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第三演 奢靡香（106）
谢闵的公司选址在市区。
本来选定的地方, 离沈景时别墅不远，但倒悬在本地的论坛上，看到了市区写字楼低价转租, 综合员工通勤, 场地大小等多方面原因，谢闵最终放弃了一开始选定的居民楼, 迁去了市区。
肖歧肖胤，随着冬季过去，复学在即，沈景时也决定按一开始计划的那样，逐步淡网。
他算了一下自己这五个月来的收益，差不多有六百多万。这些钱，在这种小城市生活下去，绰绰有余。
他把拍摄的最后一条更新的素材交给了倒悬, 让倒悬代为剪辑, 看完素材的倒悬忽然问他，“现在就决定退网吗？”他早就从沈景时口中，得知了他不打算一直从事网红这个职业的事了。
“嗯。”沈景时说, “肖歧肖胤, 他们也要上学了。钱呢, 我也赚够了, 该享受生活了。”
“赚够了？你赚了多少？有一千万吗？”转动椅子, 面向电脑屏幕的倒悬，好似漫不经心一样的问道。
“没有也差不多了。小地方花不了多少钱。”
倒悬轻轻笑了一声, 覆在键盘上的手指如飞。
“彻底退网了吗？”
拍完那条视频，沈景时心里也有点怅然若失，毕竟从事一份职业这么久, 即使不喜欢，结束的时候，也会舍不得，“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账号呢？打算怎么处理。”倒悬的声音，在清脆的青轴键盘的敲击声中，格外动人。
“就放在这呗。”
外面雪水已经开始化了，屋檐上的水，滴滴答答了好几天。
“你的发小——应该不知道你在网上的事吧？”倒悬仍旧像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着，“这边，是你的家乡，很多现实里的朋友。你在这里定居的话，我的建议是，把账号彻底注销掉。”
注销，确实是最好的抹去网上痕迹的方式。
之前沈景时，就动过这个心思，但那个时候，他冥冥中预料到，自己也许还会回来，所以只是停用，并没有注销。现在呢？
他是真的，决定离开网络世界了。
倒悬的心思，显然不在他盯着的屏幕上，他调试视频参数错了几次，手指也一直在无意义的敲击空格键——但沈景时通通都没有注意到。他看着窗外化成水后，在阳光下折射出斑斓彩虹的雪水，思索着什么。
……
肖歧肖胤复学在即，沈景时这几天，已经在为他们准备上学所需了。但肖歧在这个时候，做了一个让他意外的决定——他要继续休学，跟随一个星探，去娱乐圈闯一闯。
沈景时劝他多想一想，他历经坎坷，转学来到这里，眼看前途坦荡，何必要去搏一条未知的星途。肖歧却说，自己是考虑很久才做的决定，沈景时也就没有再劝了。
他帮肖歧收拾的行李里多装了一些衣服，帮他订了机票，还给了他一张卡。卡里差不多有五十万。
肖歧本来不想收，沈景时强行塞到了他的口袋里，“这些都是你应得的。出门在外，不比在家里，要用钱的地方多。”
他还是不懂之前连账号都不愿注册的肖歧，为什么会突然想走明星这一条路。
从口袋里翻出他塞来的银行卡的肖歧，低着头，用手指不断摩挲着卡片上凸出的数字。
半晌，他才开口，“以后我会还你的。”
“说了是你应得的了。”
沈景时把为他装好的行李箱拉起来，靠墙放好，“明天车站转车之后，还要去赶飞机，今天就早点休息。”说完，他就准备离开。
肖歧忽然虚虚够了一下他的手腕。
沈景时察觉到触碰，回过头的时候，肖歧又将手缩了回去。
“要是去了，不如意，随时欢迎回来。”
欲言又止的肖歧，将碰他的手缩到背后，“好。”
沈景时转身去捉门把，在他转动时，一个胸膛忽然从背后包覆过来，离得太近了，他都听到了肖歧像是颤抖的呼吸——
“对不起……我还是忍不住。”
“可以让我抱一会吗。”
只是一个拥抱，沈景时还能用即将分离，舍不得自己来自洽。但当肖歧的双手，从他身后穿来，抱住他的腰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其实我——”
门把转动，外面的人想从里面推开，然而只打开了一条缝隙，就被站在门内的人挡住了。
紧跟着，敲门声响起，肖胤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哥，你在房里？”
沈景时听到了肖歧粗重的呼吸声，他环在自己腰上的双手，渐渐缩了回去。
“对不起。”
一声道歉后，肖歧松开了他。沈景时知道也许能从他的表情中，探究出他刚才未说完的话到底是什么，只推门进来的肖胤，挡在两人之中。
“小景哥也在。”
床上被分拣出来的衣服，还有靠墙放着的行李箱，他们刚才在做什么，似乎再清楚不过。
沈景时没敢再去看肖歧的表情，笑了下，从肖胤身旁侧身走了出去。
……
沈景时本来准备去送肖歧去车站的，没想到等他一觉睡醒，从坐在客厅里的肖胤口中，得知他上午就已经离开的事。
“他说不要打扰你。”肖胤转告了肖歧的原话。
