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那棕熊被原始兽性影响，早已杀红了眼，哪里还能听得进其他声音？
让他现在停下攻击，绝不可能。
“吼！”棕熊大叫一声，比黑发青年脑袋大上许多的熊掌拍了出去。
这力量拍在任何一个哨兵身上，也是吐血重伤的结果，身体柔弱的向导哪里能承担得住？
台下诸位哨兵战士有的闭上了眼、有的用手捂住了眼睛，总之不敢看那巴掌之下的惨状。
战斗台的防御壁垒是整个联邦政府最高端的技术，凯恩很放心云宁的安全，他便转过身和第六军团中队长克莱尔讨论起了公事。
各种兽形状态士兵的惨叫声终于让他从公事中抽离出来，再次望向战斗台时，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巨大的熊掌完全挡住了黑发青年的半个身子，那锋利的尖爪在灯光照射下闪烁着银光，利爪距离青年还有一寸距离时，黑发青年脚下一动，整个身子蜷缩在一起，跳到了棕熊的另一侧。
可棕熊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云宁躲过了第一次攻击，下一次锐利的攻击不间断的袭来，云宁几乎在地上滚了个通，原本白净的上衣包裹了一层灰尘以及还未干涸的鲜血。
“索罗，你疯了？！！！”
兽形为花豹的哨兵吼叫着，飞奔而来，他一把抱住棕熊的腿部，用全身的力气拖着他。
棕熊似乎没被腰间的力量所影响，杀气四溢的兽瞳紧盯着黑发青年。
“啊，吼！！！”
隐藏在意识海深处的兽性翻滚，棕熊的肢体力量和速度成倍提升，他不顾腰间试图勒断脊椎的力量，怒吼着冲向云宁。
云宁毕竟不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哨兵战士，超常的体力是在地上躲避外星机械时练就的，但战斗技巧嘛，那可以说是根本不存在。
棕熊身重却不笨重，动作灵活且有一定战术。
云宁很快便撑不住了，脚下一软，身子趔趄地倒在了地上。
一直在他身后追赶的棕熊看中时机，熊掌灵巧地转了个弯儿，冲着云宁的脑袋砸去。
“躲开！！！”
这声叫喊救了云宁一命，求生欲令他的身子下意识转过，只是不会造成致命伤，脊背的衣物却被利爪撕了两三道大口子。
感受到背部被风吹过带来的凉意，云宁伸手摸向背部，摸到的不是滑顺的衣物，而是如同下过雨的泥地般坑坑洼洼的触觉。
冷气从头到脚贯了个彻底。
云宁猛地抬起头，眼底充满愤怒，连带着眼角都被染地鲜红。
“滚开！”云宁按住裸露的脊背，大叫一声。
台下众人弄不清台上的状况，只见比寻常人大上许多圈的棕熊似乎被下了定身咒，熊掌堪堪停在了黑发青年的脑袋上方。
青年气质突变，浑身笼罩着一股令哨兵胆颤的寒意，不止台上的两名哨兵被瞪得动作不得，连台下距离远些的哨兵都感受到了触及灵魂的恐惧。
处于亢奋状态的棕熊骤然冷静，不一会儿，他从兽形抽离出来，以一种虔诚叩拜的姿势跪在黑发青年的脚边。
黑发青年瞳内一片无尽头的黑暗，他弯下腰，保证自己的双眸和哨兵的视线重合，青年歪了歪脑袋说道，“先生，可以请你去死吗？”
天真无邪的面庞，温和的语气，说出的话却残忍至极，五感强大的哨兵战士同时绷紧了肌肉。
哨兵不敢反抗，具体来说是无法反抗。
他无法违背青年的意愿。
男人眼神空洞，右手转为锋利的熊爪，直直向自己的颈部攻去，他这次的攻击全然没有收力，一巴掌下去就算是他自己也活不了的。
联邦政府是由地球上哥各个国家的人类组成的联盟，为了管束住性格迥异、三观不同的异国人，联邦政府制定了一系列严格的法律法规。
即使是珍贵的向导，当众杀害一名哨兵战士，也会被送到塔内封锁，等待精神检测后，被送往联邦法庭。
有凯恩在，他怎会让云宁陷入被监禁、一辈子被限制人生自由的境地？
凯恩调动了全身的力量，奔向战斗台……
“士兵，快点开门。”凯恩焦急地甩了一巴掌给看门的年轻战士。
负责看管战斗台的战士被凯恩的巴掌打的背部火辣辣得疼，“将，将军，您请。”他疼得抽着嘴角、指尖颤抖，也不敢耽误太多时间，用了最快的速度将战斗台门锁打开。
“喂，索罗你醒一醒！”
凯恩赶到时，棕熊的利爪已经划破了颈部皮肤，还好花豹战士留有一点儿理智，他死死抓着试图自杀的同伴，为凯恩拖延了不少时间。
