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如果是从无可能的事
小酒今天玩了一天,最大的好处就是精力耗尽后的快速入睡,甚至都不用妈妈催。
外面有人敲门,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夜里听得清晰。此时已将近九点,许蔚岚估计是林槐叶应酬回来了,于是没多提防地开门。
门开的一刹,门外那人直身而立。不是去而复返的卫来还能是谁?
她的上下眼皮短暂相碰,疲惫溢出声线:“卫来,我以为我已经和你讨论得够明白了。”
他却像浑不在意她的话,依旧只问自己想问的:“你和钱行……你对小酒的爸爸还有感情吗?”
小酒房间的门没有关严,许蔚岚怕吵醒小家伙,更怕她听见,只得推了挡在面前的人一把,自己也站到门外,把身后的门关上。
她知道她再怎么告诫卫来这和他“没关系”他都不会罢休的,索性横下心给无可救药的人一个回答。
“我们分开了,我对他没有感情了……这个回答能满足你的好奇心了吗?”
“那你觉得我还有机会吗?”
“我们还有机会吗?”他问得更明确了些。
昏黄的楼道灯下,卫来凭着身高居高临下的注视她,他的眼睛竟有种亮晶晶的认真……然而她觉得这场景的戏谑大过真实。
她没有回答,他却又开口:“四年前是我错了,我那时候以为谁都会一直待在原地等我,我以为我们只要各自冷静几天就可以再找话题和好……我从来没想过你有一天也会真的离开。”
卫来只说过那一次气话。话出口即后悔,伤害却收不回。他只是太害怕落入大部分感情终结的迷圈,名为束缚的迷圈,却在慌不择言中更早丢失了所爱。
他们那时的想法真是一致,某种近乎天真的一致。
她也曾以为,只要几天,他冷静后就会回家。最后一次,她却是先拨去电话的那个。他离开的第五天早上,她发现自己可能怀孕了,在独自一人度过忐忑的一整天后,她才终于有开口的勇气,她想和卫来说:“我们和好吧,以后也不要吵架了,你要当爸爸了。”
可那天晚上接起电话的人却是程芸。
那时候已过了十点,程芸的声音透着倦意和娇憨问她是谁,卫来似乎就在近旁,带着不耐的声音说“别接”,然后电话就在程芸带笑说着“就要接”的混乱里被掐断了。
许蔚岚从来不是一个喜欢猜疑的女人,甚至她和卫来在一起的所有时间里,她从来没有主动翻看过他的手机。他的交友圈子,他的一切消息,她都给予亲人般的信任。
但是这个晚上,她的难过无以复加。被最亲密的人无声背叛,就好像被捅进一把未开刃的刀。
“是啊,我在你心里一直是个不会离开的人,但谁规定我就要一直在原地等你?等到你成熟的那一天?”他好像吃定了她一般,要她等一个不确定会不会回来的他自己,但凭什么呢。
“阿岚,我承认四年前我不够成熟,甚至现在也没达到你心里成熟人士的标准,可我是害怕让你等的……我出门后没几分钟就后悔了,但那个时候我需要一点时间来想清楚自己还有我们的以后,等我再回来,房东说你已经跟他走了,你甚至都没有找过我……所以那时候我就想,你都不要我了,我还上赶着找你犯贱吗?”
她不要他了?许蔚岚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若不是时间太久远,通话记录早已没有留存,许蔚岚真想找出来与他对质。
“你害怕让我等,所以在你想清楚自己的这段时间,你需要和另一个女人共度夜晚放松心情……你不记得我找过你也很正常,毕竟我才是给你压力让你痛苦的人,我们分开是对彼此都好的事。”
“你找过我?”这是他四年里最耿耿于怀的事,现在她却说,她找过他。
“是,我找过你,现在你可以心理平衡了吗?你那时大概和程芸躺在一张床上吧?因为喝醉了所以第二天连谁拨过你的电话都不记得……不,或许是你根本就不想记得。”
“程芸?”他讷讷地重复她话里提及的名字。
“你难道对每个女人都装失忆?还是你在想起我的时候就不记得她了?”许蔚岚很少用这样的话给人难堪,若非卫来步步紧逼,这些已然过去的人和事她永远不会再向人抱怨或提起,体面和尊重是他自己要摘下的。
“对不起,我不知道程芸接了我的电话,我那天确实喝醉了,但是我没有——”
“都过去了,剩下是属于你们的事,不用讲给我听。”
“所以你就因为这个跟钱行离开?”
“你给不了我的安全感和责任感他能给我,那我为什么不选择他?”
她和林槐叶还是懵懂少女时,曾经都羡慕言情小说里动不动就长跑三五年七八年的爱情,只是现实里才大悟,真正爱你的人怎么舍得你等那么多年,在满足法定年龄后,顶多两年,就会忍不住和你结婚的。
需要磨合的都不是真的合适,他们也是。
她看见他脸上神情怔仲片刻,忽而泄气似的笑了:“阿岚,如果当初沈约没有给钱行使绊子,是不是我们连试试的机会都没有?”还是说,即使后来她爱上他,心里却仍旧一直有钱行的位置?
他和钱行也许都是趁虚而入的强盗式小偷,只不过这颗珠玉有偏爱的灵性。他还是输给了他。就连分开后的重温都是高下立见的:她和钱行离了婚,却还处处替他辩解;她和他分了手,却提及都生怕提及。
“我……如果我当初接到了那个电话,我们是不是就不会分手?”在许蔚岚转身开门的一刻,卫来还是忍不住拉住她的手,就像个玩输了游戏却拖延着耍赖,说什么都要再来一局的小孩子。
她该怎么告诉他,其实她也无数次问过自己这样的如果,但一切如果都会在现实面前失掉所有颜色,甚至加深人的绝望。
“卫来,我们和好吧,以后也不要吵架了……你可能要当爸爸了。”
如果是那时的他接通了,会不会当即沉默不语,只觉得更多了一重被束缚的压力?
还是会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家抱住她,开始承起一个爸爸的责任?
又或者,他会说,他还没准备好,还是不要吧。
他一直都不怎么喜欢小孩子。
一切又都是那么不合时宜。
有些事情的结果对她来说应该是显而易见的,她亦不想铤而走险去求证。
“事实是她代你接了电话,所以我们的分开是必然。”她无声挣脱他的手,面色平静地跨入玄关,然后合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