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大雪下了一夜,打斗的痕迹都已经消失,温风一早被他师父喊去帮忙。
顾曳在门口处理昨天拖回来的雪狼,本来村长要再分她两匹,不过顾曳说冬天吃腻了肉了,她吃厌了,不代表别人不稀罕。
村里人都惦记着狼肉怎么分呢,村长直接将换狼肉的粮票、布票按数补给了顾曳,正好她现在需要的。
狼前腿肉炖汤,就放干蘑吧,石头用顾曳掏换来的铁锅焖上满满一锅,铁皮盒子盛上半盒子,还不忘照顾温风的口味,往里另加了一倍盐和辣椒。
上面一层再铺上米饭,递给烧火的大丫,在极其不情愿的心情下被迫去给那家伙送饭。
外面还飘着零星的雪花,深一脚浅一脚踩遍了沿途的雪堆,饿死姓温的,还顾曳特意去买分层的饭盒,什么菜饭分离,他们都是派来伺候他的?
一脚踢飞脚边的雪块,“好痛。”雪块包着的石子飞出弹在前面的土墙上,“轰隆!”低头看新鞋鞋面没事,再抬头就看见塌了一半的土墙。
“什么情况,我又不是顾曳。”提着饭盒往前面的辛村医那跑,敞开的院门,进去就看到一把捣药杵迎面飞过来。
“快躲开!”大丫额头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侧身倒地躲开了石锤。
辛村医将她扶起来,还好没伤到人,这王莺像中邪了,醒过来就发疯扑向温风,还说要他偿命。
看她就是一时接受不了变故,也是,她才多大,亲眼目睹那种场景,就该听温风的建议现将人保定好,省得再出岔子。
不过都说这姐弟俩变化也太大了,小的那个最能折腾,现在跟傻了似的,除了嘀咕狼、肉,什么话也听不进去。
王家最大的这个,平时见她说话都少,这会喊打喊杀的。
温风跟放风筝一样溜着王莺,刚刚瘫倒一半的土墙就是被她用磨药的石盘砸的,猛然爆发的力气用尽,现在就像被一口气吊着。
看着表情狰狞,张嘴像要生撕了他,却是内里虚透,摇晃着腿保持走的速度都难,抓到他简直做梦。
终于支撑不住的王莺跪倒在地,两肘支着地面,眼睛布满血丝,直直盯着地面。
辛老爷子见她耗尽了力气走过去,他当村医不知道多久,看遍了各种痛苦、麻木、狰狞的表情,而且这一家子的死因。
“人死如灯灭,你还有弟弟要照顾,以后的路还很长,想苦就苦出来吧。”
王莺胸口闷痛透不过气,充血的眼睛终于溢出了泪水,爸妈都死了,二妹也死了,都被狼咬死,都死了,一定是温风,一定是温风!
都是他的错,要不是他给弟弟吃到狼肉,要不是他去让爸妈发现了狼窝,这狼怎么会独独闯进他们家,要不是他,要不是他!
张着嘴没法发生,眼泪糊满了两颊,终于支撑不住,倒地合眼最后一眼还直勾勾看着温风。
辛老爷子看着王莺鼻孔留下的两行鲜血,叹了口起,没有看身后的温风:“去把柏子仁和灵芝粉拿来。”
辛老爷子和大丫将王莺抬进病房,隔窗张望的病人见老爷子回来了,重新躺会各自的位置。
病房里一共四个床位,现在都占满了,还有几个伤得重的坐在板凳上,肩膀上绑着绷带,本来是王莺的位置被人占了。
几人不太情愿的让开床位置,他们这一屋子的人里,不少都是拜他们王家所赐,不过王家现在的境况已经足够惨烈,留下两个小孩子,他们又能说什么?
