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台前
“倒数第二？”
洛荼指间夹着一张白签, 序号鲜明。她瞥了一眼，随意地把它放在包里。
“……这个号有点晚啊。”
她自言自语，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 音色没有特别的珠圆玉润，多了一种抽久了烟、磨砂砂纸一般的质感。
“洛荼前辈！”远处跑来一个工作人员, 手里拿着她的手机，向她递来, “您的手机响了, 是陌生人打来的电话。”
“谢谢。”
洛荼接过手机, 垂眸看一眼号码。神情微微顿住。
她认识这一串号码。
因为没有给它备注，所以显示的是一串数字, 让工作人员误以为打进来的是陌生人。
洛荼的眼中冷意泛起, 转身走到无人处，按下接通。
“……洛怀。”
“你接电话啦, 妹妹, ”对面的洛怀松了一口气, 语气中有着显而易见的欢欣。
如果有人在场, 一定会认出, 这是京剧圈最著名的花旦，一曲《霸王别姬》成名二十年。
也是洛荼的双胞胎姐姐。
洛怀笑着问：“我听说lopsche的首席位置空出来了？今天是你的竞选时间吗, 要加油啊！”
洛荼无声地扯了扯唇角，嘲讽地说：“嗯。”
她态度冷淡, 不欢迎之意溢于言表。
洛怀沉默了一会，声音变得小心翼翼：“抱歉，希望我的电话没有影响到你的心情。”
“不必，还有事吗。”
“啊……”
洛荼垂眸看了一眼倒数第二的序号，敷衍地说：“我快上场了。”
没有等待对面的回答, 她直接挂断电话。
……
三天后，放榜日。
“上一次首席的最终分数出来了，在大屏幕上！”
“鹿鹿，”姜稚兴奋地跑来，拉住鹿以意的手，“走走走我们去看！”
鹿以意来到大屏幕前面，被人群挤了一个趔趄，随后有人发现他，给他让出一条道路。
什么情况。
他还是第一次有这种待遇。
鹿以意抬起眼睛，一眼看见了在最上面的第一行字里自己的名字。
——“第一名：鹿以意、洛荼。”
姜稚不可置信的声音响起：“并列第一？？”
全场哗然。
负责人走下来。
“是的，评委老师们经过反复斟酌，最终给了你们两人相同的分数。”
lopsche的首席竞选，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以往一轮竞选已经足够，赢的人将会直接成为首席。
但是想到竞选当天两人的表现，负责人不禁觉得这样的结果反而是最合适的。
还是他自己太没有见过世面了。
鹿以意太年轻了。对于这么年轻的候选者，这只是一次给他的磨练机会。这是以前评委老师普遍的定义和偏见。
但是他换上芭蕾裙站在场地中间，穿着纯白蕾丝的芭蕾舞裙，所有人一瞬间坐直身体，眼前一亮。
白天鹅？他像是坠落皇宫湖畔的天使，没有人能说他不是轻盈的白天鹅。
黑天鹅？音乐转换时，他瞬间气势转变，像在悬崖的深渊之上燃烧的冰。
在他前一位的洛荼，身为舞团的资深舞者，表现完美，挑不出差错。评委们一致给了高分，在心底默认首席之位非她莫属。
直到他最后的出现。
经过评定和反复讨论，从未有过首席分数并列第一的lopsche舞团，打破了自己的历史规定。
“给他一个机会。”
“接下来进行第二轮竞选，在下周完整表演《天鹅湖》双天鹅的独舞部分，舞台定在中央剧院。”
负责人转述完毕评委的结果，褶子似的老脸上流露出专业认真的神色，表示洛团会全力给予支持，让他们两位全力一搏。
姜稚：“……”
她下意识回头去看鹿以意的表情。
少年漂亮的杏眸有些茫然，一缕栗发不经意地贴在脸侧。
他伸手勾了一下头发，重复一遍：“在下周表演《天鹅湖》……我可以上台？”
负责人点点头，语气和蔼：“是的，就是这样。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姜稚心中开始变得焦急。
有啊！鹿鹿，当然有问题了！你第一次跳这么重要的角色，不需要提前确定妆容、定制服装、熟悉站位、询问音乐和灯光安排，还要上台排练几次吗？就算这些你不在意，难道不需要提前了解流程，确定是不是当场评委打分，直接出结果吗？
鹿以意垂眸沉思一会。
“……有。”
负责人：“问吧。”
鹿以意抬起眼眸，目光诚恳：“我可以要一张特等席的票吗？”
负责人：“……”
姜稚：“……”
“有。”负责人停顿半晌，神色变得有些复杂，不情不愿地道，“马上就给你。”
鹿以意松一口气：“好的，直接写谢矜言的名字。”
负责人：“…………”
他好像走在路上突然被人踹了一脚的单身狗。
鹿以意顺顺利利拿到特等票，显然没有看懂其他人复杂的神情，心情愉快地回到家里。
他推开门，一楼的客厅亮着灯光。
沙发上，高挑俊隽的少年懒散坐着，面前放着笔记本电脑。他垂眸敲打键盘，处理繁重的公务。
谢矜言没有上书房，是为了等他。在他回来的时候，一进门就能看到一盏灯光。
“谢矜言！”鹿以意跳过去，从手里拿出一张邀请函，“你看看我手里的是什么！”
谢矜言接过邀请函，拆开，看见一张lopsche特等席位的票。
他微微一笑：“洛团的特等票？”
鹿以意点头：“是的是的，这是我的演出。”
没有等谢矜言开口询问，他倒豆子一样，把即将到来的表演全部说了一遍。
鹿以意说完觉得有点口干舌燥，眨眨眼睛：“感不感？这张票是给你的！”
谢矜言微微一顿，重新看了一眼手里的票，若有所思地说：“……原来洛团的内部票是这样的。”
鹿以意：“……”
他顿时有些心虚。
“但是这张票是只有你一个人的。”他轻轻咳了一声，严正声明道，“我没有告诉我的狐朋狗友。”
谢矜言似笑非笑：“为什么？”
鹿以意忍不住悲伤地说：“万一到时候我输了，没有当上首席，一定会被他们狠狠嘲笑的。”
谢矜言：“……”
鹿以意喝了一口水，刚刚润润嗓子，蓦然被人亲了上去。
“我很高兴。”
特等票被珍而重之地放在桌边，修长的手揉在后颈，力道不轻不重。
谢矜言微浅的眼眸看向他，泪痣明亮，声音温柔，似乎带着些许笑意：“我会一直在场下看着你的，小公主。”
中央剧院。
舞台前方红幕拉起，观众们陆陆续续进场，很快占满观众席的位置。
他们一眼就注意到，第一排是整个空出来的，前面放了一张桌子，上面用红色名片写着评委的名字。
这些名字一个比一个熟悉，观众们不由激地窃窃私语：
“上一届的首席澄之！洛团上溯三届的首席全部都在！”
“卧槽，我看到了皇家芭蕾学院的院长和副院长！”
“还特邀了隔壁舞团的首席？我没看错的话，桑葚网的舞蹈区主管也在？”
“大手笔大手笔！！不愧是lopsche！！”
舞台宽阔，红绒幕布安静地拢起。
vip通道之中，走进一个沉静而神秘的少年。
谢矜言黑发落在冷白的脸颊，面容冷淡俊美。穿着优雅的法式暗门襟衬衫，显得身形越发清隽挺拔。
他慢条斯理地走到特等席里最中间的座位，轻按座椅坐下。
看见他的观众，都不由自主地多瞄了几眼。
“啪嗒。”
于此同时，时钟指向整点。
全场灯光倏然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