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5章 第一世：隐痛
天外天发生了一次巨大的震动。
这几乎是自从毁灭诞生之际，天裂之后的再一次撼动整个天外天的震动。
在九重天的所有骸神们都感觉到了两股强大的能量正在对撞。
一股是祂们所熟悉的主神气息。
另一道，是令祂们几乎吓得肝胆俱裂的毁灭之力。
强大，窒息，绝望，无可匹敌。
这是祂们的感觉。
但是最清晰的念头只有一个。
那就是——
能完完全全和主神抗衡的存在，出现了！！
或许是一瞬，又或许过去了很久。
当那两股几乎要搞崩世界的能量消散的时候，所有骸神都松了口气。
这种就像是头顶悬着一柄能一剑斩魂的剑，让骸神们惶惶度日。
而彼时。
神祇终是没有甩开少女。
而少女也如愿以偿的跟着神祇来到了他平时消失不见之时，所去往的之地。
那是一个处于九重天之上的奇怪空间。
这片空间里。
竟然以黑白两色分割而立。
外形就好像一片片翻滚的云似的，只不过一边纯黑，一边纯白。
很难不让人觉得这是善恶的区分。
可是——
少女黑袍翻飞，她拽着男人的白袍，血色瞳眸寸寸的扫视着面前的这片场景。
一股子几乎是腐朽枯烂的感觉从心里升腾。
那并不是她本身的情绪，而是面前之地让她产生的这种感觉。
就好像原本一棵生机勃勃的苍天大树，忽然开始从内里开始枯萎腐烂，外观看起来好似没什么，但是却看不到内里已经被虫蚁啃噬的狼藉。
就好像她所觉得善恶是不对的。
因为这里给她的感觉——只有恶。
包括那些纯白，也散发着腐烂的感觉。
“这是什么？”
少女问。
意外的，神祇竟然回答了她。
他语气淡淡:“命运。”
少女又问:“谁的命运？”
神祇:“万物的命运，未来的命运，世界的命运。”
少女感受着这里的一切，没来由的开口:“我记得创世神创造出来的世界里，最多的生物，叫做人类。”
“为何这天外天里的生物，被称之为骸神呢？”
“毕竟在吾看来，那群骸神除了四肢略有不同以外，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而那些被创世神创造出来的世界里，除了人类，依旧有其他生物。”
“所以骸神，为什么会凭空的高人家一等，以‘神’作称呢？”
说到这，电光火石之间，少女像是想到了什么，骤然抬头看向了旁边的男人。
男人那双墨玉般的眸子里寂寥无垠，像是带着冰冷的情绪，却又好像什么情绪都没有，显得很缥缈。
如她所想，他道:“神创造了世界，创造了万物。”
“但是万物的一切，都是需要自己去创造。”
“万物需要靠着自己的努力扶持进化。”
“每个万物，都应该是自己的神。”
那一刻，少女心底道了句:果然。
每个万物，都应该是自己的神。
所以骸神的称呼来源于此，这并不是在告诉祂们，祂们高其他生物一等。
这是在让祂们明白，祂们每个人的一切都是需要自己去创造的，祂们可以成为自己的神。
所以骸神创造世界，变成创世神后却直接‘身陨’，意志直接融入世界大地中。
这是创世神所创造的未来，祂们其实并不是真的身陨，祂们只是和世界同在，伴随着世界的进化，看着万物的勃发成长。
可是被称之 为创世神的存在，寥寥无几。
反而是那些被称之为骸神的存在，竟然连那些创世神所创造出来世界中的生物都不如。
之前那个被劈成三界的世界里，少女亲眼看到过。
人类或者其他族类，他们会为了自己的地盘去争抢，被打压就会为了活下来而站起来，会为了一己私欲做出很多残忍之事。
就算他们充斥着七情六欲，但是每个人都是鲜活的。
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手创造自己的一切，不管最终结果是好是坏，但是他们都在为了活下来，活的更好而在努力。
而骸神们，却自诩除了主神以外，高过其他万物，祂们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其他世界的生物，觉得祂们是他们神。
——祂们应该是自己的神。
——可祂们却自以为成为了万物的神。
这就是两者的不同，是创世神和骸神真正意义上的不同。
所以那群骸神会依赖着万物之神，祂们从没有想过要自己去创造自己的未来，祂们觉得祂们至高无上，是主神最完美最高等的造物。
但是这些行为，本身就代表着一件事:祂们在试图代替万物之神，成为万物之神。
所以天外天那个世界逐渐变成了一潭死水，惊不起半点波澜。
但是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一切，都会由万物之神来承担，只因为这个世界是他的造物，是他的‘孩子’。
可是，他觉得这个这个世界没救了。
身为毁灭的少女其实能感觉到，一开始她刚诞生的时候，能量确实非常弱，除了诞生之初声势浩大以外，根本没有那个本事毁灭这个世界。
但是直到她看到了万物之神手里的那本无字书，每每到她手里，都会隔三差五的出现一些文字。
而那些文字，她从不懂，直到慢慢参悟。
她的力量，也从一滴水逐渐成为小溪，然后最终成为汪洋大海。
