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两花并蒂
高二那年的暑假，烈日炎炎又闷热多雨。被雨水洗过的秋城天空蔚蓝得像块宝石，纯净美丽。
章舒郁坐在车后座，歪头看着车窗外不断往后退的倒影，左手无意识地抚摸着右手腕，在那里一条浅浅的淡粉色疤痕格外醒目。就像是白瓷釉瓶身上的裂痕一样，突兀且破坏美感。
“郁郁，在外公外婆家住一个暑假，等到开学了爸爸妈妈就来接你哦！”副驾驶上的成爸爸转过身，将一盒好吃的蛋挞递给她。
章舒郁弯唇，僵硬挤出一个笑容。她接过那盒蛋挞，美味的甜点在她眼里早已失去任何吸引力，但为了不让爸妈担心，只能机械地往嘴里塞着。
烦闷，为什么会被救回来？
章舒郁咬着蛋挞，酥皮掉到了裙子上，她也没去理会，眼神空洞得像个没有灵魂的布娃娃。
“我厌倦你了，还不懂吗？你的惺惺作态让我作呕。”
忍着性子做了十几年的淑女，她苦心经营的乖巧形象格外成功。原本以为只有这样万般讨好别人就不会被抛弃，结果确是她自欺欺人。蓝娆美丽张扬的面庞像是梦魇一样挥之不去，她像颗子弹，打破了章舒郁给自己营造的幻想乐园。
虽然养父母很爱护她，但那又怎样？这根本就不是她真正的家。虽然她乖巧懂事讨人喜欢，但那又怎样？她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
一切的基础都建立在虚伪的泡沫之上，等到她的真面目被人揭穿，她现在的家庭朋友会不会全都离她远去？
章舒郁闭上双眼，开始深呼吸，极力遏制自己颤抖的双手。
外公外婆早已等候多时，在他们身旁还站着一脸煞气的成柚，看她那气鼓鼓的模样，应该是被逼着来欢迎自己的。
章舒郁冷笑，这丫头无论自己怎么讨好，倒是一如既往的厌恶自己。不得不说对方还是挺厉害的，能一眼看出自己表里不一。
但她还是装作纯良模样，乖巧地走到外公外婆身边跟他们拥抱。成柚以为章舒郁也要来抱自己，立刻像只机警的小怪兽往后退去，脸上戒备满满。
“柚柚，你怎么了？”
章舒郁见状，眼眸中的讥讽一闪而过，随后变得楚楚可怜。她是个坏人，想着既然终有一天会被所有人讨厌，还不如趁着假面没被揭开之前兴风作浪，让自己厌世的心好受些。
想法刚一飘过，章舒郁突然就想笑了。看吧，自己果然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成柚刚想说别惺惺作态，结果就被何女士拍了一下。后者板着脸，命令她要跟章舒郁好好相处。
层层树影相叠，调皮的阳光穿过缝隙，在地上映出点点光斑。章舒郁看着不远处的湖泊，心想着若是自己溺死在湖泊中，是不是就能忘却所有的烦恼。
“姐姐，该回去了！”成柚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
章舒郁转头，就发现后者正没好气地看着自己。
“好的，妹妹。”章舒郁弯唇，笑靥如花，然后袅袅婷婷地进到屋里。
成柚语塞，觉得对方来者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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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舒郁留在了秋城，她在这里没什么朋友和认识的人，每天除去学习练琴练舞外，就是陪着外公外婆打麻将和上街买菜。而成柚则一直外出潇洒，跟罗立菲二者疯得翻天覆地。虽然两个人凑到一起时经常气场不对，但在外公外婆的端水下，倒是和谐。
“带郁郁一起去吧。”
这天成柚跟罗立菲约好要去游泳，结果出门前被外婆拉住。
外婆：“带郁郁一起去，她几乎快一个星期没出门了。”
成柚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心想她出不出门关自己什么事，但面上却老实道：“我问过她了，她说她不去。”
每次她都用这个借口，但每次她都没问过。
“你带她去吧！”往日温柔的外婆今天异常固执，她死死拉着成柚，似乎话里有话，“带郁郁去外面玩玩，注意看着点她。”
不是吧，章舒郁又不是小屁孩，要怎么看啊！需不需要用个防丢绳把她俩拴起来啊！
但成柚拗不过外婆，只能愤懑地将游泳包往地上一放，然后气汹汹地闯进章舒郁房间。
“章舒郁，去游泳！”她门都没敲，直接闯入，结果看到对方正在换衣服。
那雪白柔美的身姿只看一眼便让人难忘，婀娜娉婷得像是迎风晃动的白玫瑰。成柚震惊，随后“嘭”地一声关上门。
三分钟后，穿好衣服的章舒郁出来了，面无表情。
“你为什么换衣服不锁门！”成柚面颊带着羞红，像是被雨打湿的杏花。她隐隐知道这好像是自己的锅，所以先发制人。
“我在我自己的房间里。”章舒郁淡淡道，然后绕过成柚准备下楼。
“外婆让我叫你去游泳。”成柚没好气道，还靠在一旁的墙壁上，似乎有些不耐烦。
章舒郁回头看她，表情淡淡的。
她原本没有想去游泳的心思，但突然觉得如果自己去了，那么成柚是不是就会不高兴？如果她不高兴的话，自己好像就有点高兴了。
唉，自己果然是个坏人。
章舒郁幽幽叹口气，然后在成柚满怀希冀等拒绝时，一口答应：“好，我马上拿泳衣。”
于是，哼着小曲儿看着心情很好的章舒郁跟垂头丧气，一脸郁闷的成柚坐上开往游泳馆的车。
