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极光追逐之赛（五）
在广受关注的极光追逐之赛开幕式当天，与宣读比赛大框架规则的录像一同登上星网首页顶端的，还有千字殊学院的洛雨洲遭到袭击、伤重住院，不得不退出本届比赛的消息。
星网上当然吵得不可开交，理性分析、阴谋论、天马行空的猜测……或者只是情感的宣泄、对当今世界现状的鞭挞与沉重反思、对受害者家人的宽慰。
……总之，大赛已经正式开始，这场意外对众人都造成了一定影响，却也并不冲刷掉年轻人意气风发、志在必得的朝气与生命力。极光追逐之赛的第一场比赛在樟树林星区的第七主星举行，参赛队伍有两天的时间抵达切确地点、领取参赛铭牌。
……
维管束的各位对此事件也各有反应，但大体而言都较为平静，在主力队出发前往赛区之前，安小乔只不咸不淡地看了安苏一眼，说：“我们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替补的活动自由度更高……别把自己造没了。”
……总感觉他这话说得很有深意，但具体意味不明，安苏也就装作没听出来，乖巧地点了点头：“一路顺利。”
初一澈倒是“泪眼汪汪”，一幅“朋友到处浪，我要去打工”的悲壮。
两个替补队员深沉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
严格来说，洛雨洲应该是没有生命危险的。
安苏跟山云璐子在“任务是否完成”的话题上争论良久——
“你不应该这样的，你不应该这样。你辜负了我们的信任和我们所做的努力，你不知道现在的局势是多么……”璐子小姐据理力争，在某一瞬间，却忽然沉默下来。
安苏一边在街道上散步，一边懒洋洋地倾听着安静下来的通讯。
过了一阵，对面情绪不怎么高昂地说：“……你完成了第一个任务。我们很期待你下一步的表现。”
“……稍后可以来找我盖章。”说完就赌气一般地挂掉了通讯。
璐子小姐其实应该算是一个温和的人，能这样干脆地断掉通讯，大概表示她确实很不开心。
安苏对任务被判定为完成的结果感到有些意外，但考虑到寄居蟹应该企图在她身上挖掘更多的东西……因而事情倒也不显得太奇怪。
大赛开幕，街道中的车水马龙仍然如往常一样生生不息，携带着来自不同地区的气息，极快地碰面、接触，又极快地相离而去。
站在这样迅速而又毫不留情的城市中，偶尔会让人感受到一点——由不参与其中而生的空茫感。好在脚下的水泽里，世界仍然平静慵懒，生物们无序地生活在有序的规律线条当中，冲着无所事事的行人发出一点微小的轻吟。
水浪冲刷建筑的声音、蛙鸣声，水藻生长、又被小鱼吞咽吃掉的声音。
安苏继续缓缓地往前走着。距离意外发生已经过去了五天，想来现在的氛围已经轻松了一些……她可以去看看洛雨洲。
按照陈安妮提供的地址，安苏找到地方，登上高层，在光洁漂亮的白色长廊走过，站在病房面前，没来得及敲门，就见厚重的门扇自动滑开，露出宽敞明亮的室内。
……自动开门，实在是太不安全了，要是遇上歹徒怎么办？
安苏为新时代人工智障感到担忧。
她从门口支了个头进去，不知道怎么一下就跟一双眼睛对上……那是一对漂亮的眼睛，瞳仁水透清浅，是偏向于黑的茶棕色，眼神干净明亮，就像是大雨过后的白色山茶花。
安苏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应该是有人守着洛雨洲的，门自动打开也是得到了室内人的许可。
“你好呀，”眼睛的主人说，嗓音清朗柔和，“你是来看姐姐的吗？请进来吧。”
……躺在病床上的洛雨洲被包裹得像是一只绷带兽，完全看不出本来的模样。病床旁边的木椅上坐着一个年轻漂亮的男孩，穿着宽大的学院制服，腿上摊着一本厚重的书籍。
……漂亮的事物，总是让人不由得小心谨慎起来。
安苏站在门边，远远地看过去几眼，例行公事一般：“洛雨洲学姐现在好些了吗？”
“嗯，好些了哦，”男孩眉眼带笑，神色里蕴藏着几分亲和柔软，“大概再过四五天就能醒过来了。”
