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未知系存在
——话音刚刚落下，安苏忽然觉得眼前一暗。
接着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肩膀，有什么柔和温暖的事物将她整个包裹起来。
在安苏被保护得严严实实之后，手便松开了。
……眼前的世界忽然变成了一片看不到尽头的灰蓝色，卡洛、克里斯蒂娜、穆师兄都出现在这个空间里，安苏扭头一看，站在她身后给她罩上防护球的是文森。
充沛的能量抵御了这场变故可能会带来的各种危险——对于安苏来说，也许经历一个瞬间就是彻底的死亡。
人们脚踩在灰蓝色的平面上，又好像是站在一团浑浊浓厚的雾气里，整个世界一片混沌，没有依靠也没有任何事物。
……在这种类似于“下马威”的空无一物里站了一阵，一个巨大的人影忽然出现在了前方。
这明显是一个放大了的影像，只出现上半身，卷曲的红色长发就像是一片浓重稠密的海洋，浅金色的眼睛犹如深泉，看起来大得能装下在场所有人——这位女士唇色发白，穿着一件繁复漂亮的白绸衬衫，每一个花边都凝聚着精巧的镂空工艺和刺绣技法，显得无比贵重。
她居高临下地看了一阵，安苏也去看她，于是就发现——这位女士似乎是在观察。
“？”
这么明显的表现，上次还是在阿克文钊身上看到。
接着女士说话了，同时也就解答了安苏的疑惑：
“我听说，”嗓音响彻整个空间，有着一种无比强烈的冲击感，“我的弟弟在跟你们外出的时候，差点被杀了？”
“要报复去找雁子七，要教育人去找阿克文钊。”
文森还是一样说话简练，不留情面。
“……”巨大的人影意味不明地看过来。
于是站在文森旁边的安苏也成为被殃及的池鱼，顿时觉得浑身一颤，连每一条血管、每一条神经——甚至每一颗细胞都颤动起来，向她传达危险的讯息，并且激起一种诡异的战意。
“……？！”
战意是怎么回事？
……就算要送菜也不是这么送的吧！
安苏握拳，手指深深抠进手心，牙齿咬紧、浑身肌肉紧绷，艰难地在畏惧与冲动之间保持平衡。
“……”
就这么看了一阵之后，女士忽然翻了个白眼：“无极梅令，好烦。”
接着她又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嚣张表情：“……无极梅令又怎么样，能被我拉进领域，你打不过我吧？”
……这熟悉的，力量至上热爱干架的感觉。
文森没理她。
处事相对温和的穆师兄说话了：“阿克瑟薇殿下，令弟的事情确实是我们考虑不周。甚至可以算是因我而起。”
“您有什么吩咐，便交给我吧。”
“……你？”
在阿克瑟薇看来，人鱼在她面前当然没有任何发言权，但她仍然选择观察先行——接着就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有意思，你的本源力量。”
她耸了耸肩：“其实也没什么，我妈想关心一下我弟，但是又不想表现得太明显，就让我来。”
“我刚刚考进你们人类的罗刹学院，每天都有一堆写不完的作业，哪有什么兄友弟恭的心情。他又没挂。”
“……不过，这也算是我妈的一个警告吧。阿克文钊虽然跟她已经闹了两百年的矛盾，但到底还是她最小的儿子。虽然在我看来他就是一只刚出生的小老鼠——”
“但我妈坚信，经过‘拔苗助长’，他肯定会走得比我快。随便了。”
“哦，为了避免出现对牛弹琴的情况，也许我应该更直白一点？”
“冰尘感染出现的时候，我已经一千五百岁了，只有阿克文钊出生在这之后而已。不论你们这些受到感染和侵蚀的人怎么打来打去，给一批人冠上感染族群的称号，又把另一群人称作进化者——动静还是别闹得太大了。”
“我知道肯定有人看我不爽，但是那又怎么样？早在你们的蓝星发迹之前，烙元帝国就已经存在了，更不用说现在这个还不到一万年的新纪元，更是年轻得微不足道。”
“……当然，我们也在研究冰尘，目前为止所知道的也不比你们多多少。”
“才出现了三百年的东西，却已经把整个世界变得迥然不同。”
……
她最后说：“我给阿克文钊留了个能量球，应该够他醒过来还吃撑了。帮我带个话：老姐今天也觉得你是个废物。”
她的身形消去，整个雾气一般的空间也渐渐消弭不见。
……
人们都回到了米兰科维奇号，并且统一出现在活动区的大厅里。
克里斯蒂娜明显很不爽，但她只是抱着手冷着脸站了片刻，走了。
卡洛擦了擦脑门上不存在的冷汗：“还好，没有一上来就兴师问罪直接出手。太恐怖了，烙元帝国。”
文森瞥他一眼，忽然说：“但你实际上期望着阿克瑟薇能跟老师打一架？太刻意了，一眼就能看出来。”
卡洛：“……”
这下冷汗倒是有了点苗头。
“这不是……就有点好奇而已嘛。”
“啊！我的实验还没做完呢，阿克文钊也该醒了吧？我去看看。”
他溜走了。
安苏也想溜的，但坐在轮椅上的穆师兄忽然叹了一口气，说：“现在想起来，还有一件事没跟安苏说。”
文森：“现在？太早了。”
“不，”穆师兄温和地说，“这个时间正好。”
……
