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 98 章
那天后, 狱警又给陈雨轩打过几次电话，倒不是劝陈雨轩给赵妍做思想工作的，只是单纯觉得上次陈教授给了自己面子, 自己有必要把后续报告给陈教授。
赵妍自那之后又吵嚷过几次自杀, 狱警按照陈雨轩说的，假装不在乎她的死活，也不劝她，就随她的便。
赵妍怒极之下的确割伤了自己, 还绝食了好几天，见真没人理睬她, 整个人都泄了气，心理疏导员找她谈了几次, 她也从最开始的拒不配合, 到最后的痛哭失声。
她说她只是不甘心这辈子就这么完了，事业不成, 起码也要在爱的人心里留下痕迹。
心理疏导员一直在疏导她, 希望她能明白, 每个人存在的意义不是靠别人来证明的, 重要的是自己，名利双收是成功, 平凡简单难道就不是成功吗？
事了抚衣去, 深藏功与名。
这是由古而今流传的至理名言。
圣人尚且不在意名利, 可见名利并不是绝对, 幸福与否全在自己的感受, 甚至名利是枷锁，反而让人看不清幸福的方向。
赵妍最初想不明白，后来似乎也有所触动, 狱警最后一次给陈雨轩打电话时说：“她跟心理疏导员说，如果时间重来一次，她不会再剽窃你的成果，剽窃的结果无外乎她做了副所长，有了个创始人的虚名。
可如果她不剽窃，她一样会成为所里的顶梁柱，而她和你又是同事，又有师生情谊在，你就算不接受她，也绝不会跟她断了关系，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狱警还说：“这还是她才入狱半年，等她服刑完出狱，思想肯定进步更大，不会再打扰陈教授的生活。”
陈雨轩知道狱警打电话说这些是好意，可她真的不关心赵妍的思想有没有进步，赵妍在她脑子里已经彻底delete，就像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狱警一次次提起陌生人还长篇大论地谈，她能不心烦吗？
换成以前，陈雨轩再怎么不想听也会出于礼貌忍耐，可如今，她早已不是讨好型人格，想说什么自然就说了。
“你跟我联络我很高兴，不过希望下次不是因为她，我对她真的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这边挂了狱警的电话，那边第六人民医院的电话打了进来。
“什么？出院？确定她已经好了吗？”
“初步诊断是没有问题，不过还需要留院观察几天，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看看？”
梁亦青现在的家属联系人是陈雨轩。
“等周六吧，我这几天还有工作。”
“那行，正好再观察观察。”
陈歆沫端着瓷白的汤锅从厨房出来，空调风微微吹着，小西去夏令营，要到开学前才回来，家里只有她们两个。
陈歆沫拽了镂花垫子垫着瓷锅下面，转头看向叠腿坐在沙发的她。
“怎么了？”
陈雨轩放下手机，朝后靠着沙发背，疲惫地捏了捏睛明穴。
“医院说梁亦青的病好了，梁亦青自己也申请要出院。”
陈歆沫直言道：“有这么容易吗？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
以梁亦青之前的精神状况以及致病病因，她的病想好没那么容易，毕竟061已经不可能死而复生，梁亦青的精神创伤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才可能治愈。
两人正说着，可乐抱着一个不小的快递箱敲开了门。
可乐站在玄关没进来，隔着陈歆沫张望了眼陈雨轩，笑得格外……鸡贼。
“这是你失踪前借我的账号买的，说是怕你主人气你又用她的账号乱买东西，只能借我的。之前我就想送过来了，我主人说你还没找回来，时机不合适，就一直拖到现在。现在时机应该……差不多了吧？”
送个快递还看什么时机不时机的？
陈雨轩一头雾水，可乐那边送完就走了，溜的比兔子都快，好像那快递真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似的。
陈雨轩好奇地等着陈歆沫过来，陈歆沫抱着那快递边走边看包装上的快递签，上面只有寄件人收件人的信息，并没有任何提示。
