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未知死亡
在新的一年来临之际，《戏与梦》的拍摄也差不多进入尾声了，最近两天排的戏是关于方知念生前的一段故事。
剧情大概是这样的：入行两年，方知念因在新片中表现出色，所以入围了当年frame青年电影节最佳新人奖。
颁奖典礼举行的那天他还在城郊剧组拍戏，下了戏他立马回到休息室脱掉了身上的戏服，并换上了造型师一早给他备好的黑色西装。
在经纪人的催促下他匆忙地登上了保姆车，一落座陪同而来的化妆师便打开工具箱开始替他化妆。
从市郊到会展中心距离很远，时间有点紧，他们的车子在公路上匀速行驶着。
方知念满怀期待，他内心渴望获奖，不过若是不获奖也没关系，因为光是入围他就很开心了。
然而未知的危险正在逼近，因为这条道路人烟稀少，所以时常会有飙车党约在这里比赛，今天也一样。
过山口的另一边两辆高速行驶的超跑正迎面驶来，而这一头尚不知道危险的几人还在车内欢笑。
欢笑很快变成了尖叫，超跑驶出了山洞，而此时两方皆已闪避不及，强大的冲击力将保姆车撞出了公路，这里并没有任何防护栏，于是保姆车车身倾斜翻滚了几圈，最后车轮朝上倒在了只有枯草和尘土的荒原之上，车内包括助理、化妆师、经纪人和方知念在内的四人全部死亡。
这部分内容原是接在叶冉星和方知念初见的那个晚上，在叶冉星离开排练室后方知念坐在阴影下回忆他人生最后的那段时光。
这一场戏里叶冉星没有出场，所以自然也就没夏己思什么事了，不过因为本着对撞车戏拍摄方式的好奇，也因为想要旁观邵泽旼的表演，所以他还是跟随剧组到了片场。
早上是实景拍摄，地点定在城郊的某段公路，因为早前堪景时便已经评估过场地的路面情况，昨天也和有关部门沟通过，所以此时封锁了路段，除了剧组的工作人员并没有过路人。
夏己思站在临时搭建的白色帐篷下面，他看着工作人员细心地架设机位。
为了捕捉到更丰富的画面，摄影团队竭尽全力地从所有可能的角度进行拍摄，此时黑色保姆车车身上被各种摄影机和打光灯架满，而那两辆飙车的红蓝超跑更是被置于拖车之上。
夏己思一脸惊奇，原来惊险刺激的追车戏竟然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实现的，过了好半晌他终于收回了好奇的目光，再一转头便看见了朝他走来的邵泽旼，此时的他已经换上了黑色西装。
自打认识以来，夏己思还从未见过他如此打扮，所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精心打理的黑色短发，有棱有角的俊美脸庞，夏己思在想大概温文儒雅的豪门贵公子也就这模样了。
发现注视自己的目光，邵泽旼笑问：“干嘛这样看着我？”
夏己思倒是坦率，回过神来他大方地称赞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样穿真好看！”
“是吗？”听见夸奖，邵泽旼难掩喜悦，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摄影机已经布置妥当，主演也化好了妆，那拍摄也就此开始了。
夏己思带着强烈的好奇心坐在监视器前面，他的旁边是身为副导的章皓宁，此时他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监视画面。
夏己思也一样，他一会看看从远处驶来的汽车，一会透过监视画面看着屏幕里的邵泽旼。
车子里，邵泽旼穿着帅气的西装坐在汽车后座，旁边是经纪人，对面是化妆师，他乖巧地坐着，让各种型号的化妆刷扫过全脸。
夏己思是真的很喜欢邵泽旼今天的打扮，只是一想到这样光鲜亮丽的模样过一会就将沾染鲜血，变得破烂不堪，不禁觉得可惜。
反正今天他就是观众一个，左右闲来无事，想了想他起身从工作人员那里要来白纸和签字笔，然后又坐回到监视器前，他一会埋头，一会看看屏幕，画得很是认真。
邵泽旼丝毫不知道自己成了画中人物，他正投入表演，在行车途中和团队里的工作人员有说有笑。
这段车上的镜头并不算太难，仅一条就过，章皓宁拿着对讲机喊完卡没多久邵泽旼跟着便进来了，他迫不及待地朝他们走来。
夏己思抬眼间发现了来人，于是急忙收起了他的半成品。
“你在做什么？是我不能看吗？”邵泽旼看见他的动作便好奇地问。
“没什么，就闲着无聊随便涂涂画画！”夏己思打着哈哈。
“好吧。”邵泽旼也没太在意，他走到监视器前和章皓宁查看回放，检查细节，确定没什么问题才放下心。
休息了一小会，邵泽旼和摄影师沟通了几句，拍摄再次开始。
他坐回保姆车里，无人机在上空跟着，落在全景镜头里那辆行驶在荒草丛生公路上的车子显得渺小极了。
