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决不允许威胁成为现实
“……总而言之, 下次不许来这种地方了。”
回程的路上，灰原雄还在絮絮叨叨的叮嘱着，小莱低着脑袋嗯嗯啊啊, 仍然是一年级另外两个最熟悉的那副认真认错死不悔改的熊孩子模样, 灰原瞧着就忍不住叹气：“你这样子之后碰到天元大人可不行啊, 万一要是惹他生气可怎么办？”
“如果被炒了我就回来嘛~”小莱若无其事地仰头对着一脸无奈的同伴笑着,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
听见灰原提起某个名字的同时, 夏油杰的脚步有片刻的停顿。
七海建人不曾错过夏油杰身上转瞬即逝的细节变化，“怎么了, 夏油前辈？”
“不，没什么。”夏油杰脸上弧度无甚变化，“忽然觉得学妹心理状态真好啊, 都不会心虚慌张吗？”
他说的是只有小莱和他才能理解的与天元同化的事情，可落在一年级另外两人耳中, 说是跑去赌马这件事情, 似乎也完全说得过去。
灰原雄果不其然露出更加头疼的表情, 从女孩子究竟可以做什么到不可以随随便便和不熟悉的学长到处乱跑……全然不顾当事人之一就站在他的身后。
指桑骂槐的言外之意太明显了啊，灰原君。
夏油杰笑着叹气, 却也还是老老实实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他随口一句将七海建人的迷惑随口糊弄过去, 安静下来的同时目光也下意识转到了谈笑自若的小莱的身上, 那神情悠然的少女眼神清亮又干净，似乎是发自内心的将与天元同化这件事只单纯当做漫长无聊的差事, 并没有任何的阴霾与痛苦的踟蹰。
虽然勉强用其他理由瞒住了一年级对事实真相的了解, 可这种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一年两年的时间姑且可以用“天元大人的侍女”不方便随意出入薨星宫做理由, 可长时间以后呢？
这样的感情关系, 夏油杰不觉得他们可以瞒到永远。
……何况会隐瞒这件事的, 说到底也就是只有他们而已。
悟之前随口提起他之前处理过一波想要攻击学校狩猎星浆体替代品的诅咒师们, 迟早有一天后辈们要和这些人打交道，届时又要如何解释，又是个头疼不已的问题。
——可事实上，并没有给他们思考商量的时间。
等待他们的并不仅仅只是夜蛾老师，还有乐岩寺嘉伸佝偻苍老的身躯。
七海建人和灰原雄一前一后停下脚步，不约而同看向那笑意从容的少女。
“没事没事~”
她笑着摆手，把他们两个推到了人墙之外的地方。
少女语调轻快，眼神晶亮，灿如星河。
“只是这次终于到了告别时间啦。”
京都校的校长眼眶凹陷浑浊无光，只是这仿佛要与咒术界的阴影融为一体的老者仍信守承诺，为小莱保留了最后的秘密，一年级的两个年轻人客客气气和几位老师打过招呼，七海建人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夜蛾老师过分冷肃的面容，又被小莱冷不丁推了推，毫无防备之下脚步踉跄，等到停下来已经是几步之外了。
“……快走吧。”
少女站在人群的阴影之中，眼中仍然有温柔的光。
“……好吧。”
灰原雄有些遗憾的跟她一起摆摆手，“我不会换电话号码的，如果有问题记得打电话找我。”
小莱只是微笑着摆手，而等到那两人身影消失于校舍之间，少女眸光冰冷脸上笑容骤失，变脸速度看得一旁跟随来的咒术师们叹为观止。
“约定的一月之期已到，”乐岩寺嘉伸对此视若无睹，温吞道，“该正式服用了你的药了，小姑娘……天元大人的同化时间就在三天之后，按着之前的要求，亲自指名了夏油杰五条悟两人护送你前往薨星宫，希望你可以好好配合——”
“是~是~”
小莱懒洋洋揉了揉有些酸胀的颈子，无甚兴趣的转开了目光，轻飘飘地啧了一声：“说是同化说白了就是抹消嘛，我明白我明白~重复很多遍的话我会怀疑您是不是已经老得得了阿兹海默症哦乐岩寺校长。”
