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遗落领域
大多数时候，遗落领域指的是一颗巨大的、悬浮在宇宙中、受到不同方向遥远恒星引力的——孤独星球。
但有的时候，遗落领域指的是这颗星球那沉积成岩数十亿年的表壳之下的——死去的内核。
内核不再产生任何能量物质流动的星球被称为“死星”。这大概就是遗落领域的真实现状。
但同样，真正使遗落领域出名的也是因为它的“死亡”——
在这颗星球的内核死去之后，其中大量的白晶矿床发生了变异，演化为一种“α-3稀石矿”，并在后期轰轰烈烈的冰尘感染中与冰尘质相结合，形成了包括渊尸、太阴晶簇、稀土等一系列珍贵材料。
遗落领域的“淘石热”始终不急不缓地发展着，但极低的生还率仍然将很大一部分好事者拒之门外。
直到冰尘来袭一百年左右，一位富商在探矿的过程中不幸遇难，他的宠物乌鸦——则成为目前所知的、唯一一种「黑翼」的源头。
至于黑翼们为什么将挖矿称为挖坟，又为什么展现出极强的“蓝星崇拜”——这就不是一个会搜索翻找资讯条目的普通星网网民所能接触到的知识了。
……
安苏一路走来，大致经过了平原、矮丘和山地几个地形区域，除了遇上一次危险差点狗带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经历。
那次危险大概发生在有那么久以前——因为这个奇怪的黑暗之地剥夺了人的一部分感受，导致安苏无法用饱腹感和疲惫感来计量时间。
大概在有那么久以前，安苏在某个稍微平坦的矮丘上发现了一张孤零零的铁皮凳子。
在这个所谓的“坟场”，出现一张凳子实在是有些诡异，因而安苏也并没有什么“跑了好久太累了上去坐坐”的想法，她甚至还专程绕了远路——
结果那个铁皮凳子还是眼睁睁地变成了什么张牙舞爪的漆黑怪物向她冲过来——
“光！！光啊——！！！”
绿团子嚎得撕心裂肺、神魂俱碎。
……于是安苏反倒没生起什么“心惊胆颤”来，相当平静地一束光打过去，怪物就哐当一声变回了凳子。
……
安苏：“啊，竟然是这样的吗。”
绿团子：“……妈耶，吓死我了。”
安苏：“感觉你自己都快把自己吓傻了。”不对，本来就是傻的。
绿团子：“我那是条件反射！懂不懂！站这里干什么！赶紧跑吧！它只能在这个小圈范围里活动！”
“快点跑快点跑！我不要跟这种东西待在一个空间里！我的鸡皮疙瘩都要炸开了！！！”
安苏表示嫌弃：“……闭嘴。”还好她看不见。
……
总之，这样一路过来，居然也不算孤单——安苏只是觉得吵闹。
目前来看，光确实是这个世界里的致胜法宝。
凳子、冰箱、花盆、水桶、书或者旧皮鞋……甚至是脚下的土地和偶尔会出现的残垣断壁，在有活物经过时，都会变成不同形态的漆黑怪物。
怪物有自己活动的范围，同时在被光束直接照射到的时候，也会安安分分地变回之前的“死物”模样。
而活物站在光线当中，也能够有效阻隔怪物的影子触手。
“……这些就是「暗黑阴影」吗？”
“啊是是是！问问问！一天就知道问！你就不能自己长点脑子吗？！”
“这个狗屁领域连同外面几百光年都是这种鬼东西！！要不是那个谁在你们那个破船上罩了一层膜！你们早就被吃了！吃得干干净净渣都不剩！”
“可恶的、贪婪的人类！！居然敢为了一点破石头就把我神大人带到这个地方来！！！”
“要不是因为你们，我早就在雨林星进化成——咳咳咳咳咳！”
这只一刻不停嗡嗡叫的蜜蜂总算是闭嘴了。
……
安苏暂时对它犯蠢说漏嘴的信息不感兴趣。
反正初一澈看起来对「神」这种东西很有研究的样子，以后要是有机会了可以问问他——而不是继续话题，去问这只别扭的小绿团。
……安苏叹了口气：“好了，这位试管里的神大人，我接下来要往那边的峡谷走了。”
“我看见那边有很多闪烁的光束。”
“如果你不想跟我探讨一下关于什么进化之类的话题，或者从此获得自由躺在这里跟怪物们做邻居，又或者被那些强者拿去炼制药液——那么在接下来的路程中，保持安静。明白了吗？”
一片死寂。
安苏满意地往目的地进发。
直接从峡谷入口进去太过招摇，安苏从山脊线的侧边绕了一点远路。
她轻轻地趴在山上，向下看去。
整个谷地间一片寂静，只有光束来来往往地“走过”。
安苏仔细地辨认那些黑影和被光束照到的事物，很快发现：这里一个人也没有，那些灯确实就只是悬浮在空中的灯而已。
……可真是诡异的景象。
一般来说，悄悄撤退是最省事的选择。
不过这里实在和沙漠里很像——如果难以计量时间、辨别方向，面对着这整个看起来似乎没有止境的远方，失去动力了怎么办？
在沙星上，安苏选择挑衅一窝毒蜂或者几只毒甲虫。
在这个坟场，也许惊动这一群“灯”会是一个非常冒险的选择。
——但是有时候，顾虑太多就不好玩了。
安苏捡起旁边的一块石头就是往下一扔——接着立刻爬起来沿着斜向下的方向狂奔！
……
脚步放慢、大口喘气，血液在身体里汹涌流淌、肌肉收缩拉动——灯还是光束都没有追过来。也许是那颗石头太小了。
但是这么一趟却让安苏心跳加速、大脑活跃，就算面前仍然是一片黑暗的矮丘，也觉得斗志昂扬。
不过这种激励手段很耗能量，所以在沙星上她一般会把那几只毒蜂或者毒甲虫抓过来吃掉。
不过在这个坟场里面饱腹感不怎么明显，那也就无所谓了。
……
安苏就这么走走停停，沿途发现飘浮的灯、来往跨栏的玩具木马、互相给对方上发条的人偶，以及一遍一遍把自己折成纸飞机的纸。
灯和木马都很专注于自己的“事业”，不问世事；人偶在发条转动的间歇里会用那几只没有生机的眼睛盯过来，接着念叨“好吃，好吃……”
走过飞机纸旁边，这些单薄的死物倒显得生动得多，其中一张纸对着安苏大吼：
“天呐！我真是不敢想象！那些没什么肉的乌鸦已经足够丑了！怎么还会有你这么肥胖！臃肿的乌鸦！”
“你难道不会去照照水面看看你自己吗！我都被你丑得忘了下一个折痕是哪条！”
“……我的天！你根本飞都飞不动吧！只能用脚跳……”
一捧土撒在它“面上”。
“啊呸呸呸呸呸呸……！”
又胖又坏还不会飞的安苏乌鸦倒是深藏功与名，快快地离去了。
……
不过，快乐的时光就像痛苦的时光一样，总会逝去。
当安苏把身上最后一块白晶币磨成合适的形状——她本来就只带了三枚，毕竟这是个虚拟界付费的时代。
把白晶磨成合适的形状安装到小圆灯上，电量百分数闪了一下，接着从1跳到73。
……看来这就是游历倒计时了。说不定也会是死亡倒计时。
安苏仍然坚持着最初选择的那一个方向，踽踽独行，自得其乐，只是有时候也会很悲伤地想：
……不是说是来挖矿的吗。
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