“你买了什么？”
陈雨轩已经拉开抽屉拿出了小剪刀。
陈歆沫摇头。
“我不记得了。”
陈雨轩也就那么一问，她当然知道陈歆沫不记得了。
陈歆沫把那沉甸甸的箱子放到茶几上，陈雨轩探身剪开两边胶带，正中间用剪子尖划过去，胶带轻松全开。
她刚要伸手掀开纸盖，啪，陈歆沫的手按了下去。
陈雨轩掀不开，抬眸看向陈歆沫。
“怎么了？”
陈歆沫眨了下眼，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
“我……我也不知道。”
“把你的爪子拿开。”
陈歆沫迟疑着移开手。
陈雨轩掀开一侧纸盖，没等掀另一侧，啪，陈歆沫又给她按下去了？？？
陈雨轩：“……”
陈雨轩抬眸再度看向陈歆沫。
“到底怎么了？”
陈歆沫长睫卷翘，快速扑扇了好几下，像是蝶翼忽闪在陈雨轩灵魂深处，扇得她心里痒痒的。
“我……我也不知道，总觉得……”
“嗯？”
“总觉得不能让你打开。”
陈雨轩噗嗤笑了，“你这么说，我还真得打开好好瞧瞧。”
夜色渐深，暖白的灯光自天花板洒落，陈雨轩原本深邃的眉眼仿佛笼上淡淡薄雾，微扬的唇角格外红艳，像是朦白的宣纸上抹下的一抹丹砂，陈歆沫失神地看着，就那么一瞬间的工夫，陈雨轩唰啦，掀开了纸箱。
纸箱里密密麻麻摆了不少盒子，有大有小，有正方又长方。
陈雨轩随便拿了最上面一个细长的盒子，没打开，先看了眼包装上的封面。
这……这什么东西？好像一把双头长刀，一头是桃花粉，一头葡萄紫。
陈雨轩：“……”
陈歆沫：“……”
陈雨轩淡定地把那盒子放进箱子，下面的统统不看了，面不改色地盖上盖子，从容地拉开茶几抽屉，取出宽胶带重新封上箱子，抱着往玄关过去。
“这种东西确实用不着，扔了吧。”
陈歆沫亦步亦趋跟着她身后。
陈歆沫：“这……一大箱不便宜吧？”
陈雨轩：“大概吧。”
陈歆沫：“扔了是不是有点浪费？”
陈雨轩回头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把没用的东西放在家里占地方才更浪费吧？”
陈歆沫鬼使神差回了句：“现在没用，将来……也说不准……是吧？”
陈雨轩：“……”
陈雨轩一言难尽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子很容易让我误会的。”
陈歆沫扑扇了下长睫，“我只是很客观地在跟主人分析，毕竟浪费可耻。”
陈雨轩从善如流：“那好，咱们就客观的分析一下。首先，我喜欢你，这你知道的对吧？”
“嗯，我知道。”
“其次，除了你我不打算再找任何人，这你也知道的，对吧？”
陈歆沫：“……”
陈雨轩抱着箱子转回身，靠着门板勾唇笑得暧昧。
“怎么不说话了？你想想看，这东西如果不扔，是要用在谁身上的？”
陈歆沫：“……你自己其实也可以……”
人一旦突破底线，好像就能变得没脸没皮，陈雨轩单手抱着纸箱，唰啦，从里面掏出刚才那个细长纸盒，轻佻地在陈歆沫面前晃了晃。
陈雨轩：“你觉得这个我要怎么自己？”
陈歆沫：“……”
陈雨轩干脆放下沉甸甸胳膊酸的纸箱，三两下拆了那细长盒子取出东西，直接塞到陈歆沫手里。
“你演示一个给我看看。”
陈歆沫看了看那东西，又看了看陈雨轩。
陈雨轩笑得懒散，要不是耳根红通通出卖了她，真看不出半点羞耻的样子。
“看我干什么？试啊？”
陈歆沫低头摆弄了两下，低声道：“卖……”
“嗯？”
“卖玩具的店家被买家试用了所有玩具？”
陈雨轩视线定格了瞬间，猛地睁大眼：“你再说一遍？！”
陈歆沫长睫低垂，依然摆弄着那东西，道：“网上很多这种题材的小说。”
陈雨轩亮起的黑瞳黯淡下来，“哦，我还以为你想起了什么。”
陈歆沫抬眸，带着几分好奇。
“你的意思是……我们以前谈论过这样的话题？”
陈雨轩大起大落，还在失望中出不来，随便点了下头。
“嗯。”
“怎么谈论的？”
“就……我是买家，你是卖家。”
“你是买家？我是卖家？cosplay？”
“差不多吧。”
“哦……”陈歆沫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那我知道怎么演示了。”
“嗯？什么？”
没等陈雨轩反应过来，陈歆沫已经淡定地拽住了她的裙子。