安苏便也松了口气，接着萌生退意：“那我就不打扰学姐休息了。”转身就一脚跨出门外。
……洛雨洲有弟弟吗？这个星网上倒是没说。
洁白明亮的长廊里行人稀少，一眼就能看见光洁墙壁上孤零零的影子……不止一个人。
安苏微微扭头，就看见自己斜后方慢悠悠地走了个穿学校制服的少年人——对方也看过来：“我送你一程吧，同学。”
按照安苏所能想到的，这种情况一般都是对方有事要说——但实际上他们只是走到医院大厦的半悬空平台上，分别握上一个冰淇淋，站在透明的晶石边缘向下看而已。
……下方的事物渺小遥远，一眼看去，从高处洞察其庞大复杂的布局，确实也会让人生出一种震撼感。
但安苏还是不明所以，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素不相识的人会这么自然地买两份冰淇淋，又递给她一份。
“不吃就会化啦，”少年说，“你不喜欢这个口味吗？”
“也不是，但是……”安苏一脸茫然地望过去，但只在那双干净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从糟糕的方面来设想……难道是什么陷阱？洛雨洲怀疑她跟寄居蟹有关系，并且告知其他人要采取措施？
这是试探？但是这能试探出什么？？
现在要怎么办？冰淇淋确实快要化掉了……
男孩却不再看她，目光在水晶壁外的微小世界里停驻片刻，忽然说：“我们跳下去吧。”
他的眼睛里好像闪过一片绚丽的极光——但安苏并没有特殊的感受：“啊，我就不跳了。”跳下去？？
“……你看，这扇透明的墙壁阻隔了里外两个世界，”男孩凑近墙面，低声说，“在里面的世界，我只是请假来守着姐姐的学生。”
“但在外面的世界……”
这只发生在一瞬间——如水雾般轻盈飘摇地聚散，他就已经穿越致密的粒子厚层，浮在了墙壁的另一侧。
高空的气流把他的头发和衣服都吹得散漫张扬，安苏看见他朝自己伸手：
“要一起跳下去吗？看看外面世界的你是什么样子？……安苏。”
安苏想，居然知道她的名字，看来确实是有备而来。
但这样想也只是徒劳而已，安苏根本来不及有更多的思维发散，就已经被不由分说地拉了出去——在空中停驻一阵，接着迅速下落。
……
瞥见半悬空平台上某道身影从人群中走出来，洛白鸦微微一笑，将注意力转回自己这边。
手上拉着的人大概已经进入极度紧张的观察阶段，但仗着自己实力更强，他还是十分抱歉地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对方的眼睛。
他的搭档是一位死难者，扬言要分别加入两个绝对敌对的组织，从而获取自己所希冀的东西。如果她无法通过马海藻测试来证明自己的能力，那她能通过羽翼测试——来证明自己的决心吗？
洛白鸦微微凑过去一点，尽量大声说：“记住了安苏！在见到我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由虚伪构筑的假象！”
接着又正常音量，叹息：“我也不是刻意来找你麻烦的，z同学。你的存在给大家带来了很多压力……也带来了很多希望。不论第三轮观察的最终数据是什么，那也都是最真实的你，所谓‘希望’的最真实的面貌。”
他松手。
失去意识的少女便重重向下坠落——直到穿越云层，消失在雾气弥漫的深处。
洛白鸦转身对上不速之客的迎头一击，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黑衣服的叔叔，我很早就注意到你啦。”
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取对方要害，结束战斗。
……浮立在高空中，男孩用帕子沾云雾把手上的血液擦干净，不由想：居然派一个能被他秒杀的过来，看来虽然对搭档同学的实力有一定直观的认识，却忽略了其身边存在的强力个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