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第三演 奢靡香（24）
看到留言的沈景时马上抬起头来, 坐在对面的倒悬，同一时刻也掀起眼睫。
“你不好好吃饭，回复什么评论。”
“太烫了。”倒悬一面说着, 一面将汤匙里刚刚吹凉的汤喂到嘴巴里，“刚好又看到你发了。”
气氛一时变的微妙起来。
客厅里只能听到汤匙碰触碗沿发出的清脆响声。
就在这时，倒悬刚刚放下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坐在对面的沈景时被这声响吸引, 看过去时, 倒悬已经拿起手机, 起身走开了。
怎么了？
沈景时看着倒悬一直走到大门位置, 才接起电话, 跟人低声说了什么, 过了一分钟左右, 倒悬回到客厅, 扬声道，“阿姨, 帮我拿件外套下来。”
沈景时看倒悬的脸色有些难看，刚想说什么, 倒悬就又接通了电话，这次没避讳沈景时, “我要出门，马上来接我。”
“你现在出门？”
“嗯。”
沈景时看了一眼挂着客厅，装饰作用大过指示时间的吊钟，“现在都八点多了——你现在出去，晚上还回不回来啊？”
“不知道。”或许是遇到了什么急事，倒悬的声音稍显烦躁和冷漠。
沈景时不好再说什么，看着桌子上阿姨给倒悬盛的满满一碗, 却没得及喝上几口的汤。
上去拿外套的阿姨下来了，把外套递给倒悬，倒悬披在身上，又拿了车钥匙就匆匆走了。
……
第二天睡醒后，起床洗漱的沈景时听到声响望了一眼，正看到阿姨蹑手蹑脚进他房间把要洗的衣服收出来的场景。
阿姨拿了衣服过来，沈景时吐掉嘴巴里的泡沫问了句，“阿姨，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六七点的时候吧。”
沈景时八点起的床，也就是说倒悬才回来一个多小时。
洗衣服前，惯例翻口袋的阿姨，从口袋里翻出一张叠好的纸，顺手就放在了盥洗台上，沈景时刚在上面刷牙，盥洗台边沿还有点水渍，纸放上去，中间那一块很快就被沁湿了。
沈景时连忙伸手拿起来。
只被浸湿的字，已经从纸背透了出来。
沈景时只看到‘手术知情’四个字，整个人悚然一惊——他在医院跟谢闵陪护他妈的时候，也有这么一张单子。
看着阿姨放着水就下楼去了，沈景时打开纸张看了一眼。
手术知情同意书。
患者签名那一栏写的是尤秋艳，与家属签名的尤商笔迹一致，看签的同意手术的时间，却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了。
沈景时忽然想到之前跟倒悬在景区买旗袍那件事。那时候倒悬就跟他说了，他有个奶奶生病在住院。
那他消失的这段时间，都在医院陪护吗？
……
银灰色的窗帘低垂着。
只从窗帘没有拉拢的缝隙里，透进来了些正午时分才有的灿烂阳光。
看倒悬这一觉睡到下午两点都没醒的沈景时，轻手轻脚的走进了他的房间。
大半张脸都陷在枕头里的倒悬，手掌微微蜷缩着，放在脸侧，走到床边，还在想怎么叫醒他的沈景时，冷不丁在低头时，和突然睁开眼睛的倒悬四目相对。
“你醒了？”
刚刚睡醒的倒悬，看着没平时那样内向和无害，他的眼神显得有几分犀利，在眨眼之后，这目光里的犀利就被揉到眼角的手掌遮挡住了。
“起来吃个饭再睡吧，都下午两点了。”沈景时对倒悬印象真的好，尤其是上午翻到那张手术知情同意书之后。对现在的倒悬简直可以说是有点爱怜。
“好困。”
“我端上来给你吃？”看着倒悬这张稚气未脱的脸，再联想到他孤身一人住在别墅里，沈景时很容易就往那身世悲惨，从小只能和奶奶相依为命的小可怜上联想。
倒悬躺在枕头上，捏着被子看他。
“我下去端啊，你别又睡着了。”看着他没有拒绝，沈景时转身下了楼——他承认自己对倒悬有舔的成分，但还有一方面是，如果真的是他想的那样的话，倒悬的成长环境其实跟他是差不多的。
差不多的人，就很容易共情。
沈景时下去端了饭上来，因为阿姨怕他什么时候醒了，饭菜一直都热着。
躺在床上的倒悬坐了起来。他肩膀很单薄，可能因为经常久坐，放松下来的话，背就稍微有些佝偻——也只是一些。
他头发很碎，在枕头上睡翘起来了，本来乖乖服帖在脸上，额上的碎发，东翘一缕，西翘一缕，更显出种不谙世事的少年感。
沈景时看他坐在床沿上，安静的吃着饭，偏瘦的指骨，抱着瓷白的碗沿，愈发显出种玉质感。
沈景时给他夹的菜里，有带骨头的菜，怕他要吐，把垃圾桶都提过来了。然后就在一旁的吊椅上坐下，看着他慢慢的吃。
“虽然我们认识的不算久，但现在好歹也算一起共事了。”
“呃——我年纪比你大。”
“你要遇到点什么事，自己心里扛不住了，可以跟我说。”
