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水火兄妹
本以为选个粗使婆子，有手有脚能洗碗就成，没想到人牙子市场上的女性数量远比男人数量多得多，一个狭小的院子里，竟然或站或蹲了上百人，从六七岁的幼女，到五六十岁的婆子，一个个睁大了双眼，等待被有缘的主人选走。
檀小兮看着院子里密密麻麻的人，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些人眼里有的满是期待，有的生无可恋，还有一些年幼便被卖/身的幼女，则一脸懵懂无知。
他们两人刚一走进来，无数尖锐的嗓音就开始呼喊：
“娘子，选我，我吃得少，干活多！”
“大爷，我年轻，有的是力气，求求你，买我去吧！”
拥挤的人群里，檀小兮忽然觉得自己被一束灼热的目光紧紧地盯住，随着那目光望去，见到了一个衣衫褴褛，身形老迈的妇人。
那妇人四五十岁模样，皮肤黝黑，满脸皱纹，可一双眼睛却如初生婴儿般雪亮清澈，盯着她的目光里露出些狐疑审视的意味。
檀小兮正暗自疑惑，却见李世安忽然朝那妇人招了招手道：“婆婆，我们酒楼缺一个洗碗的，你可愿意做？工钱好商量！”
嚣叫声暂停了片刻，妇人缓缓走上来，目光只在李世安的身上稍稍停留了片刻，仍盯着檀小兮上下打量着，随口回答道：“酒楼？管饭的话，自然是愿意的。”
檀小兮笑着答道：“管饭，婆婆，我们开酒楼的，哪有让你饿肚子的道理？”见她四肢健全，说话声音也算中气十足，便问店家道，“这婆婆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她心中其实有些疑惑，清水镇本地人大多数皮肤偏黄者居多，少有天生白皙者，更少有天生如此黝黑者，大多数黑瘦的人，均是常年在烈日风霜下奔走者，后天晒黑的，可如这妇人一般，连手心都是黑黢黢的，实在少见。
店家便笑着答道：“这是南蛮的战俘，叫王英。但本身是昆仑奴的后代，故此皮肤偏黑些。不过听话老实，身体也强健，夫人大可放心。”
檀小兮点点头，示意李世安自己没有意见，可以去签订契约，他便转头与店家去签字。
檀小兮正转身欲将一行人领回去，忽然回头看见阿火眼中含泪正望着那群女婢，一对拳头也握得青筋暴起。
循着他的目光望去，视线便落在了一个正在咳嗽的小女孩身上。
女孩八九岁模样，瘦弱得皮包骨，风一吹便会倒下般脆弱，同样泪眼盈盈地望着阿火，一双大眼睛里布满血丝，病态的脸上，露出剧烈咳嗽后的红晕。
注意到檀小兮看见了小女孩，阿火忽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哭诉道：“主子，求求你救救我妹妹，她病了，卖出去好多回都被人送回来，再没人要，她会病死在这里！”
李世安眼中闪过不悦，冷声道：“我们要买的是能干活的人，你妹妹病成这样，谁能要她？”
阿火泪水流得愈发急促，只抱着檀小兮的腿哭道：
“主子，我给你干活，不要工钱，管饭就行，挣的钱都用来赎妹妹，求求你了！我爹娘都被关进了大牢，这是我唯一还能看到的亲人，我知道您是个好心人，求求您大发慈悲，成全了我吧！”
檀小兮心中松动，刚要开口，李世安便朝她使了一个颜色，拒绝道：“小兮，这丫头病得不轻，放在咱们店里，不仅做不了工，还会吓跑客人，可不能要啊！咱们是做生意，毕竟不是做善事！”
“李公子，你的提醒很有道理。”檀小兮思索了片刻如是回答。
李世安刚想点头夸她深明大义，可她话锋一转，却又道：“便做我的家奴吧，不用去店里了。店家，这丫头的卖身钱多少？”
店家激动得手都在抖，在一堆白花花的卖身契里一通翻找，抬头道：“本来是三十两，可这丫头确实病得厉害，辗转卖了三次，都被主家退回来了，如果你肯签字保证不再退回，我给您二十两！”
