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父亲
鹿以意后知后觉，自己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这尴尬的一幕，似乎与当时的男厕所，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他真是草了啊！！
上一秒，他甚至想的是都是大老爷们换个衣服算什么……他的下意识，让他忽略了自己现在在男主面前是一个女生了。
他其实真的对男主一点想法都没有！
男主！你相信我！！
然而鹿以意诚恳地抬起眼睛，却百口莫辩。他不仅无法解释，而且与此同时，谢矜言看他的眼神，已经悄然改变。
平静如水之下，有着三分审视，四分不解，五分批评……
鹿以意心中吐出一口血：“不好意思谢神，我现在就出去。”
他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一般，低着头，迅速三两步退出了房间，顺便帮他带上房门。
力道不轻。
想要当场划清关系的那种。
谢矜言：“……”
少年淡漠地勾了勾唇角。
他走到衣橱边，打开巨大的衣橱。
在鹿家客房的衣橱里，也贴心地准备了零星的衣服，给客人提供了十足的便利。
一套正装，两套睡衣，两套贴身衣物。全是崭新的，剪掉了标牌，但是仍然能够看出价格不菲。
他想到门口有人在等待自己，伸手随意拿了一套浅灰色的丝绸换衣，很快换上。布料舒适柔顺，垂感奢华。
再打开门的时候，鹿以意站在门口，背对着他，栗发荡在身后，撑着走廊瓷白的栏杆，向下看一楼的大客厅。
淡蓝格裙下，露出一双白皙的腿，纤细又笔直。
她回过头来，眼前一亮：“你换好啦！这么快！这套睡衣设计这么难看居然也衬你，真不错真不错！”
谢矜言：“？”
鹿以意补救：“我是说你穿什么都好看。”
谢矜言：“……”
他色泽微浅的眸子微微弯了弯，应答的声音有些随意：“嗯，谢谢。”
“你先上床躺会哦。”鹿以意笑意盈盈地歪歪头，“我没有什么照顾人的经验，但是我会带着凉毛巾给你敷额头，再让阿姨烧好白粥的。”
谢矜言：“好的。”
鹿以意看上去心情很开心，摆了摆手，像是兔子一样蹦蹦跳跳下楼了。
毫无攻击性，只释放善意。
——这样的么？
谢矜言把门耐心地虚掩，躺在床上。
显而易见，鹿家很少招待客人留夜，被子是崭新未被使用过的，有着清新干净的味道。软软绵绵，有着棉花一样的梦般触感。在夏天盖上很透气，没有丝毫闷热。
入目是冷硬的装修风格，昭显着这是样板间一般的客房。
说来好笑，谢家以前的主卧，和鹿家的客房居然差不多。都是刻板的家具，越简洁越好，没有任何生活的气息。
他闭上了眼睛。
“吱呀。”
房门很快被推开一条小缝。
鹿以意端着一盆水，盆边搭着一条软软的小猫碎花毛巾，小心翼翼地走进来了。
他刚想开口说话，忽然注意到床上的谢矜言似乎已经睡着了。
？睡得这么快？
他再探头观察了一下。
草，真的。
男主在他面前睡着了！毫无防备地睡着了！
鹿以意的脑中顿时出现无数大戏剧情。
虽然这是他原本的设想，男主睡着最好，没有清醒的时候那么尴尬，毕竟他和男主实际上并不是很熟，这样比较方便他照顾男主。
但是真正发生在面前的时候，眼前的场景，还有一丝玄幻。
自自自己要怎么办？
在原文里，女二号实习医师和生病的男主在一起，两人孤男寡女，看对了眼，在沉静鼓励的目光下，实习小医师打针的手有些颤抖。在连续打错针三次，又打翻一板药之后，她嘤嘤嘤哭着道歉。妹想到男主心胸宽容性情温柔，根本没有生气！于是她感动地扑了上去，从此干柴烈火……
哎！不能想了！
这是不能出现在晋江的剧情！
鹿以意回味一番医师妹子，把水盆放在床边的地上，拧了拧毛巾。
他是真的十指不沾阳春水，没有照顾过人的经验，动作生疏，把毛巾沾水再拧干，拧出来的水四处飞溅。
好在没有溅到床上。
他有些懊恼，又再狠狠拧了一次。
然后，带着凉意的毛巾，轻轻放在男主的额头上。猫咪图案正面朝上，诠释卖萌真谛。
鹿以意没急着走。他对着睡着的谢矜言，撑着侧脸，漫无目的地发起了呆。