现在的她，她很清楚的明白，她是有那个本事毁灭一切的，她的力量彻底恢复了。
在她第一次发现这个事情的时候，少女非常的激动兴奋，她甚至觉得马上就要让毁灭降临在这个世界了。
可是直到那一次，大片的凌霄花因为她的力量，一点点的凋零枯萎，直至被毁灭后。
少女头一次站在几乎快被她毁灭掉的竹林里，陷入了长久的愣怔中。
甚至再一次产生了迷茫。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种奇怪的感觉。
但是没来由的，身为一个毁灭，在那一刻，她竟然有点讨厌自己所拥有的那股毁灭力量了。
虽然很淡，但是那情绪是确实出现过的。
直到现在，少女看着面前那至高无上的神祇啊，她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身为从万物之神祈愿中诞生的毁灭，她为什么刚诞生的力量会那么弱？
因为那是万物之神内心深处，本身就不想毁灭这个他所一手创造的世界啊。
或许他是知道的。
但是他对这个世界、对那些骸神的失望，并不足以让他改变主意。
所以他在准备彻底的违背本心，他在助她增长或者是恢复力量。
在少女知道创世神创造世界会身消魂散，以意志存留在万物山河中的时候。
少女就清楚的明白，这个世界有多么的腐朽，身为万物之神的他，所承受的痛苦就会有多么的重。
他想毁灭掉这个世界，也是因为——他不想活了。
少女看着面前黑白翻涌的气息，光是在这里待没多 久，她甚至都不是万物之神，都觉得一股子腐朽难受的感觉席卷全身。
更别说是完完全全承受这一切的万物之神。
怪不得他每次从这里回去，身上都会有种即将要失控的感觉。
那种压抑感，一旦聚集到一定程度，到达爆发的那一刻，真的会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无情无欲的万物之神么……
少女看着男人那宛若天人的精致侧颜，忽然笑了笑。
他是万物主宰，也是天地。
可，若天地无情，万物如何生？
突然间，少女开口好奇道:“既然吾乃汝祈愿中诞生，所以吾生来只为毁灭，是么。”
她的言外之意，谁都能听懂。
如果她不是为毁灭而存在，那她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而她一旦毁灭，那么连带着自己，都会被毁灭，因为那是她必要的使命。
所以，不管如何，她虽然身为毁灭，但是最终的结果，她必须要连带自己，要一起毁灭。
这才是毁灭存在的意义。
如果她是个活生生的人，那么就算说，不管怎样她都是要死的。
神祇微微一顿，双眸微垂，安静的凝视着她。
那一刻，不知道是不是少女的错觉，她似乎从那双寂寥亘古的眸底深处，看到了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波澜。
片刻，他才开口，语气似乎带着一丝淡淡的疑惑。
“生来便为毁灭，既然如此，又何惧？”
他察觉到了她的那一丝丝害怕的情绪，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
毁灭并不会惧怕毁灭，所以为何会有这种情绪存在？
少女眼睫微颤，嗓音轻缓道:“汝为何会化身为男性？”
神祇不明所以，他很早就看不清她未来的命运了，便道:“生来便是，既定结果。”
少女没有继续探究，只是弯了弯唇:“那汝，知道吾为何会分化成与汝不同的性别吗？”
神祇没有说话，似乎在等她接下来的解释。
少女直白坦然的凝视着他:“一开始吾并不知道，甚至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但是现在——”
她耸了耸肩，小手却抓紧了他的衣袍，毫不犹豫道。
“吾突然意识到，因为这个世界有了汝的存在。”
“所以，吾不想毁灭世界了。”
神祇微微一怔，像是头一次拥有了‘懵’的情绪，那双轻眨的眼眸中浮现出一丝很明显的疑惑:“为何？”
少女歪了歪脑袋，看着他笑了笑，没有回答他，反而转头继续看向这个世界。
片刻，她轻声道:“抱歉啊，汝的愿望，吾貌似完全实现不了了。”
——在第一次看到他那充满着孤寂的背影之时，或许就已经有预兆了。
而现在，她心底的那股情绪越发的清晰，脑中也缓缓地冒出了一句话。
任何一种环境或是一个人，看着他的时候，突兀的预感到离别的隐痛时，你必定是爱上他了。
她这才明白，一次次看到他的背影之时，心底那股奇怪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了。
……
后来，神殿的桌前，少女弯着眉眼，凝视着面前的神祇。
——“你不爱说话，还好像很讨厌这个大千世界，但我想让你多说点话，不如就叫你谈恹吧，喏，我写下来啦。”
——“为何不是谈厌。”
——“因为，我的心给你了啊~~”
回头想想，那竟然是他唯一的一次，从命运之地回来后，没有一丝压抑失控的感觉。
反而感觉到了，满身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