沈景时没来得及为肖歧的离开而感伤，穿着一身宽松的米色针织衫配蓝色水洗牛仔的倒悬已经从门口走了进来。他似乎在外面晒了好一会太阳了，总是服帖的挡在额前的头发卷曲上翘，浑身都透着一种暖融融的感觉。
“今天外面天气好好，吃完饭要出去玩会儿吗？”
沈景时上下打量着倒悬——不知道是不是衣服的问题，他感觉今天的倒悬，看起来比往常都要开心雀跃？
“雪都化了，树上发了好多绿芽——”
倒悬蹬上楼梯，快步来到沈景时面前，而后牵住他的手，拉着他往下，“快来看。”
刚起床，脸都没洗的沈景时就被他拽到了屋外。
阳光灿烂，春日融融。
……
距离发布最后一条停更视频的半个月后，沈景时在一个晚上，注销了自己千万粉丝的账号。
为了不像上一次那样坐吃山空，他决定买一部分理财。然而他这个实在不算懂，去了银行好几趟也没敲定下来，最后在倒悬的建议下，存了一部分银行定期，又买了一部分封闭管理的基金。
他手上流通的现金，大概只剩下了一百万的样子。
然而这一百万，并没有他以为那么经花——在倒悬因为有事，离开了一段时间门后，本来由倒悬支付了一个冬季的高档食材，阿姨工资，甚至是花园里那几棵收藏品质的蓝花楹树的护理费，一下子全都回到了沈景时的身上。自觉负担不起这些的沈景时，只能停掉了这些奢侈的消费。
不过倒悬实在太会打造温室了，好不容易对从前奢侈生活脱敏的沈景时，再一次回到了陷阱之中。
漂亮的蓝花楹树，失去护理就会枯萎凋敝。
顶级品质的松叶蟹，换成普通的河蟹就会难以下咽。
花大价钱请来，照顾的人已经完全习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阿姨，一旦离开，就会让人产生极大的落差感。
沈景时感觉到自己又回到了之前离开倒悬后，那段极其不适应的时光中。他尝试戒除这种对享乐的贪图，就像之前那样。然而这一次，他交的那些酒肉朋友里，不少已经得知了他的职业，为避免被他们调侃，沈景时只能去找谢闵。
虽然谢闵无论工作怎么忙，对他都是有求必应，但当谢闵的手机不停的响，知道谢闵现在正处在事业上升期的沈景时，也不好再拉着他虚度光阴。
之前坐吃山空，沈景时虽然焦虑，却总有一个托底的心理——如果没有钱，他可以继续回到网络世界。那一行里，总是有赚不完的钱。
可是这一次，他连账号都注销了。
他是真的打算回到现实世界。
可倒悬带给他的，那个充满着奢侈，享乐与安逸的现实，并不是他自己可以维系的。他当然可以抽身出来，回到普通的生活里。那些钱足够了。
但是——
从谢闵公司回来，就躺在沙发上的沈景时，听到了手机的响声。他从抱枕下，将手机摸了出来。
打电话过来的是走的这一个多月里从未联系过他的倒悬。他张口就是和沈景时道歉，“小景哥，我回去之后，一直在忙——几个阿姨的工资，还有一些其他的费用都忘记付了。”
“现在那些钱我都已经付了。”
“你要过的好一点哦，别委屈了自己。不然，我可是会心疼的。”少年的音线是纤细的，尾音却上挑。藏着笑一样。
“不要。”沈景时知道，自己再跟倒悬呆下去，会彻底变成贪图享乐的家伙。虽然他本身就是。
“为什么不要？”
“我只是想让你过的和之前在我这里过的一样好。”
“因为我没有你那么有钱！行了吧！”他必须要想，自己离开倒悬后怎么生活。按他的存款，他根本没办法这样过太久。
他的账号也注销了。
为什么注销呢？
“搬来我这里，继续和我在一起。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来这里陪沈景时度过了一整个漫长冬季，从未露出獠牙的倒悬，此刻终于挑明了自己做这一切的用意和最终目的，“我有很多很多钱，我又赚了很多很多钱，你想花多少都没问题。”
“我真的好爱你。”
“即使你骗了我，我也还是那么爱你。”
别墅里的家具，全都被倒悬换了个遍。沈景时看着从二楼垂挂下来的，与这里的建筑格格不入的华美吊灯，突然间门意识到了什么，“你一开始来得时候，就打得这个主意吧？”
“你还让我注销账号——你！”
倒悬的声音低下来，“我什么都没做啊。是你自己说，彻底退网，我才建议你注销账号的。我还怕你乱花钱，教你怎么存储，理财——我做错了吗？”倒悬说到这里，又笑了一声。
沈景时哑然。
这么看，确实是他自己贪图享乐，以至于完全挣不开贪图享乐的牢笼。
“蓝花楹很娇贵，这里也不适应它生长，如果没有专人护理，很快就会枯萎的。”
“枯萎，是蓝花楹的错吗？它只要足够漂亮就够了。照顾它，护理它，是喜欢它的人该做的事。”
倒悬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好了，小景，我要忙了。”
“过段时间门，我会来接你，如果你想我的话，提前来找我也可以。”
“我希望早点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