车内大家还在聊天，夏己思在屏幕前看得认真。
经纪人问：“对了，获奖感言准备了没？”
方知念摇头，“拿不拿得到还不一定呢！”
“提前准备好总没错，不然上台都不知道说啥，会出洋相的。”
化妆师笑着附和：“我觉得知念获奖的可能性挺大的！”
前排助理也搭腔道：“我也觉得！”
谈到此处经纪人看了眼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典礼就快开始了，得抓紧点！”
车内欢声笑语，丝毫不知道危险逼近，两辆超速行驶的跑车就要到达洞口，这是一场从天堂坠入地狱的戏，夏己思当初看剧本的时候心里就很难受，他为方知念感到惋惜，明明大好年华，明明前途似锦，却飞来横祸。
这场重头戏应该算是这部小投资电影里为数不多的大场面，为了使场面表现逼真，也尽量使拍摄安全的完成，所以剧组配备了特技协调，前排助理和两位飙车党都是请的专业特技驾驶员。
等摄制组万事俱备，撞车戏便紧张地开拍了。只见黑色保姆车和红色超跑迎面相撞，车身摩擦火花四溅，在公路上留下了拖行的车痕。
夏己思睁大了眼睛，嘴巴也不知不觉变成了o型，他既有点兴奋也有点担忧，直到章皓宁喊卡了他那颗悬着的心才落地。
接下来的部分如果实拍则过于危险，最终选择借助特效来实现，所以吃过午饭整个团队转移阵地来到摄影棚里，夏己思依旧跟着。
到了基地，棚内便开始紧张地置景，先前拍戏用的几辆车同样被运了过来。
邵泽旼抵达摄影棚之后便开始化妆，因为需要做一些受伤的特效化妆，所以花费了挺多时间。
不得不感叹化妆师和造型师的手法了得，再次出现在夏己思视野里的邵泽旼一副战损模样，被划破的衣服和皮肤，鲜血染红的白衬衫，效果足够以假乱真。
大约是处在画框之外的缘故，背后是醒目的大绿幕，安置在车身上的摄像机以及打光灯的存在让车祸的真实感少了大半，可即便如此夏己思依旧难过。
他坐在椅子上，桌边便放着摊开的故事板，左边这一页上面共有四张简图，一个翻滚出车道的车子，一个落地后面朝上的轮胎，一个身着西服躺倒的侧影，以及一个高朋满座的颁奖典礼。
书页上做了简单的标注，除却摄影机的运镜方式，还有一小段旁白，上面写着：方知念的耳边只有车子的鸣笛声，他的身子因疼痛动弹不得，此时电影节举办场地红毯星光灿烂，可他再没机会登台，再没机会在掌声中登台发表感言，也再没机会握一握那奖杯……
像这种危险且难度系数极高的镜头几乎不可能只一条就拍好，眼下棚内正在用特殊装置固定车子，模拟翻滚的场景，车子里邵泽旼和几位群演已经就位。
“action！”
章皓宁话音刚落场记打板，录影开始，一干装置启动，监视器前夏己思清楚地看见正面机位拍摄出的画面。
因为剧烈撞击所产生的离心力作用，使得方知念和他团队共计四人脱离了座位，身子左右摇晃，化妆工具也到处乱飞。
“卡！”才开始没一会章皓宁便叫停了拍摄，他道：“化妆师的反应不对，就像是已经预料到危险了一样！”
于是这条作废只好重拍，然而重拍的一条依旧有瑕疵，章皓宁看着眼前的画面道：“卡！这次经纪人的手挡住方知念的脸了，再来一条！”
没有人喜欢这种颠簸失重的感觉，多经历一次都是煎熬，所以大家尽量保证不再出纰漏，好在新拍的这一条总算没出什么状况。
三条拍完，趴伏在车里的邵泽旼在工作人员的搀扶下起身，他没有休息而是亦如先前一样过来监视器前查看拍摄画面。
夏己思定定地注视着邵泽旼，此时他脸色微微有些泛白，这样激烈的场景几条拍下来胃不舒服是一定的。
再加上今天的戏本就是剧本里十分压抑的情节，作为方知念的扮演者邵泽旼心里自然不会太好受，况且方知念还是他创造的人物，他对他一定有很深的感情。
夏己思望着衣裳褴褛不堪，脸色发白，以及流淌到下颌的暗红色血浆，心底顿生怜惜。
邵泽旼查看完镜头，发现了用一副心疼表情注视自己的夏己思，便问：“怎么了？”
夏己思担忧道：“这样拍是不是很辛苦？”
邵泽旼轻描淡写：“还好，毕竟咱们吃的就是这碗饭。”
“嗯。”夏己思明白，停顿了两秒他将手往前一送，献宝似地道：“看在你今天这么辛苦的份上，送你一份礼物！”
邵泽旼伸手接过纸张，白纸上面是一副人物画像，虽然画得不是特别的精细，但黑色笔墨勾勒出的人正是他自己。
看着画像，邵泽旼抬头望着对面的人，“这就是你刚刚藏的东西？”
“嗯。”夏己思点点头。
邵泽旼笑，“画得很好看，我很喜欢，谢谢！”
“你喜欢就好！”得了夸奖夏己思害羞了。
这种混杂着可爱与羞怯的模样邵泽旼根本无法抵挡，他一时忍不住，便伸手揉了揉夏己思的头发，“告诉我，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夏己思认真地想了想后道：“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