温风将配好的的药材递给师父过目,辛老爷子以往常都不会去查看这种简单的配比问题,可是他这次却仔细看了,确定是无误:“去把药熬了吧。”“好的师父。”
药在炉上煎,温风坐在马扎上吃大丫带来的饭,“那给王莺做什么追着你不放,那样子像要吃了你。”
温风嚼碎了一块肉下肚,下次让石头再多放些辣椒,盐放的量差不多了:“大概是没见过狼吃人,一时惊到了,刺激过度神智错乱也是有的。”
大丫看着他又夹起一块红肉放进嘴里,脚趾绷紧:“是啊,那种突发的变故,要谁也难以接受。”
说完两人就陷入了沉默,咀嚼是声音更加清楚,药炉下木柴烧断发出噼啪声。
大丫站起来:“我还要回去处理顾曳剖下来的皮子,先回去了。”温风点头,看着她快步走出了房间。
起身用热水清洗好饭盒,确保里外清洗干净,用过滤药材的纱布擦干饭盒。
最冷的正月一过,雪也有停歇的趋势,山路刚刚通好,上面就下方了一群城里的“知青”过来。
说是帮扶农村建设,快速挽救受灾区人民的生活,顾家村的人可没看出他们这群“知青”哪里能帮到他们。身量还没他们一半重,就这样还帮扶?谁帮谁啊。
这次上面不只是派人,还留了三个名额允许交换回城,问他们这些山东移民的人,只有王家姐弟俩提交了报告,申请回城投靠京市的亲戚。
其他人都不想离开,就看刚来的这五个知青知道外面的日子肯定没他们这舒服。
但是随着王家姐弟俩走了,村子里开始散布开一个传言。
屋里四人盘腿坐在炕桌前吃饭,大丫和石头有些食不下咽,狼窝只有顾曳和温风两个知道,两人这几天心里就像压了块石头,脑子里都是对传言的猜想。
两人迟疑片刻还是放下筷子,“村里的传言你们听过了吗?”顾曳抬头:“什么传言?”“就是关于温风的。”
“就是温风骗了王家宝,害得他们被狼盯上的传言啊。”大丫打断石头,直接一步到位。
温风像没听到他们说他,一点反应都没有,两人看向顾曳,“不是传言。”
不是传言是什么,“事实。”顾曳吃饱了站起身伸直腿靠着新裁的棉被:“不用太在意。”
“这不是杀了只鸡,宰了只猪,那可是三条人命!”石头握紧了拳头,看着大丫指着温风。
“村里说他骗王家宝小狼好吃,引着王家夫妇俩上了山,掏了狼窝,招来了野狼,全家死了三人,当场就被咬断了喉咙,许王莺也破了相。”
“顾队长都知道,你不用再讲解一遍,我可是在顾队长的默下才这么做的。”大丫不看温风,只盯着顾曳:“你知道,为什么不阻止?”
石头也看向顾曳,顾曳没有管煽风点火的温风,转头看向两人:“他只是用他的方式回应了王家五人,当初温风承受住了,而王家没有承受住。
他们没有阻拦王莺的行为,我也没有阻拦温风,只是他们家输了而已,各自做的事,各自负责。”
石头和大丫头一次听到顾曳一次性说了这么多话,比起温风传言的事实,一个屋檐下,其实早有预测。
他们更难以接受顾曳用如此寻常,平淡?的语气说出那样的话,这话不该是顾曳说出来的。
温风啃着土豆,瞧着两人瞪大的眼,好心“解释”:“我没有被查出发烧活下来,是我自己的本事,王家宝自己上钩,是他愚蠢。
尾随我上山掏走了狼崽宰了吃肉是他们贪心。引来狼又没能力自保死了,是他们无能,没有人干涉,做决定就要为自己负责,死也是。”
温风说得很细,但越是细说给两人听,他们脑子里越是混乱,每一句话都没错,但错在温风和顾曳两人如出一辙的平淡。
他们见识过逃荒路上的种种,但现在已经恢复到平静的生活,或者一直没有,这都是他们自以为的,他们还需要些时间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