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青楼里的美人图
檀小兮来到柴房里时，丫鬟秋月已经醒了，一身堪比主子的艳丽衣裙浸在血泊里，颇有几分姿色的俏脸苍白若纸，正气若游丝地趴在一张破草席上。
看见檀小兮的一瞬间，秋月死寂的眼神里忽然涌起一阵强烈的求生欲，伸出血淋淋的手掌哑声呼叫：“檀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吧……我不想死……”
檀小兮让人倒了一碗清水过来，融了两粒杀菌消炎的抗生素进去，又往秋月嘴里塞了几颗止血的药丸服下，交给她一瓶替换了包装的药。
这是一瓶可生新肌续断骨的药膏，对这个时代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秘药，但作为一名星际军医，这些都是寻常药品，有了这些药，至少能保住她像正常人一样行走。
秋月心中酸楚，一双手死死地握住药膏瓶子，眼里是不服输的狠意，断断续续道：“檀大夫，我还……能站起来吗？二夫人答应……过我，会将我送给老爷……做第三位妾的！”
檀小兮见她这执迷不悟的样子，轻叹了一口气道：“你若安分些，好好跟着大夫人，她也不会薄待你，将来嫁个老实人做正妻不好吗，为何要弃明投暗？”
秋月勉力扯出一丝苦笑，幽幽道：“我只是不服，想与那低贱的身份争一争罢了，若能开成一朵花，谁愿生来便低在尘埃里做花泥呢？”
“再美的花，也需得先将根扎进尘埃里，才能开出娇艳来，你丢了根，难道能在空气里开花结果吗？”
檀小兮知她的心病无药可救，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了这个满是血腥味的柴房。
看管婆子将门关上的瞬间，挨打都没掉下一滴眼泪的秋月，将檀小兮的这句话在心里反复默念了几遍，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檀小兮在秋月的哭声中渐行渐远，小丫鬟引着她来到了钱氏的寝屋，门被推开，钱氏换了一身衣衫，手里仍捧着一盏参茶，坐在屋子里的小几边。
眼底微红，像是刚刚哭过，脸上的胭脂重新补了色，却仍然掩盖不住她的憔悴之色。
“夫人，将丫鬟都派出去忙其他吧，若儿也出去，我要单独给您切脉。”
柳若儿瞪大了眼睛：“小兮姐姐，为何我也不能在场？我要陪着我娘——”
钱氏板着脸道：“若儿，不得无礼，但凡神医看病，总有一些自己的规矩，你听话照做才是！”
“好吧，那我就在小院子里，娘若有事，叫我一声便是！”柳若儿眨巴着眼睛，走到门口还依依不舍。
檀小兮笑着道：“你放心，我不是毒蛇猛兽，不会吃了你的娘！”
柳若儿这才扑哧一声，娇笑着将门关了个严实。
钱氏敛了敛衣裙，自觉地将袖子撩起来，露出一截皓白的腕子。
檀小兮搭指探脉不多时，心下便已经了然，道：“夫人这漏尿的病症，得有十年以上了吧！”
“你……是若儿告诉你的？”钱氏大惊。
“若儿没有说，我从你的脉象知道的。脉象虚而细滑，崩漏之症加上产后盆底肌肉损伤，导致盆底肌肉对尿道支撑力下降，且夫人讳疾忌医，以致病症愈发严重。”
钱氏被檀小兮一语命中所有，刚刚平复的情绪又变得烦躁哀伤起来：
“檀大夫说得是，这些年我过得实在辛苦，不敢远行，不敢大笑，稍稍动作大一些，下身就淋漓不尽，如同那些七八十岁，卧床不起的老妇一般，可我如今也才三十多岁……咳咳……”
