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莫家老祖
时渺走得毫不拖泥带水,极为利索。可这一下,却把两族人晒在了当场。
洛、莫两族皆是一脸无措,隔空相觑。这两族本应该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可此时各自的心中,却皆是惊涛翻滚五味陈杂。
不提两族人的暗怀心思,单说洛孤鸿,经由片刻调息,感觉身体已然可以走动,便与姬明月一起回归了自家队伍。
那边的洛孤烽见事情已了,略一沉思,便也向着洛家方位走去。
莫淑娴眼望着洛孤烽,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其脸上的神情由希翼慢慢化作了惶忧。
他……竟没看自己一眼!
洛孤烽没想再去管莫淑娴,此次他已看得清楚明白,那洛族也好,莫家也罢,甚至是宗门,都不过是以她莫淑娴为由头,借题发挥罢了。
一个为尊显世家颜面;一个为彰明宗门地位。
至于莫淑娴究竟是被谁绑来,这其中又有怎样的明争暗斗,他已不想再去追问。
自打离开了父亲,自己在主族客居,先是遭到莫淑娴退婚,后遇其被劫掠,自己一直待其以宽,甚至可以说是以德报怨也不为过,那儿时的情谊,怎么说也算是还清了吧!
还是就此别过的好,从此两相安好,一别两宽!
洛孤鸿刚回了自家队伍,可转身之时,却恰巧看到洛孤烽正独自走来,心中顿时明白了七八分,不由得一声轻叹。
忽而,他猛然想到了郑秀妍的临终嘱托,可干张了张嘴,可话却终究没能宣之于口。
“好好活着,把娘没享得福,都享一遍……”
殷殷依托,仿佛尤在耳边,可世事无常,在如此这般的疾风骤雨裹胁下,又有谁真能独善其身?
眼望着落寞凄苦的莫淑娴,洛孤鸿默然无语,只余下一声哀叹。
莫淑娴望着洛孤烽一步步走向自家队伍,看着那身影从彷徨到镇定,再到从容,恍然间,她似有所悟,原来自己与那人,从此以后便是陌路……
洛孤烽回到队伍,当先便郑重地向洛孤鸿与姬明月施了一礼。此次如若不是洛孤鸿冒死救下莫淑娴,只怕他会终生抱憾,如若不是姬明月,怕是此时的自己,也已死在了那堵矮墙之下。
姬明月微笑还礼,还偷眼给了洛孤鸿一个笃定的眼色——你这兄弟人不错!
此次能够救下莫淑娴,洛孤鸿也是心情大畅,虽说险些丧命,但终究还是活下来了不是!想到此处便想豪言几句。
可猛一抬头,却暼见自家父亲正阴着脸扫视过来。经由那目光一扫,他哪还敢托大,慌忙地将大话吞回了肚子,郑重地对着洛孤烽还了一礼,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洛霆霄阴沉着脸,与莫震廷隔空对视一眼,连句场面话都没说,便带着自家族人转身而去。
莫震廷怒视着洛家族人,他本有心阻拦,可想了又想,却又不得不强压下心中怒火。
两家人都明白,此次交锋只能算是暂告一段,哪能就这么不清不楚的结束?如若那样,不止是两族人不会答应,宗门也不会答应的!
争端已开,不斗得个你死我活,哪个又会甘心!
莫震廷眼看着洛家走远,直至出了莫家族地,方才回身扫视了一圈脉首族老,沉声问道:
“事已至此,各位可有应对之策?”
各脉首长老族中高层皆是低头不语,他们岂能不知,此事可是牵扯着宗门。此次看似洛家前来大闹,扫了莫族颜面。但其实,洛家也只为求自保罢了!
两相对调换作是莫家,也会一样如此!用别家来填这无底深渊,总比自己亡族得好!
莫震廷冷眼环顾,见族中中长老皆不说话,不由怒气翻腾,本有心发作,但大战在即,哪有先折了自家锐气的说法,故此只得强压怒火,冷冷地丢下一句话,便先行离开了。
“我这便去求见老祖,各脉首长老听令,立刻通告全族,备战!”
且不说各脉首族老各怀心事,单说莫震廷离了荒院后,便直奔老祖闭关之所而去。
在莫族的南侧一隅,有一处清幽之所,那里便是莫家老祖的清修之地。
此地被视为族中禁地,出了此处的仆从,也只有族长才有权进入。
莫震廷进了族中禁地,停在了一所宅院前,他先是平静了下心绪,待气息平稳,才又从怀中取出传音符,对着说了几句话,而后便手打法诀,将其射入了院落。
各家老祖平日里皆不喜过问世事,只为一心清修。这不是老祖们耐得住寂寞,而是因时间不等人!
修行,修行,多修便多行!
只有有命才能多行!故此老祖们都会潜心修行,以希望能够再进那么一小级,能够再多快活那么几年!
似想能活上老祖的,哪个不是油锅里滚过的,怎能真得真的清心寡欲!
