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血染红衣伊人逝
久唤不开的门被罗玉辞一脚踹开，破碎的木门向屋子里倒下的一瞬间，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骤然弥漫开来，而卧房中央，一身鲜红嫁衣的罗玉容倾覆在巨大的血泊中央，喜服袍裾散开，如同一只血红色的蝴蝶被濡湿了翅膀，再也不能振翅飞翔。
“玉容！”罗玉辞惊呼着冲了进去，旁人却纷纷吓得尖叫着连连后退。
“小兮！来救救她！快救救她！”素日里从不愿正眼看这个妹妹一眼的罗玉辞此刻煞白了脸，眼神里也满是痛色——不喜归不喜，可这终究是与自己一起长大的妹妹啊！
檀小兮走近了两步，飞快地扫了一眼地上的出血量，无奈地朝着罗玉辞微微摇头。
【这么大的出血量，哪里还能活……】
尽管知道罗玉容已经药石无医，檀小兮还是蹲了下来，不顾鲜血脏污了衣裳，将她抱在了怀里，将一只手扣在她的脉门上，输送了一些精神力进去。
虽然救不回来，却还能让她有片刻清醒，至少可以说出凶手是谁，也能麻痹她的剧痛感，让她少受些痛苦。
“致命伤在心脏这刀，但腹部刺了七刀，刀刀深入腹腔，里面的器脏也早已破碎。”
檀小兮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用一只手塞回了罗玉容腹部伤口里流出来的一截肠子。
“对不起玉辞，我真的救不了她了……”
罗玉辞咬着牙，声线微微颤抖：“是谁？玉容，是谁这般狠毒！”
精神力输送了大半，罗玉容幽幽转醒，一声轻咳带出满口鲜血，气若游丝道：“郭……郭志佑……”
檀小兮见她转醒，忙道：“果然这是畜生！玉容，你撑住，我去叫威威来，你们母子见上最后一面——”
“不要！”罗玉容一听檀小兮要把威威叫来，拼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紧紧地反扣住她的手腕，低吼道，“我，我不要让他见到我此刻的样子！他的娘，今日招婿，风光无两，容色无双……他……只要一辈子记得娘这么美便好了……”
檀小兮心中酸楚：“玉容，你可知你已是将死之人？我拼尽全力也只能保你这片刻清醒，你当真不见见孩子？”
罗玉容眼中滑落一行泪：“威威的亲爹，名叫周达，劳烦二嫂嫂尽快将威威还给周达，只要告诉威威，娘有了弟弟，以后不要他了……让他恨我一辈子，永远也别想起我这个没用的娘……”
罗玉辞见她如此，急得沉声呼喊：“玉容，你别胡说！快告诉我这是发生了什么！二哥一定替你将郭志佑抓回来，千刀万剐！”
“郭……郭志佑，他欠了一屁股赌债，今日上门的人，原来是向他索要赌债的……我拿了你们赠予的银两悉数打了首饰，他想要银两不成，便又逼我向你们索要五十两银子，我想着婚仪结束再开口，谁知那些人寻上门来，逼着他今日便还钱，他方才与我说出实情，便要抢我身上的首饰……咳咳……我与他争执，他便……”
她因为失血过多而无神的眼里忽然绽放出亮光，或许是因为愤怒，也可能是檀小兮为她输入的精神力延续了她生命最后的力量，让她看起来精神好了许多。
可檀小兮却知道，这只不过是最后一次回光返照罢了。
她的生命，就如同掌心里握不住的流沙，正在一点点地流失殆尽……
罗玉辞跪倒在血泊里，素来波澜不惊的眸子此刻盛满了悲恸，他想帮玉容按住伤口止血，再上些金疮药，可倾倒上去的药粉却被汩汩留出来的鲜血悉数冲走，做什么都是徒劳。
“二哥，二嫂……没用了……别再为我浪费力气了……”
