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努力
清晨, 阳光明媚。
崔肆意揉揉惺忪的睡眼,见薛景恒守在她床边,还不忘出言调戏他:“薛大人就是三天没吃饭, 体力也好得很呢!”
刚睡醒的声音软软糯糯, 带着股娇气。
薛景恒的脸瞬间就黑了。
崔肆意扁嘴:“我都失身于你了, 你还对我这么凶, 还给我脸色看!”
薛景恒的脸更黑了:“不许口无遮拦。”
明明两人早已成婚, 夫妻敦伦乃天经地义,怎么到她嘴里就成了失身?
“那我好看吗?”
崔肆意努力坐了起来,被子从肩头滑落, 一头乌黑秀发被她拢到左侧,露出纤细的脖颈,墨绿色的肚兜松松垮垮地系在身上, 勾勒出饱满的胸形, 欺霜赛雪的肌肤上布满青紫痕迹,显然都是他昨晚的杰作。
薛景恒喉咙发紧, 转身不敢再看, 却被崔肆意扑了个满怀。
“今天也是喜欢薛大人的一天啊!”
薛景恒捏住她腰肢,俯身落下一吻, 到底顾及她身体,起身走了出去。
崔肆意眉眼弯弯,唤茴香芸豆进来伺候。
别说薛景恒了, 就是两个丫鬟看见她这一身痕迹,也羞得面红耳赤,她们不知内情,故不明白为何两人感情甚好却到昨晚才圆房,但既然能做到崔肆意贴身丫鬟的位置, 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心里都门儿清。
早膳后,崔肆意道:“要去给伯母请安吗?”
她两日未归,不管薛景恒是如实告知,还是用了别的什么理由搪塞了过去,昨晚既然回来了,今日总该去见一见周氏才好。
“不必,去柴房,一会儿伯母肯定也要过来。”
“抓到给雪球下药的凶手了?”
“嗯。”
崔肆意也是个看碟下菜的,听说不是去兰若苑,而是去柴房,而且周氏一会儿才过来,就又犯了娇气。
“不舒服,要抱!”
若是平时,绳趋尺步的薛景恒不一定顺着她,可崔肆意掉下山崖,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昨晚又是初承雨露,遭了不少罪,现在
崔肆意说什么,他都想宠着她,于是弯下身子,就将椅子上的人打横抱了起来。
崔肆意笑意盈盈:“昨晚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
薛景恒慌忙捂住她的嘴,哪有人将这种事放在嘴边的?
崔肆意也不恼,就着他的手,蹭了蹭自己的脸蛋,就像一只小奶猫在求抚摸。
薛景恒的心,瞬间就软得一塌糊涂。
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比她更惹人怜爱了。
到了柴房门口,崔肆意才发现柴房里关的不是什么丫鬟,而是一个三十左右的男子。
崔肆意推他:“好了好了,你快放我下来,你抱着我,像什么样子?”
薛景恒无奈:“不是你说要我抱你的吗?
崔肆意冲他讨好笑笑:“平常的话是,可你现在抱着我,我怎么问话,不够有气势啊!下次再让你抱!“
薛景恒没好气地将她放下,又道:“这是马厩喂马的仆人彭二,竹叶在他房间发现了湖离草,就是雪球中的那种,混在草料里吃了可以让马躁狂,初骑感觉不出来,但马跑得越快,药效发挥得就越明显。”
谁知崔肆意上来对着彭二说的第一句话竟是:“难不成你也爱慕薛大人?”
跪在地上的彭二一动不动,只是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薛景恒的脸红了又青,青了又白,借着衣袖的遮挡,掐了崔肆意腰间软肉泄愤。
崔肆意自知说错了话,耸耸鼻子,委屈地看向他。
经了这一遭,薛景恒也不敢让崔肆意问话了,轻声道:“是谁在背后指使你的?”
彭二垂下眸子:“没有人指使奴才。”
薛景恒扯了扯唇角:“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还有你送到乡下的夫人已经被竹叶接回来了,你若还是不说实话,我让你夫人有钱也看不了病。”
府里的人是素知二公子脾性的,平常看着是好,可若真发了怒,就是老爷和夫人来了,也未必拦得住。
啪嗒——
一张平安符落在地上,正是彭二上个月为素娘求的。
心理防线瞬间崩塌,他以额触地,
砰砰磕了几个响头。
“请二公子放过我夫人,我什么都愿意说,是表小姐指使我这么干的,表小姐嫉恨郡主,让奴才提前一晚将湖离草加进草料里,还说只要我一人承担下来此事,她就会给我夫人看病的银子。”
“我夫人病重,我自己的月钱又不多,为了给夫人看病才这么干的,我知道我对不住二公子和郡主,甘愿以死谢罪,只求二公子不要为难我夫人,她身子不好,她什么都不知道。”
崔肆意唇间蹦出三个字:“赵零露?”
彭二忙不迭地点头:“就是赵小姐。”
赵零露!
怪不得刚才薛景恒说周氏一会儿肯定要过来,若是个寻常的丫鬟小厮,他们自己处置了,再和周氏说一声就是了,可若是赵零露,这就不是他们能绕过周氏随意处置的了。
薛景恒没有给崔肆意思考的时间,牵着她的手,来到隔壁房间。
赵零露坐在空旷的房间里,笑容恬淡。
“看来表哥早就猜到是我了。”
“前日有人看到你去当铺当了首饰,昨日清晨,彭二就有钱送夫人出城了。”
“原来早被人盯上了,是我疏忽了。”
依旧是和初见时一样温和的声音。
崔肆意看向她:“赵小姐宁愿牺牲一切,也要置我于死地,只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值得吗?”
