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刚刚的凄惨遭遇并未使儒生折服。这厮右手袍袖一甩,迎风而立颇有咏春宗师范儿,“你是何人?”
“此地乃赵家庄,看仁兄的样子也是读圣贤书的。不请自来果礼乎?”赵瑔拽文。
“小官人,这厮来了就想进酒坊。”保安里队长铁汉三抢先汇报,“小人们职责在身,当然不能让不相干的人随意进出,就拦住他问话,岂知这厮无礼,之乎者也把小人们骂了一通。”
“小人们谨记小官人的话,保安是酒坊的窗口,要文明待客,微笑服务。”另一个保安也过来歪嘴,“这厮端的嚣张,骂完了小人们又骂小官人,小人们这才恶了他。”
“兄台可有话说?”赵瑔再看这位时眼神就不善了。
“原来足下就是赵府小官人。”儒生傲气不减,上下打量一番,似乎赵瑔与他想象的不一致。“见面不如闻名,唉,传言误我,传言误我,别矣别矣。”说罢竟掉头就走,“世人皆浊浊,唯吾冷月明唉……。”
赵瑔冷笑伸臂,拦住蠢蠢欲动的保安们。神经病唯恐避之不及,要走求之不得。
“咦”?”儒生走出两步又回了头,满脸的不满不解,“为何不留区区”
“好走不送。”赵瑔招财猫一样摆手,仿若电影中深情依依的送别慢镜头。
“你这是礼贤下士的态度么?”儒生更不满意了,气冲冲走回来,“区区一身才学,满腹智计,你未能高接远迎这且不怪你,区区的暗示……你、你怎能不理会?”
“暗示?什云暗示?”你也没递个暧昧的眼神什么的。赵瑔更摸不着头胸了,心想这厮不是神经病,是特莫精神病。
儒生的脸红了红,犹豫半天狠狠一跺脚,“区区是来求职的,你看不出来么”
尼玛来求职还这么碉堡。赵瑔被逗笑了,”未知仁兄有何手艺?”
“不曾有。”儒生很干脆地摇头。
“那你……有何特长?”“特…长…?”儒生领会了这个有些新鲜的词汇。
“区区满腹智计,一身才学,凭三寸不烂之舌可敌百万兵。”
我日!赵瑔明白了,感情这货是耍嘴皮子的“好走不送。”
“喂喂,须知苏秦张仪合纵连横以御强秦,所恃不过三寸不烂之舌耳。区区不材,效法先贤,奔走四方以谋大计。今观小官人仪表非凡,气宇轩昂,乃一代雄主之相……”。儒生跟在赵瑔身后喋喋不休。
月白色袍服己变成了工作服,斑斑点点的烟渍灰迹,还有不小心被火星烫破的焦黑孔洞,比之乞丐的工作服不遑多让。赵瑔抬起头,想起刚才镜子中的自己,烟薰火燎的一张脸仿佛经年未洗过。气宇轩昂?仪表非凡?
“铁汉三”、“到”,保安中一个身材尤其粗壮的,挺胸腆肚站的笔直。
“给这厮来点厚赐。”
铁汉三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兴奋地一个大步迈过去,二话不说掏腹一拳。“尔敢……嗷……”,儒生抱着肚子蹲下了,“…礼…礼贤、贤……”。
赵瑔退后两步在儒生对面也蹲下了,“走不走?”
儒生摇头。瘦削枯黄的瓜条脸上满是大儒高贤怀才不遇的寂寞如雪。“铁汉三”,“到”。
“…别……”,儒生揉了揉肚子,立刻一阵肠鸣如鼓,这使他痛苦的神情中又多了尴尬之色。
赵瑔的眼神一跳,沉默良久。“多久没吃饭了?”
“…一日…一夜……粒米、粒米未进……。”儒生低语,脑袋几乎扎进了地下。
“瞧瞧你,一大活人做点什么不能养活自己,混这么惨也不嫌丢人?”赵瑔站起身。
“区区乃读书人。”儒生梗着脖子理直气壮,“读书人岂能斯文扫地做那粗使活计,区区若为一口粟米折腰,岂不有负圣人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