罗立菲在游泳馆门口等着，远远见到她们就立刻摇手，然后兴高采烈地上来挽住章舒郁，然后聊得热火朝天。成柚一人走在最后，像是小跟班。
“不是，你什么意思？”趁着章舒郁去买票，成柚立刻挤到罗立菲身边，恶狠狠道：“你跟她聊什么聊的那么高兴，把我留在身后当小弟？”
“不是大哥，我才是小弟呢！”罗立菲笑得非常狗腿，眼神还时不时往章舒郁的方向瞟，“这，这不是见色起意嘛！”
毕竟章舒郁的美是男女通吃，罗立菲觉得自己血气方刚，贪图些美色也没什么。
“见色起意！”成柚冷哼，翻了个白眼，“我可就是警告过你，章舒郁那人是典型的蛇蝎美人，小心毒死你啊！”
不过事实证明，就算是蛇蝎美人，也总有人会去靠近那极致的美艳。
章舒郁穿着连体泳衣，虽然泳衣不暴露却难掩傲人身躯，露出的肌肤凝白如玉，微卷的长发散在身后，晃荡的每一个弧度都格外勾人。她下水游了几圈，像条美丽的美人鱼娉婷婀娜。惹得周边不少人低声讨论。
“清水出芙蓉也比不上她的美。”另一旁，罗立菲泡在水里，表情却像个痴汉一样猥琐。
“天哪，这是我认识你这么久以来，你语文造诣最高的一次。”成柚眼角抽搐，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不耐烦。她看见章舒郁已经上岸休息，然后悄悄对罗立菲道：“待会儿要不我们偷偷溜吧？”
“为什么？”罗立菲不解。
“因为我不想跟章舒郁待一起。”
“成柚，人家又没惹你，你干嘛老跟她过不去啊！”罗立菲皱着脸，非常困惑：“我看富贵花姐姐对你挺好的呀，你干嘛那么讨厌她！”
“因为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说她对我挺好的，我讨厌她就是我的问题！”成柚不想跟罗立菲继续解释，反正这丫头神经粗，根本就不理解自己这些年来被章舒郁比得一文不值。随后她深吸一口气，脚踩池壁游了出去。
水像一条丝带与成柚紧密结合，随着她的每一处行动波动着。成柚潜入池底，看着蓝色暗淡的格子瓷砖，又抬头看那有着星星点点光斑的水面，内心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寂静。
算了吧，既然他们都如此喜欢章舒郁，那就让他们去喜欢吧。自己终究会像一条小鱼，从鱼缸中游到无人的大海，独自面对海底的巨浪。
成柚想游出睡眠，结果大腿处传来剧烈的疼痛，继而开始酸软无力。
完了，刚才急着下水没做热身运动，现在腿抽筋了！
成柚在慌乱中张嘴，像鱼一样吐出一串串泡泡。
现在，她真的变成一条鱼了。
在静止的水底中，成柚觉得自己像是枯叶一样缓缓下降，眼前模糊的亮光越来越不可及，极度的缺氧让她意识开始混沌。
“噗。”
光突然出现影子，那影子正快速朝着自己游过来，逐渐变成了章舒郁的模样。
烦人，都说人死的时候脑子会走马观灯回忆过往，怎么她看到的会是章舒郁啊。
这不科学，这不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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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柚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难受，脑子麻麻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削了一样。
睁开眼，看到的是脸色惨白的章舒郁，周边还站着不少人。
“你怎么样？”章舒郁跪在成柚身边，她刚给对方做完人工呼吸，并将她胃中的水按了出来。
“······难受。”成柚嘴唇发白，失去了往日神采奕奕的模样。
“大哥，你不是会游泳吗？怎么还会溺水呢？”罗立菲站在一旁，心有余悸地说道，“要不是富贵花姐姐正巧在旁边，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有人溺水，救生员吹响警哨，章舒郁就在深水区边上，立刻潜下去救人，没想到救到的竟然是成柚。
“抽筋了······”
“都叫你做热身运动了，你怎么就是不停呢！”罗立菲气得够呛。
突如其来的一场意外打乱了成柚想甩掉章舒郁的计划，现在的她像个不能自理的伤残人士，被章舒郁牵着回家。
“别告诉外公外婆。”在回家的出租车上，成柚有些瑟瑟发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被冻的。
她可不敢让外公外婆知道这件事，不然这辈子她都别想单独出去玩了。
章舒郁淡淡地瞥了成柚一眼，车窗摇下，傍晚的微风吹起她慵懒的秀发，橘色的夕阳洒下一层金纱，柔和了她精致的五官。
“帮你保密可以，但是我有个条件。”章舒郁弯唇，眼神戏谑。
“······什么条件。”
“嗯，”
她蹙眉细想，成柚见她这模样不由得开始害怕。
完了，章舒郁会不会提一些很过分的要求？
过了好久，对方眼睛一亮，轻笑道：“那这个暑假，你要听我的。”
“什么！？”成柚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