赵零露弯眸道:“我想郡主是最没资格说这句话的,我打小倾慕表哥,这其中的等待与期盼,又怎是你能了解的?四年前,我路过前院时,曾听见有人问起表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子,表哥当时的回答是温柔端庄、精通诗书,最好还擅长打理庶务,能让他无后顾之忧。”
“我一字一句记在心里,这些年也一直在朝这个方向努力,诗词、习字、弹琴、弈棋、茶艺、插花、女工、账本,我一样也不曾落下,就是官员上衙,也有个休沐的时候,我却连一日也不敢耽误。”
“去年我午休起来,偶然听到姨母和刘嬷嬷说有意将我许给表哥,心中更是欢喜
,没想到转眼间,表哥就向姨父姨母说要求娶郡主,心急到连一日都等不得,催着赶着姨父姨母去提亲。”
“若说郡主比我更符合表哥的要求,也就罢了,可是郡主诗书不通,又是最不讲究规矩礼法的,让我这些年的努力,一夜之间,都变成了笑话。”
薛景恒语气清淡:“不过是少年人的一时戏言,没想到让赵小姐当真了,我很抱歉,只是感情一事,本就是没有道理可言的,若是能按照预设的框架,仔细比对、认真筛选的,就不是感情了。”
“因为我喜欢她,所以她诗书不通也是可爱,满嘴胡言也是可爱,即便再温婉贤淑、蕙质兰心的姑娘,在我眼里,也不如她。若赵小姐真有什么不满,大可冲着我来,你千不该万不该对她出手。”
崔肆意细细思索她话里的意思:“所以上次书烟的事情是你指使的?”
赵零露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崔肆意当时还在想为什么书烟笃定娶个门第略低些的新夫人就一定能让她当姨娘,原来是受了赵零露的蛊惑,书烟大抵也知道或者被赵零露告知过一些周氏的心思,所以才将宝押到了赵零露身上。
至于为什么到最后也没供出赵零露,当然是因为太恨她了,一心想让她在赵零露这栽跟头。
崔肆意心里又升起一个念头:“难道在无双居门口说闲话的那两个姑娘,也是你找的?”
赵零露微微一笑:“郡主真聪明,还能联想到这件事,只可惜表哥铁了心要娶你,就是别人说闲话,他也不在意。”
崔肆意心里想笑,薛景恒哪里不在意了?还是她把他拉到定远侯府和沈融谕当面对质,他才相信她的,但面上还是平静问道:“那你又是如何得知我和薛大人在清心书铺的对话?”
赵零露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因为那日我就站在清心书铺门口,若不是郡主抢先,本该站在里面和表哥说话的人是我。”
崔肆意淡淡道:“那又如何?赵小姐觉得结果会改变吗?”
赵零露沉默一瞬,倏尔自嘲一笑:“也是
,娶了郡主,自是对表哥以后的仕途大有助益,这又怎是旁人能比的?”
薛景恒想说什么,却被崔肆意拦住了。
“你也不用故意挑拨,我既然嫁他,就有自信能让他喜欢我,事实证明,我也做到了。”
赵零露的眼神,蓦然黯淡下来。
是啊,自己从前也不过是盼着嫁给他后,能和他相敬如宾,得他几分眷顾罢了,毕竟性子是那样冷清的人。
可是他娶了崔肆意,却对她关怀备至,就连出个门都要牵着抱着,自己刚才稍微靠近她些,他就将她护在身后,生怕她受了一点儿委屈,更别提崔肆意掉崖那两日,他简直发了疯地找她,连吏部那里都不管不问了,一连告了好几日的假。
从前一心扑在政务上、兢兢业业的一个人,却生生为她转了性子。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薛景恒打开房门,让周氏进来。
崔肆意不知周氏听去了多少,但一向端庄得体的周氏已经哭成了泪人,手里还紧紧拽着薛景恒的衣摆。
“景恒,我一直没求过你什么,现在我求你无论如何请留零露一条性命,说来这事我也有错,我不应该在房里和刘嬷嬷说那些话,让零露听到,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薛景恒向后退了两步,眼圈微微发红。
“伯母,若不是阮阮命大,我就永远失去她了……”
崔肆意微怔,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薛景恒如此失态,心里忽然有一种酸酸胀胀的感觉。
她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周氏流下两行清泪,吸了吸鼻子道:“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郡主受了委屈?只是零露打小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相信她本性不坏,只是一时被感情蒙了双眼,才做了这些错事。”
说着,又看向崔肆意,希望能从她那得到谅解。
只是还没待崔肆意回答,心里起疑跟着周氏前来、听了个七七八八的薛凝月也哭着上前,拉住了崔肆意的手。
“二嫂,我也有错,是我小时候不懂事,一直在表姐面前说二哥这里好那里好
,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但是表姐和我一起长大,表姐平日里真不是这样的!”
崔肆意想了一想,道:“那就送到浮安寺吧。”
浮安寺专门收容犯了错的官家女眷,四周都有专人看管,只要是进了浮安寺的人,这辈子都别想再出来。
薛景恒还想再说,崔肆意挠了挠他的手心。
他为她着想,她亦舍不得让他为难。
周氏拉过她的手:“多谢郡主,赵家那里由我来说,我明日就将她送走。”
薛凝月扑到崔肆意怀里,哽咽道:“多谢二嫂,我知道我让你为难了。”
只有赵零露静静地坐在那里,像个局外人。
那一双幽静的眼睛,似是早已看透了生死,再激不起波澜。
也许从薛景恒求娶崔肆意那一日,她的心就已经死了。
这些日子,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只可惜,上天连一块浮木,也不舍得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