陈雨轩本能地按住她的手，难以置信道：“你干什么？”
陈歆沫一脸的理所当然：“演示。”
“我是让你自己演示，不是让你拿我演示！”
“你是买家，我作为卖家手把手教你才是正确的演示方法。”
平时盼都盼不来，真这么突飞猛进了，陈雨轩倒有点不能适应了。
尤其……尤其陈歆沫才刚说过那样的话。
【如果你的主人是别人，你也允许他这么做？】
【或许吧。】
陈雨轩按下心头酸涩道：“陈歆沫，你是不是bug了？能不能正常点？”
“不喊我小桃，喊我大名……主人这是慌了吗？”
“我……我慌什么？”
“主人的心率……”
“别给我念数据，我脑袋疼。”
“就算我不念，你的心跳就不快了吗？”
——这不就是在嘲讽她自欺欺人吗？
陈雨轩气恼地按着陈歆沫的肩，阻止她的越靠越近。
“你怎么这么烦人？！”
“我也不知道，就这会儿突然……很想……烦一烦主人……不可以吗？”
陈雨轩无语凝噎。
——这让她怎么答？刚刚不经允许亲人家的是自己，现在自己再说不行，是不是也太双标了？
陈雨轩：“那……那你想怎么烦我？”
陈歆沫：“就这样……”
陈雨轩：“怎、怎样？”
陈歆沫：“别动……”
陈雨轩：“我没动。”
陈歆沫：“嘘……”
陈歆沫像是中了病毒，眼神迷离地吻上了那一直晃在她眼前，晃得她头晕眼花的鲜红唇瓣。
明明都是人类的皮肤，为什么独独这两片这么不一样？
当啷，双刀坠地，钝响回荡在空寂的客厅。
陈雨轩抵在陈歆沫肩头的手渐渐变成了攀抱，呼吸香软地纠缠在耳畔，分不清究竟是谁的气息。
发丝纠缠，耳鬓厮磨，陈歆沫的程序乱了，系统濒临瘫痪，无数陌生又熟悉的字节在系统里来回跳跃，磁场波动着奇怪的频率。
陈歆沫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做什么了，主人拿香蕉的样子，湿红的嘴唇，在车库自上而下望着自己的涣散黑瞳，还有那纤细的稍微用力就会折断的脚踝，不断冲击着系统，无数画面轮番旋转。
大雪，电线杆，受伤的猫，人首分离的脑袋，主人哭红了眼……
突然！画面定格在了一个春光灿烂的午后。
窗外的香樟树晃着郁郁葱葱的枝叶，实验台银光熠熠，主人逆着阳光站在她面前，像是人类传说中的天神降临，光芒万丈。
【歆是喜欢，沫是雨点溅起的飞沫，我叫陈雨轩，你就叫……陈歆沫吧。】
陈歆沫猛地睁开眼。
夜色浓沉，万籁俱寂，陈雨轩歪头靠在她肩上疲惫酣睡，淡淡呼吸喷洒在她的耳窝，卧室的窗帘露着一线月光，混乱的程序似乎恢复了正常，却又好像还在古怪的擅自运转着。
有那么一瞬间，陈歆沫居然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躺在床上？她调了最近两小时的视频，这才回想起来。
——我居然做了这种事？
——真是bug了。
她闭了闭眼，轻手轻脚起身，帮陈雨轩拽了拽毛毯，又遥控调高了空调温度，这才下了楼。
收拾起掉在玄关的东西，装回盒子，塞回快递箱，陈歆沫抱着箱子迟疑了下，又掀开盖子一样样掏出来一样样看，边看边对照搜索引擎，全部看完后，琥珀色的眸子划过浅浅流光，有疑惑，也有期待。
——以前的我……真的只是为了不被主人抛弃才……才这么周到的吗？
她又把东西一样样装好，盖严，抱着上了楼。
家里有小孩子，这种东西必须藏好了，楼下是肯定不能放的。
抱到楼上，陈歆沫又迟疑了，是放工作室？还是放卧室？
工作室小西经常会进去，还让陈雨轩教过她编程，卧室小西来得相对少很多，而且小西从不翻主人的卧室。
陈歆沫轻手轻脚进了卧室，第一眼视线先落在了洗手间。
莫名的，她很排斥把东西放进洗手间，明明浴缸墙上有一个不小的壁柜，拆开来一样样放进去完全可以，可她就是……不想放。
不放洗手间，那就只能放衣柜，起码比床头柜安全。
陈歆沫夜视能力极强，根本不需要开灯，她轻步走到衣柜前，无声打开衣柜，尝试着把整个箱子塞进。
有点困难，主要是箱子并不干净，放进去陈雨轩绝对会嫌弃。
那就只能打开来一样样放进去。
可这么零碎，东一件西一件的，这么明晃晃放着也不行。
陈歆沫拉了拉衣柜的抽屉。
抽屉是上了锁的，密码锁，陈歆沫尝试着输入陈雨轩的生日，错误，想了下，又输入陈雨轩跟她说过很多遍的她的“生日”。
咔哒。
开了。