“老师，”夏油杰抬手搭上了小莱的肩膀，看向了保持着沉默的夜蛾正道，“咒灵操术和小莱的术式有类似的地方，以防万一我可以陪着她一起吗？”
“……可以。”夜蛾正道深吸一口气，然后才沉声说道：“这孩子就拜托你好好照顾了。”他说完后又看向了保持着沉默的乐岩寺，声音里有着极细微的请求意味：“夏油是很靠谱的孩子，若是不介意的话，最后一次就让他负责看着吧。”
小莱在旁听着，倒也不曾开口辩驳请求些什么，只是在夜蛾极委婉的那句话说出口后，她忽然很轻地笑了一声。
“……噗。”
少女的笑音很轻，倒也称不上讽刺，她似乎是真心实意觉得夜蛾正道这句话很有趣很好玩似的，眉眼弯弯，一副被逗笑的欢快样子。
“啊，不用管我的。”她笑嘻嘻地说，“只是虽然很感谢老师的‘好意’，不过我现在觉得没什么必要而已……说起来地方还是之前那一间嘛？如果几位还打算在这里看风景的话，那我就先过去啦~”
“小莱小姐——”
在双方擦肩而过的时候，乐岩寺嘉伸忽然用相当尊敬的叫法叫住了小莱的脚步，那双浑浊的老眼透出几分冰冷警告的意味，“……之前你要求老夫做的事情都已经完成，希望你不要现在才说后悔。”
少女眼神奇异的看了他一眼。
“我才不会啊。”
“我还有我的事情没有做完，怎么可能会离开。”
*
可到了最后，乐岩寺嘉伸仍然没有留下自己的人。
偌大房间内，只有五条悟一个人待在那里，身材修长的白发最强倒坐在椅子上，一副不想工作的疲懒模样，他把下巴搭在椅背上面耷拉着两条胳膊，曲起两条长腿压着椅子一摇一晃，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放了一碗闻着就相当恐怖的漆黑药汤，黑泥一样的颜色也掩盖不了浓烈的血腥味。
夏油杰环视周遭，苦笑一声。
“我能当乐岩寺校长是愿意暗地里放过小莱的意思吗？”
五条悟撇撇嘴：“保守派的老头子，怎么能这么简单因为一时心软的理由就放过学妹。”
夜蛾老师的暗示倒是足够明显，希望小莱在没有人盯着的情况下能跑就跑；可学妹坚持的程度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想象，在两位学长的注视下想也不想的伸手去端那一碗诡异的药汤，手伸到一半的时候小莱的手腕被人突兀抓住，小莱动作一顿，慢悠悠地抬起眼看着站在自己旁边的学长。
她打量一会夏油杰脸上那不似作伪的担忧与不安，好一会才露出疏离浅笑，手腕轻轻一挣脱开对方手掌束缚，轻描淡写的反问：“学长这是做什么？”
夏油杰眉头一皱，对上那双过分冰冷的琥珀色眼睛，能言善辩的舌头忽然毫无预兆地打了结，张了张嘴半天没能成功说出话。
“——杰的意思是，如果你不想同化的话，可以不用同化。”
五条悟的声音冷不丁打断了两人之间微妙的僵持情况，他用一种相当嫌弃的表情盯着这两个人，很是夸张的翻了个白眼：“反正夜蛾老师的态度也差不多吧，要不然也不能特意开口支走乐岩寺老头手底下的其他人。”
“小莱，”夏油杰眼神垂下，专注注视着少女冷淡苍白的侧脸，声音愈发温和：“如果你不想喝下去、不想与天元大人融合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带你走。”
五条悟眼神奇异的看了一眼很明显准备见色忘友的搭档，十二分响亮的嘁了一声。
可小莱的眼神根本没有从那碗药汤上挪开。
“因为你们两位是最强？”
夏油杰理所当然地反问：“这还不够吗？”
“哦。”
少女终于抬起目光，她看着前方，然后才把眼神转到了夏油杰的身上。
“那我的同伴怎么办？”
她如此平静如此飞快的提出反问，以至于原本以为对方根本不会拒绝的夏油杰顿时愣在那里。
“……什么？”
“我喝这个，好处暂时想不到，威胁倒是能立刻想到一个。”
在夏油杰怔住的空档，少女已经单手端起了药碗，递到了唇边。
“——那就是七海和灰原会在不久的将来成为威胁我的筹码。”
“你……”
这一次她没再听任何一人的阻止，将那一碗浓黑的药汤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而我不会让那个威胁成为现实，就这样。”