檀小兮轻抚了抚她的背道：“旁人都道你与柳老爷夫妻恩爱，实则是你患有这样的隐疾，影响夫妻房事，故而多年不能再为柳家开枝散叶，是不是？”
“姑娘真是神医，那我这病……还能治好吗？”钱氏满脸希冀之色。
“能治。”檀小兮点头，不等钱氏惊喜的神色浮上来，又道，“只是——”
“只是什么？檀大夫尽管开口！若是银钱问题，随你开口，我柳家有钱！”
“不是钱财的问题，我来之前，若儿已经给了我五十两银子，治疗你这病症足够。”
“如今要紧的病症是漏尿，这病症若交给我来治，与旁的大夫疗法不同，既不是针灸，也不要你喝苦药，需要在夫人的身上动刀子。”
钱氏惊恐地捂住肚子道：“动刀子？会……痛吗？”
她倒是听说过有神医可剖人腹取子的手术，但一想到要在自己身上动刀子，就不寒而栗。
檀小兮摆摆手，将她手里那盏参茶拿掉道：
“我会在手术中给你用上麻沸散，没有痛感。另外，夫人常年五内郁结，虚不受补，这参片茶，暂时就不要饮用了，换成寻常茶叶即可。”
“若夫人同意手术，我一会写一张手术协议，你签字画押后，下午便可以做手术，三五天时间就可以恢复，以后绝不会再出现漏尿的症状，至于血崩和咳嗽区区小病，待手术恢复后，我再为夫人针灸即可。”
“当真？恢复后不会再漏尿？”
钱氏激动得站了起来，又怕自己漏尿，赶紧坐了下来，目光灼灼地看着檀小兮半晌才道：
“女儿的命是你救的，我自然信你！今日我就将自己的命也交给你了，求求檀大夫，一定要让我恢复康健啊！”
见她如此配合，檀小兮也十分高兴。
对于一个医生来说，有什么比和谐的医患关系更好的事情呢？
她从诊疗包里取出一张提前准备好的协议，钱氏不认识字，便喊了柳若儿进来。
柳若儿只瞥了一眼便要签字，一边签一边嚷嚷：“小兮姐姐看病，娘一百个放心就成！”
檀小兮被她这模样逗笑了，收下她龙飞凤舞签了字的单子，便被柳若儿拉着出了钱氏的卧房，说是要带她看一样好东西。
两人一路拉拉扯扯，便到了柳若儿的闺房。
与钱氏卧房典雅端庄的装饰完全不同，若儿的房间十分奢华，到处都是亮闪闪的珠饰。
檀小兮眼花缭乱地坐下来，就见柳若儿风风火火地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了一卷画来，神秘兮兮地对她道：
“姐姐可知道为什么那秋月会如此相信你是从青楼出来的姑娘吗？”
檀小兮摇头不解。
“因为我昨日还真去了青楼啊！哈哈哈——”柳若儿压低了声咯咯直笑，顺手将手中的画卷展开。
檀小兮凑近去看，蓦地惊呼起来：“这……这不是默兰吗？”
画上的女子有着一对俏丽多情的双眼，眉若翠柳不画而黛，鼻梁高挺，鼻头圆润，睫毛卷翘，双唇饱满，画上穿着一身桃红褙子加罗裙，曲线玲珑，身段窈窕，弱柳扶风。
头上那只金钗，正是被柳若儿认出来的累丝嵌宝衔珠梅花金簪，雪白的腕子上，一只金色手镯也若隐若现。
听她喊了个名字，柳若儿奇道：“姐姐认得画中人？”
檀小兮点头：“我从山上捡了一个姑娘回家，名唤默兰，与这画中人长得一模一样。你这画，从哪里得来的？”
柳若儿再次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青——楼——”
“什么！青楼！”檀小兮失声惊呼。
柳若儿惊得一把捂住她的嘴道：“姐姐！你可小声一些吧！要是被哪个婆子丫鬟听见了，我还要不要嫁人了！”
“嫁什么人，你这样厉害的姑娘，合该招个郎君入赘才是！”
檀小兮取笑了她一番，这才正了脸色问道：“快和我好好说说，怎么从青楼得了这幅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