞧衣服就能看出是赵承晋的尺寸，心思用的也不少。
“秦恪祯！”
随着一声高喝，院子另一头风风火火跑来一个少女。
何林意惊奇地发现这名少女长得和秦恪祯一模一样，身上的衣服和首饰也都一般无二，只是脸上的妆容更加艳丽些。原来这是一对双胞胎呀！
少女叉腰瞪着秦恪祯：“你竟然一个人偷偷跑来！”
秦恪祯毫不客气地回答：“是你自己醒得晚。”
秦恪敏嘟起嘴：“我昨晚上哭了一夜，怎么可能醒得早？”
何林意确实发现她的眼睛还红肿着。
秦恪敏这才注意到旁边还站着的何林意，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困惑地问：“你是谁啊？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秦恪祯鄙夷地翻了个白眼。
秦恪敏突然恍然大悟：“你就是南兴国的公主对不对？”
何林意微微颔首，表示默认。
“晋哥哥就是被逼娶的你么！”
秦恪敏几乎是戳着何林意的鼻梁，怒气冲冲地说出了这句话。
何林意感觉这一连串的反应下来，她的脸颊都要被尴尬的微笑弄僵了。如果说秦恪祯对她的敌意还不敢确定是不是因为赵承晋，那秦恪敏绝对是因为喜欢赵承晋，明面上摆得清清楚楚的。
秦恪祯颇有些看好戏的得意，不自觉扬起了嘴角。
“长得一点都不好看，还不如柳湘儿呢。”
秦恪敏斜睨着她，嫌弃地说。
何林意瞥见一旁的柳湘儿缩了缩肩膀，无奈地笑笑。
秦恪敏问得非常不客气：“晋哥哥呢？”
“将军有事出门了。”
相较于秦恪敏的怒气冲冲，何林意的语气显得特别平淡。
“你骗人！今天是新婚第一日，怎么可能会出门！一定是你不想让我见到晋哥哥，偷偷把他藏起来！”
何林意一时语塞，心里真的很想怼一句：赵承晋一个大活人，她能往哪里藏？
秦恪敏咄咄逼人：“你把晋哥哥藏哪了？”
何林意在心里暗暗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不受她无理取闹的影响，放缓了语速肯定地又解释了一遍：“将军真的出门了。”
秦恪敏抿着嘴，死死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去哪了？”
“将军未提起。”
秦恪敏冷哼一声，扭头就走。刚走出没多远，她的两个婢女才气喘吁吁地姗姗来迟。
秦恪祯好整以暇地瞅着何林意，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秦恪敏这一波闹腾，反而让她的心情大好，刚刚那股打在棉花上的憋屈，消散了大半。
何林意被她这样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
这种不经意间的不自在，让秦恪敏更加愉悦。她笑得更深，却只是沉默地微微躬身冲何林意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柔烟将手中的蓝色长袍随手卷了卷，像丢垃圾一样十分嫌弃地扔在柳湘儿背上。
柳湘儿还是那样跪趴着，一动也不敢动。
何林意也正准备离开之时，才发现柳湘儿依然一动不敢动地跪趴在地上。
“你起来吧。”
柳湘儿这才缓缓地从地上站起身，低垂着脑袋站在良妈身后。
“这两位郡主是……”
良妈急忙回话：“两位郡主是秦王爷的千金。秦王爷和老将军是至交，老将军还在世时，秦王爷时常带着两位郡主来府上玩耍，将军一直把两位郡主当妹妹疼爱照顾。平日里两位郡主常来府中走动，久而久之门房也疏于通报。老奴下去之后，会立即告知门房，今后绝不会有这样的事。”
何林意并没有想要追究不通报的责任，她本来只是想打听下这两位嚣张跋扈的郡主是什么来头，今后也好应对。这两位郡主明显跟她不对付，又“常来府中走动”，如果门房总是“疏于通报”，她不是经常要被杀个措手不及？所以即使她没想过要追究责任，但良妈说要交代门房，她自然是十分同意。
“郡主看起来年纪尚小，不知是否有婚配？”
“两位郡主今年刚满十七，皇上还未赐婚。”
何林意垂下眼想起刚刚两位郡主的反应。十六七岁的姑娘、家族世交、青梅竹马，这简直是青春恋情的标配。她们两人喜欢赵承晋是毫无疑问了，那么赵承晋对她们两个又是什么感情呢？真的只把她们当妹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