空碗落下敲出清脆瓷器声响，小莱目光沉沉，冷然回望夏油杰混杂羞恼惊愕的眼睛，声音没有丝毫变化。
“别弄错了学长，我选择接受乐岩寺校长的要求的那一刻，我就没再指望任何一人来救我——包括你们二位。”
五条悟目光冷然，看着小莱的眼神更像是看着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就这么不怕死吗，小丫头？”
他蓦地露出笑脸，刻意放得过分甜腻的声音里是最强才可随意说出口的任性威胁：“我们完全可以放弃这次的任务让你一个人过去，事先声明如果半路上你哭得像是个小崽子，杰可能会后悔，我不一定。”
小莱眼神奇妙的看着他，语气有种棒读式的做作惊奇：“啊，是吗？”
五条悟恶意十足的表情没能维持下去，额角反射性绷出一根青筋：“……你那个口气是怎么回事？”
“就是……”小莱一咋舌，不那么委婉的回答说：“为了附和您的意思，适当表达一下我内心的惊讶。”
五条悟：“……”
掐死她！一定要掐死这个死丫头！！！
“啊我改主意了——”五条悟怒极反笑，从椅子上跳起身来到小莱面前，在少女面无表情的注视中夸张地弯下腰，笑嘻嘻地把手按在了她的脑袋上，语气很是愉快：“反正我看学妹也很闲，不如来陪陪学长一起了解一下最强咒术师的工作强度如何？”
小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目光徐徐从五条悟那一双傲人长腿上挪到了他的脸上，好一会才很是纵容的叹了口气，“好吧。”她用一种令五条悟毛骨悚然的温柔口吻欣然开口，很是体贴地问道：“那么五条学长是准备把我当做诱饵去吊一吊闻着味过来的诅咒师、还是直接带我去盤星教的老巢提前处理？”
五条悟意味深长地一挑眉毛：“……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小莱幽幽道：“别小看人家的情报网，也别高看咒术高专对秘密的保护程度——除了我家那两个最擅长乖乖听话的‘乖孩子’，该知道的都知道的差不多了吧。”
五条悟一时哑然。
“——那你觉得你同化之后我们能瞒多久？”夏油杰语气冷然，已经没了最初几近蛊惑的温柔，便显出几分少女熟悉的冷淡：“一年，还是两年？”
小莱眉眼一抬：“学长这是想用他们两个让我改变心思？”
对方语气淡淡：“我不否认。”
“我不会改。”少女语气算不上多么铿锵有力，她只轻描淡写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决定，“三天的最后时限也不用等了，我们直接去薨星宫就——学长你做什么？”
“啊——？”二话不说把学妹拦腰拎起夹在胳膊下面的五条悟龇牙咧嘴地掏了掏耳朵，单手拿出手机拨了几下，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外走：“……学妹你实在是太啰嗦了，学长觉得这是因为你还不懂生命的可贵——所以我决定了！带你出去玩一圈说不定就该主意了呢！”
五条悟低下头对着学妹竖起拇指，露出一个牙齿雪白的灿烂笑容：“我是个好前辈对吧？不用夸我我懂的~”
小莱：“……”
小莱：“所以我他妈说那么多你一句没听进去是吧。”
夏油杰在旁幽幽跟上，表情也跟着变得轻快了不少：“学妹，好孩子不要说脏话。”
小莱立刻回答：“好孩子也不会不听老师的话，所以学长能不能请你放下我薨星宫那边还等着呢——”
五条悟：“很好决定了第一站就是冲绳——！！！啊对了学妹你的票我帮你买就行，顺带一问需要的手续证件去哪里要你随身带着吗？”
小莱：“……”
小莱：“谁他妈找死还要带证件！老子死在你们这儿还要提前做死亡登记吗！”
夏油杰：“学妹，学长都说了这个是脏话好孩子不要讲。”
小莱：……
她维持到现在的冷脸终于被痛苦面具再次覆盖。
——她从未如此怀念过干脆利落搞掉她三十六次回档的伏黑甚尔，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