檀小兮冷声道：“一个病秧子，二十两？店家的心未免太黑了些！最多五两，你若肯卖，我便收了，若不卖，我便也不要了。实不相瞒，我是个大夫，这丫头若再不好好治病，不出半个月就自然会有阎王爷来收，不仅如此，还会——”
她故意拉长语调，吓得店家脸色发白，忙问：“会如何？”
“还会传染了你这一屋子的妇人！她得的，是传染病！”
“啊——！”
“咳咳咳……”
“怪不得我最近和她说了两句话，觉得嗓子眼又痛又痒，竟然是得了传染病！”
“老板，快将这丫头贱卖了吧！留着她，我们都要遭殃了！”
一群人喊了起来，叽叽喳喳吵得店家头昏脑涨，咬着牙道：“卖！卖了！五两银子就五两银子，我只当破财消灾！”
檀小兮嘴角微翘，赶紧签字画押，拿着小丫头的卖身契，将她从人群中带了出来。
一行人走到大门口，阿火又“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呜呜咽咽扯着妹妹的手道：“主子，我妹妹当真活不过半个月了吗？她这病，当真会传染？”
檀小兮笑了笑道：“骗你的，不是传染病，只是普通的风寒肺病，但是若再不好好医治，还真会危及性命。你放心，我会医术，一定治好你妹妹的病。”
阿火激动得拽着妹妹道：“阿水，快谢谢我们主子！她救了我们！”
女孩忙跪了下来道：“阿水谢谢主子……咳咳……”
马车被车夫赶了过来，李世安示意檀小兮上车，让一行人都跟在后面，认识一下去往药膳坊的路。
檀小兮见阿水实在体弱，便让她也坐在了马车里，一边替她把脉，一边柔声询问道：“阿水，你原先是在主人家里做什么的？”
“咳咳……做过秦家小姐的粗使丫鬟，帮她看护园子里的花草，还去过厨房烧火，洒扫……咳咳……主子，你别看我只有十岁，可我真的会做许多粗活……咳咳……”
檀小兮点点头，取出包里的金针，让她端坐好后褪去外衫，在她的合谷穴、风府穴、尺泽穴、列缺穴、少商穴分别下针，催动少量精神力，化去她肺部的痰液。
很快，阿水便停止了咳嗽，呼吸也跟着顺畅了起来。
李世安在一旁看着，忍不住面露讶异之色道：“旁人针灸都要除掉病人衣衫，你居然可以做到隔着里衣施针，还能准确地找到穴位，我今日也算是大开眼界了！”
檀小兮笑了笑道：“你一个男人在场，我总不能叫她脱光了吧？再说，隔着衣衫行针算不上什么奇技，练得多了，自然就能隔衣定穴。”
她嘴上虽然这么多，心中却默默道：“毕竟是解剖了几百具尸体的人，找个穴位还不容易么……”
马车后面跟着人，车子慢悠悠晃荡着，过了半个时辰，才终于来到了酒楼门口。
一进门，就看见了前些日子檀小兮让铁匠打的烧烤炉子，正摆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屋子里是李世安找的几个工匠，正在里面忙活，有些地方稍有破旧，正在补漆，修饰。
檀小兮找了二楼的一个雅间，让大家都坐下来。阿火手脚麻利，很快便热热地烧了一壶白水过来，大家走得又渴又累，白水也喝得津津有味。
檀小兮道：“这便是大家过两日要干活的地方，我与李公子商议了，准备做一家药膳坊，与平常的酒楼稍有不同，我们所出售的食物，都加入了一些中草药，作养生之用。面对的客户群体，是手上稍有些闲钱的，平日对养生感兴趣的。”
李世安也坐了下来道：“大部分食单我们已经草拟完毕，等铺子装修完毕，就会正式营业。”
这时，方全忽然开口道：“掌柜的，那工钱呢？我更关心工钱。”
李世安的目光与檀小兮碰撞了一下，檀小兮起身道：“这便是我接下来要说的。”
“工钱的发放，我计划分成两部分，以保底+提成+年终奖励+健康福利的方式发放。”
大家顿时面面相觑：啥保底+提成+年终奖励+健康福利，根本听不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