莫震廷打出了传音符,过了片刻,便见院门猛然洞开,一道苍老的声音,不疾不徐地飘来。
“进来吧。”
莫震廷得了允许,心下不由一安,他还真怕自家老祖此刻在闭关,如若真把自己撅在门外,那可如何是好?
万幸,最坏的局面并没出现!
莫震廷快步走进院落,来到天井当院,却见一矍铄老者正在石桌前摆弄着棋盘,见莫震廷进了来,却并没抬头去看,依旧自顾自地摆着棋子。
“老祖……”
莫震廷声音哽咽地叫了一声,可老者却仿似没听到一般,自顾自地摆下了一枚黑子,接着又拾去了棋盘上的几枚白子,随手扔丢至棋盅。
莫震廷见老祖不答,只得安静地立在一旁,静待老者摆棋。
却见棋盘之上,黑白相交,错落满掷,一黑一白两条大龙,杀得是难解难分。
再一看那老者,此时却不再其执黑杀白,反而却拿起白子直扑黑棋。
之后那老者反复对调着黑白子,不多时,便见一枚枚黑白子被捕杀出局。
忽而,老祖手捻着一枚白子,可却迟迟没有落地,再一忽,却是眼中寒光一闪,直向莫震廷射去。
“老……老祖,震廷打扰您清修了。”
莫震廷赶忙低下头,不敢直视那犹如实质的目光,内心已是慌乱如麻。
“清修,我还能清修吗?”老者淡淡地说道,随手将棋子丢于一旁。“我莫家都快成宗门弃子了!我哪还有心思清修?”
莫震廷一听此言,吓得亡魂大冒,慌忙跪倒在地,惶恐求起饶来。
“老祖,是我这族长无能,请您治罪!”
“起来!治罪,治什么罪!”老者登时不悦,但语气却不再是疏远冰冷。
“你这族长有罪!但也属无心,你可知你犯了那几条错误?”
莫震廷哪还敢言,诚惶诚恐地叩首到地。“谨听老祖教导。”
老者略微点头,脸色好似缓和些,却见他随手又捏起一枚黑子。
“其一,你顾虑太多,那莫淑娴既然已有二心,为何不直接杀了!心慈手软,你是如何做得这族长之位;其二,信息不畅,那郑浩然已死了多时,他宗门使者都到了,可你却竟然不知?不知倒也罢了,可你却反倒让洛家以此借题发挥,反将了一军!这是因为你做族长久了,过于依赖权术,心生了怠慢!其三,那莫淑娴想一死了之,你为何不救?是不是觉得此举会怠慢了宗门?”
“这个……”
“哼!这便是你第三个错误,自家子弟,杀也得是自家来杀,哪有被别人逼死的道理!此事如若传出去,整个白石城会如何看我莫族,族中子弟是否会离心离德?这便是你的第三错,你是身居高层日久,人竟也变得傲慢起来了!”
“是……是震廷知错,请老祖责罚!”
“责罚?责罚什么?我莫族族长心慈手软,是说明亲近族人;信息不畅,是说明宽于待人;傲慢则是因为身份显贵!”
“老……老祖,您……”
“你是觉得我说笑?”老者意味不明地一笑:“震廷啊,你是族长,便要知道这好事也可以变成坏事,但坏事同样也可以变成好事!”
莫震廷猛一顿,犹似醍醐灌顶一般,呆愣半晌方才醒转,又忙向老者虔诚叩首:
“震廷受教了!”
“嗯。”老这轻嗯了声,手臂虚一抬,也不见有灵力射出,可莫震廷却感觉到,自己竟被一道灵气托起了身来。
“起来吧,居移气养移体,你是族长,不要动不动就跪,来说说,你认为我莫族应该如何应对此劫?”
“回老祖!”莫震廷心中早有腹稿,见老者问起正事,也正色了起来。“那洛家此次进犯我族,我已下令全族备战,二就是,我打算出厚礼,以打通宗门关节……”
说到这儿,莫震廷偷眼看了眼老者,见其没有不悦,才定下心来。
“你打算出动多少族中子弟?多少族内资材?”
“三……三成子弟,二成资材!”
“不够!”老者微微摇头。“那宗门使者看样子是有备而来,用三成子弟的性命,去赔那宗门长老之孙,怕是难以让宗门满意;再者,那使者本人怕是也欲壑难填,两成资材怕是不够看吧!”
“老祖……那……”
“哼!”就见老者一声轻哼,紧接就见袍袖一卷,再看那棋盘,却已成为齑粉。
“还是三成子弟,不过却是四大世家的三成子弟,宗门长老的孙儿陨落,凭什么只让我莫家子弟陪葬!资财还是两成,不过是白石城的两成!”
老者的一席话,听得莫震廷是心惊肉跳,这得出多少人命来填啊!
“可……可是,那尚、徐两家又怎么轻易入局!”
莫震廷震惊之余,还是嗫啜着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此事我来办,你做好备战便是!”
说着,便见老者身形猛一闪,再一看,却见老祖已经腾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