抽屉不小，是普通抽屉的三倍大，说是抽屉，不如说是个小柜子，只是像抽屉那样横着往外拉而已。
抽屉里装着个透明文件袋，袋子里隐约透出是一些证件合同什么的，除此之外别无他物，空荡荡的刚好放这些快递。
陈歆沫把文件袋拿出来，随手放在床头柜，这才一样样往里摆，摆完整个抽屉都满了，再多一样都摆不进去的满。
好在文件袋不算厚，塞一塞勉强还能行。
陈歆沫拿起文件袋面朝上摆，面上的乳白色扣子刚好卡在抽屉上沿，合不上抽屉，就算强硬合上，回头拉抽屉的时候也得绊着里面的凹槽。
陈歆沫便把文件袋反过来，扣子卡在四个盒子的交接角，按平了文件袋，这才继续关抽屉。
抽屉顺利合拢，合到一半，陈歆沫的视线突然定住，直勾勾落在了那透明的文件袋背面。
——那是……什么？
隔着透明塑料，隐约可辨里面拼凑在一起的a4纸，那破旧的纸面，即便贴了无痕透明胶，依然遮不住残缺的撕口，还有几处干涸的水迹，像是……迸溅的泪痕。
——这是主人的私人物品，不能随便翻看。
明明系统尖锐警告着，陈歆沫却控制不住抽出了文件袋，咔哒，扣开了塑料扣。
绕开搁在最上面的证件，小心抽出最后一张拼凑的a4纸，陈歆沫的手不自觉抖了下，幽蓝的细微电流流窜在指尖，之前一闪而过的画面自数据库不请而出，同时打开，一遍遍展示在她的系统桌面。
“保证……书？”
“如果陈歆沫能赚够三个亿，我就认陈歆沫……做主人……”
陈歆沫的视线僵硬地落在落款。
有她的签名，也有陈雨轩的签名，还有红艳艳的……手指印。
翻过纸的背面。
“我保证我是真的爱陈歆沫，我保证会说服家人，保证会跟陈歆沫一生一世……白头……到老……”
纸张悉悉索索被握皱，陈歆沫的核心芯片瞬间受到了巨大的磁场冲击！无数电流蜂拥而出！一秒不到边耗尽了她刚充满的锂电池！
【警告！电量不足！请立刻充电！】
【倒计时十秒自动关机！】
【10！】
【9！】
【8！】
……
陈歆沫强忍着电流冲击和缺电的虚弱，放回文件袋，抽回抽屉，勉强按着衣柜门站起身，几步走到隔壁，躺在了实验台上。
磁吸充电自动连接，千瓦快充。
【3！】
【2！】
【1……】
【充电中……】
【剩余电量1……】
【2】
【3】
陈歆沫死死攥着残破的保证书，昏暗中，琥珀色的眼眸仿佛天边的灿星，闪烁着绚丽的星芒。
陈雨轩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她一般睡觉都会关机，即便不关机也会调成震动，这突然的响铃吵得她脑壳疼。
她勉强挑开眼帘，艰难地够过手机，眯眼看了下屏幕，只一眼，立马清醒！
“司令？出什么事了？”
半夜三更，不是大事司令绝对不可能给她打电话。
“跟咱们预料的一样，他中计了，002刚传了消息过来，可那边有干扰器和屏蔽器，虽然有你的提前植入没能屏蔽信号，可现在发过来的信息都是乱码，麻烦陈教授尽快破解。”
最后一条大鱼终于要落网了吗？！
陈雨轩精神抖擞下床，匆匆赶到工作室，一进门就见陈歆沫躺在实验台上充电。
时间紧迫，陈雨轩也顾不得扭捏刚才的亲热，她按开光脑，拉开椅子坐下，转头看了陈歆沫一眼。
“不是才充满电吗？怎么又充？”
陈歆沫歪头看着她，微卷的长发如云般铺陈开来，不知是不是错觉，那翘起的唇角笑得乖巧又有些古怪。
“主人才知道自己很费电？”
陈雨轩刚转回头把乱码传进光脑，又转了过来。
“什么叫我很费电？我说我在上，是你非按着我不让动，这也怪我？”
“所以主人干嘛要跟我争？你要是乖乖一动不动，我不就省了按你的电量？”
陈雨轩张着红唇看着她，气到无语。
“懒得跟你拌嘴，我忙着呢。”
陈歆沫这才严肃了点。
“出什么事了？”
“军部混进了间谍，这个你应该知道，其实军部也早就知道，可他们只抓到了小鱼，为了钓出大鱼，一直按兵不动，这次因为你的事，大鱼按捺不住了，让小鱼勾走了002。”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了~
最后一个事件~
ps垂死梦中惊坐起！马上就18号了，隔壁我一个字还没写！妈呀！我的头发！
感谢小刑~火箭炮~包养议棋~
感谢今天有糖吃~包养议棋~
感谢野草烧不尽、陌上公子夜白 1瓶~给文文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