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迷雾星云（五）
……
少年有着堪称艳丽的容颜，五官精致，一双漂亮的眼睛是剔透的琥珀色，当他微笑起来，眼睛便也微微弯起，显得灿烂阳光。
——但这实际上只是容貌所带来的错觉。
安苏虽然微微愣神，接着随和地在对面坐下，但她很容易就能感受到对方的漫不经心，以及那直白锐利的打量。
……
“我要这个葡萄果酒。”安苏指着菜单说。
果酒很快就上来了，安苏便双手捧着杯子抿了一口……
接着优雅而不失礼貌地放下了。
她看过去，就见对方仍然微微歪着头看着她，只是在一阵注视后垂了眼，眼睫在灯光下有着纤长的影子。
他的嗓音也很好听：“您知道吗？殿下，其实他们并不打算重点培养您。”
“严格说来，您是吸取了安鹭尧的血肉力量而诞生的，因此可以推测，您的体内必然有她的基因——一个人类的基因。”
“在老家伙们看来，您只是一个残次品而已。”
他笑得很开心的模样：“不过，有一个人却觉得您是最完美的宇宙造物，毕竟当初是他主持了这项计划。他认为您是他最出色的作品。”
他并没有给安苏发问的机会：“——这两种观点都很恶心，对吧？”
“更恶心的在于，虽然他们心思各异，却都有一个想法：找出您的价值，压榨利用，再让您在世界上消失。”
“毕竟石慧幸还活着，而她已经是一个成熟的领导者了。她虽然在阿斯列特的休眠舱里睡了快一百年，但仍然是不少人心中唯一的王者。”
他最后轻飘飘地说：“您的生活不可能平凡，安苏殿下。您想好要怎么做了吗？”
……
安苏看了他一阵：“你的建议？”
这样一个傲慢的人，应该也早就给她想好了“结局”。
果不其然，他说：“加入寄居蟹，架空整个高层，您就是唯一的王。”
“到时候，如果您想要回家，想要找一群顶级的空间跃迁能力者，那也都不是问题了。”
“……虽然说，我们之所以将死难者奉为王者，正是因为你们那无限的潜力和绝不倒戈的品格。您会变得比任何人都强大，斯兰蒂亚、竺訾、王扬……再也不会有人能危害您的生命。”
“……世界上只会流传着您一个人的神话。”
安苏：“哦。那路小飞为什么能被王扬秒杀？”
少年便笑一笑：“不是王扬秒杀了他，殿下，是他秒杀了自己。”
他凑近一点，声音变小：“为了控制路小飞死时爆发出来的能量，王扬倒是付出了不少。人类都说他是斯兰蒂亚之下第一人，可是您知道吗？到了现在，就算是我，也可以轻松杀死他。”
“……当然，如果我真的想要做什么，就算您和您的两个朋友一起上，估计也撑不过一秒的。”
“您还如此稚嫩孱弱，真让人为您的生命安全感到担忧呢。”
……
“确实，”安苏是这样说的，“那你找过来的目的就是让我明白当前形势严峻？或者你是来判断，我是否值得投入资源？”
“你想要做什么？”
“……第一次见面就这样开诚布公，实在不是好事。不过，我不介意告诉您，殿下。”
但他转身就站起来，向出口走去。
柔缓的声音浅浅地传过来：“您通过了测试。如果有什么消息，我会记得及时告知您的。”
……他就这样走掉了。
“……”
虽然好像知道了一些东西，但这家伙的语气真是欠揍。
安苏付了酒钱，在朝合朗初一澈的桌子边坐下。
“是个无聊的人，”她说，“以后再也不网上交友了。”
三个人又在迷雾星云待了一两天，接着按照之前计算的路线，踏上返程。
……
米兰科维奇号一如既往地宁静祥和。
三个年轻人的回归并没有引起任何涟漪，大家都各司其职，忙碌地准备着毕业论文、鱼饲料，或者只是——睡觉。
一般来说，没有泡几天极光水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不行，那就再泡几天。
但直到吹毛求疵的文森肝完了他的毕业论文，最后一个向老先生递交，泡在极光水中的阿克文钊仍然没有醒来的迹象。
朝合朗初一澈进入备考状态，而安苏也在克里斯蒂娜的安排下自学关于冰尘感染能力的知识，并且在某一天突然从手心里放出一簇小火苗——
在各种能力百花齐放争奇斗艳的今天，初次尝试放出火焰，似乎并不能够判断这到底是什么能力。
……
当世进化者的能力都来自一个源头——冰尘感染。
因而能力的强弱、表现出来的种类，实际上都取决于冰尘质的感染率、冰尘与基因的反应，以及每个人对各种能量各种元素的感受和运用。
不过，由于这其中存在某种规律，因而经验学派对各种能力进行了统计、制作量表，为如今的能量体系建立了基本框架。
第七代量表经由星际联会官方认证——而焦糖玛奇朵联合会议是当今世界唯一的绝对权威，因而第七代量表也成为大多数文明判断能力类型的基准。
在第七代量表中，稳态系、不定系和未知系是目前主流的三大能力分系。
