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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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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匹马就这样被谢遥牵走了,居然也不认生,反而比之前更有活力了,撒欢儿一般横冲直撞。

    鸢萝坐在神庙旁,她在这里守了许久,终于等到云开月明,已经再也感受不到蜚兽的气息,必定是安全了,可是她仍然没有离开这里,心中的不安甚至比之前更多了。

    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非常不真实。这里还是一样的安静,比之前还要安静,她不知道蜚兽地禁咒是否解开了,甚至不知道那些东西真的存在过。

    不知何时起,她才发觉不远处来了人,暖阳和晚星有了色彩,风吹过树叶,簌簌作响,

    这茫茫原野,也终于可以任她驰骋了。

    谢遥留下很多银两,请人帮忙修缮那座神庙。然后他们回到天山,那位法王年纪很大,已经时日无多,不久就故去了,至于那棺材之中的人,鸢萝还没有想好,谢遥却显然已经有了打算,说是已经得到雨师指点,不必担心了。

    他再不说自己的事,只是没完没了的关注鸢萝如何,送给她的灵药奇石已经送回了故乡,又说之前已经连累她太多,只管随意玩乐,如果无事,不如去长安看看。

    谢遥周到得让她措手不及,他什么事都做了,鸢萝忽然觉得自己无事可做,连话也没得说,他们之间从未如此客气过,到了最后,也不知怎么的,她忽然傻乎乎的道起谢来。

    谢遥也没有笑话她,他说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因为曾经有人送他一座山庄,相比之下,那些是小得不能再小的礼物。鸢萝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乍一听像是在吹嘘,可是她随后想到了很多半真不假的故事,联系起那些浮夸故事里的浮夸朋友,这件事就变得顺理成章,甚至觉得,真实的情况说不定比故事还要离谱多了。

    长安是地处西北的大城,鸢萝之前也算来过,可也只是路过而已,走马观花,并未细看。后来认识了谢遥,知道这是他的故乡,看上去的感觉也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可这家伙明明说好了当向导,转眼又跑得没影了。

    谢遥也不知道究竟在干什么,整日不是嬉皮笑脸,就是故作高深,问他什么又神神秘秘不说清楚,基本上都是鸢萝自己在逛,自从到了长安之后,他又开始躲躲藏藏的,说是怕被认出来。

    如果过去十几年在这里都没有被认出来,那也没有理由这次回来突然就被认出来了。只可能是他自己心里有鬼,不过鸢萝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太出名的人这么辛苦,早知道这样,还不如默默无闻自由自在。

    谢遥之前给她大概指过家里的方向,可当鸢萝站在城墙上朝那里看的时候,除了密密麻麻的房子和攒动的人头,什么都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并不代表不存在,谢遥确实就在那里,今日府中好像没什么人,谢遥并没有走正门,也没有和任何人说话,从一处非常隐秘的暗道进去的。

    这是一处尘封许久的树林破屋,门窗紧闭,每扇窗边和门边都有厚重的帘子,外面有多亮,这里都是漆黑一片,只有那个小小的影子在身旁飘飘荡荡。

    雩初由水玉铸造而成,可他并不是一把寻常的剑,反而可以自由变幻,有时状若游龙,时而化作飞舞的蝴蝶,有时又什么都不是。一抹游荡在身旁的清冷气息,而此时此刻,它变成了一把很小的短刀。

    谢遥在角落坐下,对着虚空中的阴影说话,“这就是你的家了。真是对不住,鸠占鹊巢,替你生活了这么多年。你父母都是很好的人,为人正直又很善良,家里也很富裕,吃不了什么苦,老爹一向很忙,所以不怎么管家里的事,但对他这个儿子还是很上心的,如果没有我,你也会被很好的教养长大,想要成材,只要努力也不是难事。”

    那个影子若隐若现,谢遥起初还看着他,后来反而像是自言自语,“这里很好,可是都不是我的,这么多年过去,能留下的大概只有这些记忆,可是很快,这些都不属于我了。”

    “法王年事已高,不久前刚刚死去。说来奇怪,我并没有见过他几次,也没有和他说过很多话,可他的死居然让我感到非常伤心。他死前和我说,人早知命有尽头,不管愿不愿意,终归都是要告别的。我其实拥有太多,硬生生拖了这么长的日子,或许真的太贪心了,对你也不公平。”

    谢遥伸出手,手上的咒印看似没有了,其实只是白日消失,甚至不必等到晚上,到了黄昏,它就会再度变得若隐若现,“等到这最后的禁锢被解开,你就可以回家了。我如果能侥幸活命,日后的事,一定尽全力帮你。”

    他另一只手紧握雩初,没有任何犹豫迟疑,将它刺入手心。

    他亲眼看到了蜚兽死去时的样子,听见了他歇斯底里的哭嚎,想象过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可到了此刻,反而并不觉得如何痛苦,只觉得有些寒冷,过去的所有记忆和画面全部流失之后,整个世界都失去了温度,变成冰冷的灰色,陷入了一片混沌,茫茫无知,甚至感觉不到痛苦悲伤,只有身旁的影子变得更加清晰了。

    “谢谢你……对不起,再见了。”

    屋外风逐落叶,似乎有什么东西如流水般逝去了,不留痕迹。

    在外玩闹的孩子受到呼唤,要回家吃饭了,可他们显然玩得不尽兴,撒泼耍赖不愿回家。

    那些大人便开始说些有得没得来吓唬小孩子,这好像是什么最近流传很广的事情,每个人都在说,有些稍微长大些的孩子,甚至不用旁人说,他们已经开始自己互相吓唬了。

    那人奇丑无比,因为杀人太多,结了不少仇家,他又行踪诡秘,找他寻仇的人始终不知他的下落,起先出现在东海,后又四处逃窜,神出鬼没。

    没人知道那个人真正的名字,也不知其中仇怨,只是都长篇大论描述他的长相在夜里如何吓人,说到后来,不仅是孩子,大人都跟着害怕起来。

    鸢萝听了半天,总觉得这故事很熟悉,又不知道他们说得是谁,那些议论的声音渐行渐远,城中熙熙攘攘,每个人都在说一件千山万水之外的故事,归根结底和她没有什么关系,而就连她正在行走的这座城也是陌生的,她继续向前走,天色渐暗,看见的人也越来越少,好像全世界只剩她一个人了。到了最后,她连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都忘记了。

    现在时间不早了,远天已经可以看到忽明忽暗的星月,该找个地方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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