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黑塔毒咒
脸色发绿的布洛尔见到散落满地的肢体,胃里翻卷的感觉让酸水涌到喉咙口,扶着墙把自己昨晚的晚餐都吐了出来,而另外一边站在那里的托卡列夫脸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了一张铁黑色的棱形面具。
面具下的人饶有兴趣地欣赏着布洛尔呕吐时身体的蜷缩,喉咙口喉结的滑动,面部肌肉的绷紧,似乎是某种正在品鉴行为艺术的批评家。
“哈。不怎么得体和优雅,是不是,尊敬的先生?”
一个年轻,而带着刻意卖弄的多音节发音的声音从面具后传出。那种做作的腔调,布洛尔之前也曾经在谁那里听到过。
“你是舞会上那个爱伦·坡?”
他毫不犹豫地抽出自己那柄铁黑色的手枪,用枪口对准了面前的人。
“名字只不过是一个代号。我们叫做蔷薇的那种花,换一个名字,也同样芬芳。”
像摘取一串葡萄那样,坡先生从垂下的眼球串中摘下一颗,在他镶金手套之间,那团血肉怒放成精雕细琢的玫瑰花,每一瓣花瓣都翕动着,仿佛还有着生命。
布洛尔本想第一时间开枪,但他的眼神不知道怎么样,始终无法对焦,他的注意力不断地从面前的人身上移开又靠拢,无法精准地瞄准他。
“我无意加害于你。如果想妨害你的生命,我们有的是机会,不是吗?”
在不经意间,两者的距离进一步靠近了。
坡随手推开对方的枪管,而布洛尔的口袋一阵蠕动,放在他口袋里的粘土人偶溶解成一只只微小的粘土飞蛾,它们拍打着雕花镂空的翅膀,成片地涌出口袋。
“你干了什么?托卡列夫呢?”
布洛尔继续将枪口对准坡,这次他开始集中精神,倾听清楚这家伙的任何话语,动作和辞令,好借助“腐化男爵”的扭曲能力为自己创造行动空间。
一只金色的钢笔流畅地在空中摹写,赤红如血的歪曲字迹不停地蠕动,燃烧在布洛尔的视网膜上,那些话语直接把想法刺进对方脑海深处——
【你的扭曲只是对我的艺术最拙劣的模仿。赝品。】
穿着血色长摆风衣的坡先生摘掉头顶黑金软呢帽,朝着对方夸张地深鞠躬行礼,满地散落的血肉和残缺的灵全部被卷走,只剩空旷的礼拜堂,和里面湿润黏滑的木地板
。
狂卷的黑风中似乎蛰伏着某些难以言喻的东西,诡异的呓语从风中传出,组合成了一种格调严密,谱曲错乱的圣歌声,伴随着窗玻璃接连破碎的清脆响声,这阵黑风冲破窗框,溶解在夜色中。筆趣庫
“妈的”
布洛尔朝着黑风徒劳地开了两枪,却什么也没能伤害到。
而面前那行停在空中的字迹迅速朝下溶解,水一般流在地面,却朝外蔓延出黑红色的魔火,火焰变换着自身的形态,变成孔雀的尾羽和蝴蝶的翅翼,吞没了周围的一切。
“艹!”
压着自己脑袋上的帽子,布洛尔撞开几扇门,匆忙间跑出了蔷薇巷98号。
散落满地的玻璃碎片里折射出一道道微光,凝聚成魔女姣好的面容。穿着一身典雅黑色长袍的魔女双足着地,燃烧在房间里的魔火则扑腾而起,做出正欲撕咬她的样子。
但这些都被她面前镜面般的冰晶阻拦,她秀眉微崴,抬起右手做出一个旋转的手势,魔火便啸叫着旋转起来,化作一个不断吸收火焰的漩涡,将周围的火焰全部吸纳起来。
应该不超过序列六
她在心里暗自判断,解除了冰晶屏障,看向那个不断凸出一张张火焰构成的狰狞人脸的火球。
见到她解除了防御,火球上的人脸挤在一起,全部浮现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轰。
那团火焰在空中绽放成莲花,把周围所有能用于跳跃的镜面都烧得焦黑,破碎。
一根黑杖替代她的身体,被爆发出的魔火扯得粉碎。
躲过这次袭击后,魔女的行动也变得更为谨慎,她取出一枚粉水晶灵摆,但在打算占卜时,强烈的灵性突变把她手中的灵摆炸得粉碎。
她没有犹豫,立刻化作一束流光,消失在街道的镜面中。
布洛尔一路上在巷道中不停地拐弯,绕路,摆脱可能的追踪后,才气喘吁吁地推开玫瑰公馆的大门,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扯掉脖子上的领带,躺在椅子上休息。
托卡列夫出事了但他没办法救他。
得把这件事情说给德威,他说不定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他。
没有耽搁下去,布洛尔扯开房门,快步跑过那些悬挂着诡异长剑,摆放着石头棺材的楼道,叩响了德威厚重的黑门。
“请进。”
“心理医生”的
声音从门后传出,温和而令人放松,坐在面前的德威正穿着一身吸烟衫,面前正摆放着本读到一半的通俗小说。
“托卡列夫出事了。”
没有任何犹豫,布洛尔坐在德威面前,把事情的经过完整地阐述了一遍。
“然后就有一个脸上戴着棱形黑面具的人出现了,他带走了房间里的尸体,也许”
“不必惊慌。我去通知戈达,向他借用那件能占卜的封印物。等你以后有什么需要的时候,或者觉得这样难过的时候,也到我身边来吧。我总是会帮助你们的。”
德威的双瞳变得璀璨如熔金,而布洛尔则出神地点了点头。
五分钟后,手中拿着形如铁锁封印物的布洛尔手持灵摆,靠着这件物品额外赋予的灵性,占卜着托卡列夫的下落和死活,但所有的占卜都失败了,没能得出任何有效结论。
“他被会反占卜的人绑架走了吗?还是说”
那个夜晚对于布洛尔而言很长,他无时无刻都在自责,是否是他的疏忽才导致了托卡列夫的失踪,如果他真的因此而死,那么他也要为此在余生都承受良心的谴责。
这无关对错和是非,只是一个正常的人都会有的想法而已。
直到清晨,稀薄的日光照在桌前,唤醒了昏迷中的厄兰兹。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住所,桌上摆放着一枚乌黑的子弹,和一叠凌乱疯狂的手稿。
那枚子弹几乎不能反射光芒,黑得仿佛世界本身多了个窟窿。
他没有被封印住的窥秘之眼看向了这只眼睛,被刺得眼泪横流。他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记得他去极光会的老巢里翻看了资料,或许是回来之后就做了这个发明。
好在他有做实验的时候记录原理和发明过程的习惯,抽出那些纸张,他开始费劲地辨认这些字迹所书写的仪轨和背后的指导思想,每看一张,他的眉头就多皱起一分,直到他读完最后一个单词后,他仓皇地点起火焰,把所有手稿都烧得粉碎。
而那个恐怖发明的最终成果,正安静地躺在桌上,形如一座伫立的黑塔。
用镊子夹起它,厄兰兹思考再三,还是舍不得毁灭它。
他把子弹放进手枪的弹仓,手枪本身也随之变得乌黑,歪曲,枪口择人而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