“我……嘴巴还挺严的。”沈景时一面说着，一面被局促感逼迫的用掌心不断的摩擦着裤缝，“你要不想说，就不说，心里有点秘密也挺好的。”
他磕磕巴巴，犹犹豫豫说了一堆，倒悬像是根本没注意去听，把碗放到床边的矮柜上，“要吃苹果。”
“我去给你削。”沈景时起身，顺手就把空碗给带下去了。
一脸惺忪睡意，神色散漫的倒悬，看他背影时的目光，又不像是那么散漫。
……
原定在后天发的视频，因为倒悬临时起意想要修改，往后顺延了一天。也因此，沈景时有幸看了一下废弃的版本。
废弃版本对他来说，已经做得很好了。
后期加上去的风琴褶白色衬衣，修饰的他脖颈很长。定格着站在那里，像是悬挂在墙壁上的油画内的主角。
倒悬帮他完成了幻想。
由旁白音切进，这是一场元宇宙里举办的盛大晚宴。进入这场晚宴的人，都是由现实连接而进，所以她们在晚宴中，面目都是模糊而不协调的，唯一相貌清晰的‘他’，是从元宇宙里被创造出来的虚拟人物。
一向在视频里担任主角的倒悬，这次则像是隐匿在这场元宇宙的宴会中的旁观者。解说着他作为虚拟人物，只要投入足够多的钱，就会变成你心仪恋人的模样。
在数不清的，在元宇宙里被设定为法定货币的虚拟币从天而降时，定格的‘他’动作了起来。
看起来非常绅士又保守的风琴褶白色衬衣，像是根据投入金钱数量最多的人的幻想的恋人那样开始变幻——白色的衬衣变成了复古的竖条纹深咖色长袖吊带衬衫，迷幻灯光下，连那脸上的笑容都变的与这疯狂的氛围契合起来。
身体的摇晃，和酒杯的碰撞同步。
深蓝色的虚拟货币源源不断的掉落下来。
衣服由长袖变成了短袖，由白色变成黑色，在他伸手抚摸自己脖颈的那一刻，身上仅剩的衣物，变成了红色紧缚的绳索，而后整个画面的光线陡然暗了下来。像是这场关于虚拟恋人的竞价已经结束，所有观众退场，留下的胜利者即将在黑暗中享受自己的竞拍品。
沈景时没想到倒悬能把几个富婆打赏小白脸的粗俗内核的yy，用特效做的这么硬核。更没想到，都做的这么好了，倒悬还觉得不太满意。
倒悬只是不满意，却还没有想到要怎么修改，不断的点着鼠标，调动着无伤大雅的数值，“总觉得缺点什么。”
沈景时不知道倒悬说的缺点什么，是指什么，但他自己确实是发现了倒悬的这个里视频少了点东西，“你没发现，这视频缺你吗？”
“你这个视频都没露过面。”
倒悬仍旧随意的拨滑着鼠标，“无所谓啊，我的视频就非要有我吗。”他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眉心皱了一下，然后又马上延展开，他回头望着身后躬着身注视着电脑屏幕的沈景时，语气微妙上扬，“那我把我加上去？”
沈景时没觉得异常，“加啊。你的视频，我不可能是主角吧。”
倒悬扶在下巴上的手指张开，用食指像是拨滑琴键那样的敲着下巴，“我想想怎么加。”
短暂的思索之后，他征询意见一样的问沈景时，“那我出现把你抢走怎么样？”
沈景时有点没明白这个抢的意思。
倒悬仰靠在转椅的椅背上，他经常久坐，为了放松脊椎，每次坐在椅子上时，身体就会拉直，“就在这个视频的结尾加——混进这场宴会的我，觉得你这个竞拍品很漂亮，决定把你抢走。”
“这样的话，背景就要加个二楼的平台。”
“从上面丢下绳子，把你带走。”
虽然倒悬描述都好像没什么起伏，但沈景时对他做的特效可太相信了——这简单的几句，够他秀运镜了，只是，“会不会有点gay呀？”
“嗯？”
“设定不是恋人吗？要是结局是你出现把我带走，感觉粉丝会——”沈景时挑起眉脚。
倒悬看他欲言又止，疑惑追问，“会什么？”
“就是有的女粉，喜欢yy两个男的。”沈景时虽然说了，但他也知道，倒悬肯定没这个意思，只是怕他为数不多的女粉，也走上这种‘歧途’，所以才这么提醒了句，“你稍微暧昧那么一点，一点点儿——她们都要猜测是不是在搞同性恋。”沈景时之所以这么懂，是因为之前公司里就有被绑着男男炒热度的男网红。
正常性取向，就为了迎合流量，非要老公老婆的叫，其中一个男网红后来离职了，跟他炒cp的男网红，为了固cp粉，还愣是要编对方抛下自己出国留学，自己在国内坚强等他回来的戏码，感动的粉丝直呼‘真爱’‘心疼’，真是又惨又好笑。
“这样，很暧昧吗？”倒悬问。
沈景时仔细想想——好像也没有暧昧到让人遐想的地步，可能是他被那些腐眼看人基的女粉吓到过，所以才敏锐过头了？
“也没有，我就随便说说——你就按你的想法拍呗。”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吧，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