罗玉容断断续续地说着话，看向屋外惊魂未定的人群，眼神转了转，又停留在了郭志佑逃走时弄坏的窗户上，嘴角忽然牵起一个诡异的笑容：
“我这一生怎么就没有遇到一个真心待我的男人？娘替我选的男人让我跌入火坑，原以为遇见初恋，能跳出火坑，谁知道彻底掉进了地狱里……二嫂，我好后悔……没有听你的话……没能早些认清郭志佑的真面目，害了自己……”
檀小兮忽然想起什么，反问道：“你可曾听郭志佑说起过他还有个兄弟？”
“兄弟？他只说过，父母兄弟都死了，不曾具体说过。”罗玉容喘着气道。
“玉容，你不是没有遇到过真心待你的男人，只是这个男人……已经去世了。”檀小兮将心中猜想说了出来，无论真假，至少不想让她带着遗憾离开人世间。
自作聪明了一辈子的罗玉容，在临死前却终于头脑清明了一回，很快明白了：
“你是说……我年少时遇到的男子，是郭志佑的兄弟？”
檀小兮点点头：“他们是双胞胎，手背上有一模一样的胎记，所以你才会认错。玉容，你不是没遇到过真心待你的男人，那个男人叫郭志佐，你们有过一段美好纯真的感情，比起夫妻一世，最后相看两厌的感情，这便值得铭记一生了！”
“谢谢……二嫂。如此……便也值了……”罗玉容听到这个消息，嘴角露出一丝满足的微笑，强撑着最后一口气道：
“玉容过去对二嫂多有不敬，可临走前还有最后一个请求——求你答应我……”
檀小兮心中哀伤，点头道：“你说，我若能做到，一定答应你！”
“帮我……”罗玉容颤抖地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和胸口，“缝好看一点，穿上嫁衣，擦上胭脂……我还想漂漂亮亮的……下去见他……”
“郭志佐……我来……嫁你了……”
沾满鲜血的手重重垂落，罗玉容的生命戛然而止。
闻声赶来的罗胜烽和李四娘跌跌撞撞冲进来，却终究还是来迟了一步，看到的只有一身血污，了无生机的女儿。
刚刚清醒过来的李四娘一声哀嚎，再度晕了过去，罗胜烽也瘫坐在地上，一个多月前他刚刚失去了儿子，如今连女儿也没了……
一早开始便阴沉沉的天色终于彻底暗下来，西北风肆起，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昭示了这场早已注定的悲剧。
好好的一场喜宴变成了杀人现场，两位老人经受不起打击，双双瘫倒，檀小兮只能先忙着救治两人，罗玉辞则先去收拾残局。
喜宴的灯笼红绸要撤换成丧事用的白灯笼和白绸，还要去城里购买棺木入殓，至于凶手郭志佑——
罗玉辞派跟着自己的暗卫勘察了郭志佑逃跑的路线，但因为发现得晚了，他早已怀揣着罗玉容的那些金银首饰逃得不知所踪，只能先去县衙报官，慢慢搜查。
县令大人汪则正一听说凶案死者是檀小兮的小姑子，立刻派了两名衙役和仵作刘大敬前来验尸，并将情况都登记在侧，顺便画下郭志佑的画像，全城通缉。
忙完这些，已是黄昏时分。
檀小兮为了延续罗玉容的生命耗费了许多精神力，后来又接连救治痛不欲生晕死过去的罗家二老，更是几乎再度倾尽全力，此刻好不容易将吵着要见娘亲的威威哄睡，刚歇了一口气，门外忽然来了一对男女叩门求见。
檀小兮打开门，见眼前的女子容色憔悴，皮肤松弛，却像是在哪里见过……
“檀大夫！我是……”那女子面上尴尬，檀小兮这才想起来：“你是姜兰花？那……这位便是你丈夫了？”
姜兰花点点头，没想到世间缘分如此其妙，她正欲解释，身旁的男人却开口道：
“檀大夫，我是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