稳态系能力的判断标准是冰尘质感染率超过275且小于30，能量阈值长期处于稳定状态，波动较小——从而稳态系的能力也很稳定，一般具有固定的爆发强度、生效时限、发动条件。
类似于身体强化、会心一击、部分物理性质无极调整等，都算是稳态系能力。
而如果冰尘感染率位于15-20之间，所生成的能力则被算入不定系。
感染率介于15-20，这个阶段被称为“挣扎阶段”，意为感染者在“人”和危险感染体之间反复徘徊，能量阈值变化极大，甚至有过一个二级进化者能量值急剧上升至五级的案例——
不定系能力极不稳定，同时这一系能力的拥有者也不太稳定。
那位突然从二级升到五级的进化者，在升级后的第五天突然异化成为「鬼魂」，不可交流，且表现出极强的攻击性。
由于这种现象在最初就引起了科研人员的注意，因而在他转变后一分钟之内，随行的护卫就毫不犹豫地出手了，由此避免了更大的损失。
……同样，不定系的能力并不像稳态系那样划分得清晰明确，因为挣扎阶段的进化者对能量本身拥有更大的掌控力——掌控了能量，再加上一些个人的领悟和感受，就能把能量具象化，因时而变、因地制宜，想要变成火焰就是火焰，想要浮在空中就浮在空中——
只要能量还有，不定系能力者就能上天下地、移山填海，达成一切事情。
当然，掌控能量本身并不容易，而要领悟到如何具象化各种各样的能量，这则是困扰了无数不定系进化者的究极难题。
……
感染率在稳态系和不定系之外的，则是十分神秘模糊的“未知系”。
据量表介绍，灰烬族高层感染体的感染率常年稳定在25-26，无望骨高层是34-36，而所有的尸骸杀手甚至不到5。
至于人们都谈之色变的sss+感染体「冰雪」，则波动于711-721之间。
——只有ss级的死难者拥有超越50的冰尘感染率，于是50也成为划分普通感染体和死难者的标准。
未知系同样也有非常优秀的进化者，例如马海藻网总榜第二名的「白骑士」王扬、第四名的「建筑师」容逾，以及第七名的「穿越者」艾拉·昆汀·凡恩。
由于未知系领域的研究总是刚得出结论就被推翻、刚找到规律就发现悖论，因而到目前为止，能找到的信息都基于一些个案研究。
例如王扬的能力具有极端弹性、容逾在意识和物质之间进行能量的转换、艾拉的「时间」本质在于粒子的超速波动……等一些普通人不太能理解的深奥知识。
……
让安苏比较感兴趣的是克里斯蒂娜传给她的一个视频。
视频中的女性看起来已经有过很多经历，目光沉静而淡然，神色平和。
在整个训练室一般洁净空白的空间里，还摆放了一张小木桌，桌上是一红一黄的两盆花。
女士的目光落去红花——一瞬之间，整盆花连同土壤、花盆一起，都变成了一摊薄薄的灰尘。
她解说道：“能将这一切变为灰尘或者虚无的方法有很多，而我选择的是‘时间’。”
她说完，又示意人去看黄花。
这一次黄花的变化就要比红花缓慢得多，安苏能看见它依次经历凋谢、枯萎、腐烂的过程，土壤也剥蚀、变薄，花盆逐渐变矮、消失——接着得到与红花一样的结果。
女士说：“于我而言，时间的流动犹如琴键上跳跃的音符，激昂或者低沉，选中它们，则选择了不同的时间，不同的乐章。”
说完之后，她静静地望着摄像头的位置，忽然宽容地笑了一下。
安苏以为她会说些什么——但她只是挥一挥手，关掉了摄像头。
视频到此而止。
……还是在逛星网资讯的时候看到一条名为“艾拉·昆汀·凡恩受邀参加第三百届联会”的消息，她才知道了视频中女士的身份。
“……”
何德何能，居然能让no7的穿越者大人拍摄这样一个堪称简单的“科普”视频。
“——你以为呢？”
安苏来交日常作业的时候还是好奇心不死，提了一嘴。
当然，克里斯蒂娜并不介意为学生解答疑惑。
“这种几乎没什么有效信息的视频，当然只是拍给你这个刚入门的人看的。”
“……？”拍给我看的？
安苏睁大眼睛，战术性后仰。
“你这是什么反应？”克里斯蒂娜嫌弃地瞥她一眼，“艾拉是我的母亲，让她拍个视频给女儿的学生看，当然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你不知道？”
她稍微停了一下手上的“备课”工作：“信息获取和拓展，穆山川是怎么教你的。”
安苏当然虚心认错：“老师，是我的问题！穆师兄把要教的都教给我了。我就是……”
……太懒了，每次遇到什么信息，基本上都不会去“拓展”。
老师也懒得理她，只是在安苏要跨出门的时候说：“既然这样，明天这个时候，让我看到米兰科维奇号上每一个人的详细信息。每个人不少于一千字，言之有物，打印成册再交过来。”
“好的！”
……作业喜加一。
安苏悲伤地回到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