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落雪
雪飘飘洒洒地下了一整夜,看似不大,却下得很密,天光微露外面已是白茫茫的一片。帐内有了些许动静,透过帐前的纱幔隐隐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坐了起来。
“小姐醒了吗?昨夜睡的那么晚,要不您再睡会儿?现在天还早。”丫鬟秋兰靠在床边轻声地问着。
“不行啊,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忙,哪能就这么舒坦地躺着。”若芸睡眼惺忪的却也已经掀过被子坐了过来。
秋兰赶忙上前挽起清纱挂在床边的帘扣上,“那奴婢现在去端水给小姐净脸,覃姑姑已经去小膳房准备早膳了,给小姐梳妆完刚好能吃热乎的。”
郦若芸虽为郦国的九公主,日子却过得还不如个平常人家的小姐。母亲舒妃曾是郦国有名的第一美人儿,性子温婉柔弱,自打入宫后就盛宠不衰,短短三年时间就从一个小小的常在一跃成妃,一时风头无人能比,成了后宫众人的梦魇。生下若芸不久就被其他的妃嫔设计与御前侍卫勾结,被皇上打入了冷宫,那一年的冬天特别的冷,舒妃在冷宫里无人问津,染了风寒也得不到救治,越拖越重不久就撒手人寰。皇上知道后就下了道圣旨给了一份贵妃的殊荣,一个体面的厚葬就结束了舒妃短暂的一生,自此宫中再无舒妃此人。
自小没了母妃的保护、父皇的宠爱,连身世都要被人指指点点,谁都知道这是个不受宠的公主,都要明面上嘲讽几句,暗地里践踏几脚,可想而知在这深宫中存活的这十五年是多么的艰难。
若芸坐在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弯弯的柳叶眉如雾霭般温柔,一双大大的眼睛深邃又灵动,鼻子小巧而挺拔,嘴唇如樱桃一样娇艳欲滴。肌肤凝脂,秀发乌黑。姑姑常说她跟母妃长的很像,但若芸看上去柔弱,而内心却坚韧,她不会像母妃那样,把自己全部希望和生命寄托在一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身上,她要让曾经加害母妃和践踏自己的那些人通通付出代价,每当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这张脸,就好似看到母妃在提醒自己,千万别走和她一样的路。秋兰站在身后并不知道自家小姐此时心里在想些什么,拿着羊角梳梳上梳下,不一会就梳好了两个勾花发髻,发髻旁边插了一朵朵紫色的小珠花,耳边垂下两缕青丝,简简单单映衬的那张小脸俏皮又可爱。不得不说,秋兰的手的确很巧。
秋兰满意地看着镜子里的若芸,“小姐真是太美了,比那几个公主好看一百倍”。
“一天说话都不知道注意点,你有几个脑袋可以掉?说了你多少次了,还小姐小姐的叫,要叫公主,还有你这话要让别人听见不知道又得惹多少事端出来,还嫌公主的日子过得不够苦是吗?”覃姑姑走进来拍着秋兰的脑袋教训到。
“知道了姑姑,能不能别老拍我,都把我拍傻了,我这不就是在咱们自己殿内说说,出去我可是规矩的不得了,我先去外面收拾一下,小-公主准备用膳了”,秋兰扶着额狡黠地笑着一溜烟就跑了出去。覃姑姑站在那儿摇了摇头对着若芸说:“这妮子都是公主惯的,规矩越来越差”。“姑姑也别太担心,秋兰性子活泼直来直去的,平日里多加教导,慢慢会稳重起来的。我身边只有你们俩能让我信任的人,一路陪着我在这夹缝里过日子,我们早已不是什么主仆,这些规矩都是做给外人看的”。
覃姑姑抬手抹了抹眼睛,声音有点哽咽:“公主真是太抬举奴婢了,奴婢现在看到你能脱离这个苦海,心里真真的高兴。”
“脱离这个苦海?不过是出了一个宫门又入了另一个宫门,以后一样是在刀尖上过日子,但终归是新的开始,可以慢慢筹谋。姑姑你办事最为稳妥,这几天该准备的都得准备好,这些年父皇和各宫娘娘们赏赐的首饰留一些常用的,剩下的都找个可靠的人拿出宫去换成银子,再找些咱们郦国特有的小玩意,不用贵重,要精巧雅致一点,以后兴许派的上用场,还有药材也备要上一些,至于那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就不要带了,对了,母妃当年留下的要全部带走。一会儿得去皇后娘娘那儿请安,这个时候更是不能让人挑出错来。”
“这些奴婢都省的,公主虽然年少却得考虑周全,也真是委屈了你,奴婢会按您的吩咐把东西都准备妥当,您就放心吧”。若芸点了点头走出寝殿,桌子上已经摆好了热腾腾小菜,虽然简单但不失精致,吃着小菜,喝了碗小米银耳粥,心满意足地说:“幸好咱们有了这个小膳房,每天能吃上可口的”,“那可不,以前每次去御膳房领回来的吃食又冷又差,那多总管眼睛都长在头顶上,话都不好好说一句,都不知道一天嘴巴里吃了多少苍蝇才能说那么多难听的话。亏了咱们公主机智想办法让皇上赏了这个小膳房,让我们这些奴婢啊也跟着沾了不少光”,秋兰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叽叽喳喳的像个小喜鹊似的说个不停。姑姑捣了一下秋兰,秋兰抬眼看到公主坐在那儿暗自出神,就知道又说到公主心里的痛楚了,不禁懊恼的没在吭声,赶紧拿一件镶了兔毛滚边的大氅给公主系上,大氅粉紫色的缎面上绣着同色的丁香花,不经意看一点不显,走动起来在光线的映射下就看到一串串的丁香花摇曳活泛起来,空气中好似都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公主,咱们赶紧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吧,刚下过雪路滑,去晚了又得落人口舌了”。若芸点了点头没有言语,起身走出殿外。覃姑姑追出来拿了个手炉塞在若芸手里,嘱咐着秋兰:“公主体寒,别在外面耽搁时间长了,一路照应仔细些,别有闪失”。“知道了,姑姑”秋兰乖巧的应下。一主一仆打着伞沿着回廊朝着永安宫走去,雪下了一夜也没有停的迹象,反倒是越下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