烙元帝国被称为神圣文明，主要是因为其辉煌灿烂已久的文化、高度发达的平民科技，以及贯穿始终的深沉目光。
这一切来自他们那漫长的寿命和极为缓慢的生活节奏。
在冰尘来袭的三百年中，没有任何一个烙元帝国的人受到感染——他们的感染率为0，是第一种被联会认定为“未知系存在”的生命。
……第二种是死难者。
穆山川说：“出于监护的职责，我们在对你进行身体检查的时候，留存了一部分血液。”
“老师对其进行了化验，报告单已经出来了。”
“当初在狩猎克伦普尔二世的时候，你的血液发挥了关键性作用。多次试验之后，老师发现了其中的微量信息元素。”
“安苏，你的血液中携带着灰烬族米娅三世的信息。虽然你对此并不知情，甚至没有继承任何记忆。”
……
“米娅三世已经死去。在某种程度上，你即为米娅四世。”
无边无际的朱丽亚星圈。
灰烬族的骨王座之洲。
牧拉三世拖着一头长发以及不合身的衣服，赤脚踩进悬空长梯尽头的灰烬堆里。
接着什么刺耳的东西响了起来，发出令人心烦的震动声。
……小孩模样的牧拉三世就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仪器——传说中的“老式翻盖手机”。
他打开盖子，接通“电话”——一种经由电磁波传播的通讯。
在今天，电磁波通讯是最不容易被破译捕获的通讯，因为世界上使用这种通讯的只有一些没钱或者没条件买虚拟界接收器、又有通讯需要的特殊人群。
例如……不会进行远距离跨空间交流的所有灰烬族。
“喂？”牧拉三世恶声恶气地开口。
对面的人只说：“主观意识与客观存在达成统一。我们的米娅四世诞生了。你去把她接回来。”
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接个屁，”牧拉三世口吐芬芳，“米娅那个家伙，谁想要去接她啊。”
“不……甚至不是她，只是被蚀刻了她信息碎片的什么实验体。”
“贪婪的寄居蟹……肮脏的实验体。”
他把手机揣回去，踢一脚灰烬堆——踢得尘土飞扬，整个孤零零的高台瞬间燃起一捧赤红的烈焰。
火焰灼烧一切存在，将人变成细小的颗粒，又在炽热的高温中凝聚出一个高挑的身形。
盘成长辫的柔紫色头发，四只懒怠的浅灰色眼睛，耀眼的金属片装饰品在他的耳畔、颈间、手腕处闪闪发亮，合身的丝纱长衫垂落在地，在衣尾处由白灰色过渡为深紫。
能量补充完毕，牧拉三世拇指一弹，就将黑厚手机的翻盖打开。
不需要眼睛看，他直接按动按钮打出一串数字“号码”，最后摁一下，电话就拨打出去。
等了一阵，电话被接通。
“喂，苏菲娅，最近进展怎么样？”
“……不怎么样，”对面回答，“有什么破事，又要来烦我？”
“你好歹也算是寄居蟹的高层，竟敢这么跟骨王座的继承者说话。不想要灰烬族的选票了？”
苏菲娅五世：“……你有病？”
浪费一阵同族的时间，牧拉三世心满意足：“塞恩刚刚打电话，说米娅四世诞生了。你说我们是去把她带回来，还是杀了她？”
“米娅四世？”苏菲娅语气上扬，“这不可能。是基因碎片？”
“那还是杀了她吧。我可不想在名为米娅的人身上，嗅到生命的气息。”
牧拉三世打了个响指：“我也是这么想的，一个实验体来当米娅，好恶心啊。”
“……切。”
“……克伦普尔到底怎么回事？”那边问。
“不知道，死了吧。”
“不要这么随意，牧拉，之前安排给你的事情也没有办好吧？竺訾答应你去取五彩石，我看都是因为她心地太善良。”
“善良个屁，她只是走个过场而已！她最后又没有把五彩石带回来！……我看尸骸杀手总有一天会像米娅一样脑子抽风，跑去跟人类结盟。”
“……那你就这样盼望着吧，蠢货。”
苏菲娅最后说：“我最近很忙，没空去杀人。你随便找个杀手过去吧……最好是找到百灵那里，让她去歼灭新生的感染族群高层。我想……她一定会很乐意的。”
牧拉三世倒不知道为什么苏菲娅对那个终结者的百灵这么执着，又是要吞噬又是要拆分的，而且到现在也没得手。
他把手机收起来，抬脚往长梯下走去……走到一半：“烦死了！这个梯子怎么这么长！去死吧！！！”
但灰烬族的埋骨圣地能量场特殊，任由牧拉三世怎么发动能力、跃迁、张牙舞爪，始终都不为所动。
……牧拉三世憋着一口气从圣地里出来，看到旁边站着打瞌睡的下属：
“我他妈一路要死要活地爬下来，你就在这里睡觉？！”
说着就一掌把人的头拍掉。
下属的身体轰然倒地。
……倒下去化为灰烬，很快就又重塑出人体。
自从米娅大人死去之后，牧拉大人就处于一种暴躁的状态。
当下属的也很包容这个坏脾气的主人，他快跑几步跟上去，宽慰地说：
“牧拉大人，多走走也是锻炼身体……”
“锻炼身体个屁！你他妈是被那个无望骨传染了吧？！”
“——明天我就把他扔回老家！”
“唉，大人！老张他也是奉寄居蟹的命令来修两族之好，这不是他的问题……”
米兰科维奇号活动区的大厅里，穆山川看着安苏，缓缓地说：
“安苏，现在我和文森代表冰尘终结者协会，诚恳地向你发出邀请。”
“你愿意加入我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