他一脚踢飞了棕熊的熊掌，趁着对方怔住的时间，凯恩一手刀砸在哨兵战士的后颈。
好在哨兵生命力非常，若是普通人，后颈大动脉处遭这一下，不是死也是瘫的事儿。
凯恩搂住了还处在呆滞状态的云宁，冲清醒着的哨兵战士吩咐，“把他带去医务室，让克莱尔疏散士兵，告诉他，有些事情只能烂在第六军团，若是让我在其他地方听见了什么消息，他中队长的职位也就不要再坐了。”
“是的，将军。”
男人自知自家将军对待下属丝毫不手软的性格，回了个军礼，连拖带拽地将昏倒在地上的同伴带离现场。
军人的天职是服从长官的命令，身为中队长的克莱尔不用多做解释，短短几个命令下达下去，哨兵战士们就迅速找到自己的队伍，动作统一地离开了训练场。
宽阔的中队训练场，只剩了他们两人，一个高大的男人、一个相较瘦弱的青年，安静地呆在原地。
云宁双臂交叉，用一种没十分没有安全感的姿势蜷缩着，微风吹过，青年浑身止不住颤抖。
凯恩不知青年在恐惧什么？
手背不小心划过青年的背部，凯恩感到自己正抚摸着刚下过雨泥泞的土地，坑坑洼洼、坎坷不平。
眼前骤然浮现那日在浴室中无意间瞧见的场景。
“唔，不要，不要……”青年无意识地呻|吟，蜷曲着身子，手指停留在凯恩的手掌旁，似乎想推开他，却迟迟不敢碰他。
这孩子活在地上世界的这么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凯恩把自己的长外套脱了下来，披在青年不断哆嗦的身子上，凯恩张了张嘴，但他除了千篇一律的安抚语句，实在不知要说些什么才能缓解青年的不安。
他只好紧紧拥抱着青年，给青年提供暖意。
以前的云宁，体验过温暖幸福的家庭生活，被迫住在福利院，他依旧保持着对生活的积极态度。
曾经，他的父母总用拥抱安抚对方，或会教育他用拥抱表达对家人的爱意。在云宁的观念中，拥抱是纯洁美好的，代表着友好和善意。
他本应享受每一次的拥抱。
可自从那件事发生，他一旦与人产生接触，身体会产生一系列反应，头皮发麻、手指颤抖，这些反应他还可以用意念克制。
若接受的触碰更亲密些，比方说有人在他没有心理准备的前提下，揽住了他的臂膀，这种意外的情况，肠胃会扭曲绞动、纠缠在一起，甚至还会反胃。
云宁无法拒绝别人热情的示好，却会谨记自己的接受范围，在与亚瑟、马修等人友好相处的同时，内心依然保持着警惕。
亚瑟曾评价，他看似对所有人都是温和、好相处，表面上是个脾气好的小向导，实际他抵触任何人走进他的灵魂深处，不希望人们了解太深层次的他。
十年了，除了在凯恩怀里醒来的那次，他没再尝试过拥抱带来的温度。
凯恩的体温比普通人高些，熟悉的暖意传遍云宁的全身，软化了他僵硬的四肢，也令他冰冷的心暖和了些许。
他穿着单薄的衬衫，躺在为冰雪覆盖的雪地中，脊背的伤痕冒着火，只有接近冰霜才能降低他的苦痛，冷气由背部贯穿了全身，他手脚冰凉、眼眸中灰茫茫的，没有一丝生机。
此时，一只灰黑的雄狼从峡谷中冲出，闯入了这片冰雪世界，他没有在找寻方向上耽误时间，直直地朝倒在雪下的云宁奔去。
灰狼用毛茸茸的身躯覆盖着黑发青年，替他挡下暴虐的寒风，伸出舌头舔舐着青年滑嫩的脸庞。
云宁感到自己从被某种大型动物，从冰冷黑暗的地狱拖拽了出来，被死亡气息浸透的身体再次尝到了‘生机’。
也许，活着也没那么惨……
“凯恩？”黑眸中重新涌现光芒时，云宁看见的便是凯恩的立体五官。
距离离得太近，他连对方脸上的绒毛都看的一清二楚。
“对不起，又给你造成麻烦了。”云宁第一时间表示了歉意。
凯恩听见这话脸色更难看了，他以为云宁清醒后会对他亲近地表达着情绪，即便是对他发些小脾气，也总比现在这样客客气气要好。
他反复做着深呼吸，等情绪稳定后，才扶着青年站起身，微微伏地身子，与青年的视线在同一平面上交缠。
“云宁。”他从没如此认真地喊过云宁的姓名，“我知道你身上有很多秘密，但我绝不会逼问。只是，只是我希望，如果你哪天需要一个倾听者或者需要帮助了，想到的人会是我。”
“云宁，只要是你的事情，我一定用全力去办。”凯恩露出了他少有的为微笑，“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有我在你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