睡着的时候，那双带着笑意的浅色眼眸阖上，只有面部线条冷峻，如雕琢出来的一般，有着不近人情的冷漠。眼尾的泪痣，又冷又艳，让人心头一跳。
他还是喜欢醒着的男主。
也许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不着痕迹地收敛冷意，看上去脾气会好一点。
谢矜言的面色白得凛冽，似乎在睡梦中不太安稳，额前有一滴滴渗出的冷汗，不知是否陷入梦魇。
鹿以意目光移过去。
那道声音极其细微，不仔细听，完全会被忽略：“父亲……”
他在梦中唤道。
鹿以意微微怔住了。
谢矜言到底是男主，心性极其强大，只是唤了一声，随即就没有再出声。如果不留意，刚才的那两个字好像只是飘在风里的错觉。
父亲？
鹿以意很快就理解了——最近压力太大了啦，谢矜言。
那些作者为虐而虐设计出来的破产剧情，设计出来的父亲过世的背景，在这个世界，都一一真正地压到在他身上。
他不知道怎么照顾人，更加没学过安慰人，但是这一时刻他出离地理解到了谢矜言的情绪。
至亲逝世。
如果这是轻易就能释怀的痛苦，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走不出来的人。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他原来的家里，总是和和睦睦一家四口，有监督他学习的父母、还有一个拖着他跳舞的妹妹。他也很想他原来的家，可是好像回不去了。
这种心情，也许只有时间来缓解。
等一下……不对？也许本人也可以？
鹿以意脑中灵光一闪，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
五分钟后，房间的门再度推开，走进来一个完完全全的少年。
他的栗色长发利落地扎起，正面只看到精神的短发。穿着一套整洁的男士西装，颜色纯黑，身形高挑清隽。
鹿以意换回身份，偷偷摸摸从鹿父的衣物间里，拿了一套他的西装出来。
尺码有些偏大，不过糊弄生病睡觉的男主肯定够了。
他站在床边，身形笔直，第一次用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男主。
目光很坚定。
现在不需要伪音了。
“知道我是谁吗？”他一开口，清亮的少年音明显刻意压低，对于半梦半醒的人，听到的是中年男性的声音，“谢矜言。”
床上躺着的少年，微微蹙眉，没有反应。
鹿以意沉思：怎么不醒？
他摇摇男主：“歪歪歪，别睡了。”
谢矜言似乎被烦到了，终于有所动静。
他从喉咙的深处滚出一声声音：“嗯……？”
醒了！
鹿以意清了清嗓子，不容置疑道：“我嫩爹。”
谢矜言：“……”
“儿子，”他拍拍谢矜言的肩膀，力道很用力，“叫爹。”
少年似乎一下有了真正清醒的迹象，挣扎着醒来。可他只微微睁开眼睛，在半梦半醒之间却只看到朦胧的身形。
是一个，穿着黑色商务西装的男性……
随后鹿以意眼疾手快，伸出手拉下他额头的毛巾，覆盖住了他的视线。
谢矜言：“…………”
“不要再想我了，我已经离开，而你将来是要走上人生巅峰的。”鹿以意深沉道，“好好休息，对自己的身体好点。”
谢矜言僵住的身体，慢慢地放松下来。
鹿以意心中嘎嘎大笑。
成了！
男主看上去已经受到治愈了！
“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生起病来，做梦的时候也在想我，虽然我也有很感动，但是我会很心疼的。”
谢矜言动作的幅度，越来越小。
“我不能逗留太久，马上就要走了。”鹿以意义正词严，语气越发恳切：“在最后，为父要提醒你一点，好好对你身边的人，尤其是鹿家的未婚妻，她心地善良长得好看，你小子赚了。”
“当然，不用你深情地爱上她，只需要在你将来飞黄腾达之际，能够想起有这么一个人，分一点零花钱就可以了。当然最重要的是，如果遇到漂亮妹妹，别忘记给她介绍一下……”
他叭叭半天，男主却没有半点回应了。
怎么回事？
鹿以意意犹未尽地停下，把小猫毛巾又翻了回去，只见男主呼吸平稳，面色正常，紧紧闭着眼睛。
……草。
怎么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