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故事
“克里斯汀修女，是克里斯汀修女来了！”
“日安，修女大人！”
“修女大人，这是我家苹果园里新结出的苹果，请您务必要收下！”
“修女大人，愿神保佑你！”
她甫一出现在教堂外的那条小路上，就有许多小镇的居民纷纷围上来，他们虔诚地划着十字，向她表示感谢。
克里斯汀微笑着对他们点头，顺道用腰间的围裙兜住维格太太强行塞过来的几个苹果：“谢谢您，夫人。”
“请不要道谢，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维格太太虔诚地在胸口划着十字，“上帝啊，要不是有您的存在，这座小镇已经被恶魔吃得一干二净了！这些该死的、下地狱的恶魔！”
三个月前，这座小镇陷入了人心惶惶的末日。
每一天，当地的警署都能接到谋杀案的报道，警察赶往现场，得到的只有崩溃大哭的死者亲属和残缺不全、鲜血淋漓的尸体。
第一场谋杀案发生的时候，警署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排查了死者的亲朋好友，然而他们个个都有着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随后，第二起、第三起凶杀案接连发生，谋杀案变成了连环谋杀案。
面对人们的嚎哭与恳求，警署却一筹莫展。
死去的人没什么共同点，也不存在什么交集，都是些老好人，这个小镇没有外人来，镇上的居民都很温和，一般没什么大的过节。
唯一的特点是，他们的尸体都被啃得残缺不全。
是的，不是用武器或者别的什么凶器，是用牙齿啃出来的，法医鉴定着创口，却同样无法分辨这到底属于哪种野兽。
可这座小镇连狼都没有，唯一的猛兽是镇长家养的那条土狗。
警署陷入了死胡同。
可死亡的阴影还在继续。
直到这位名叫克里斯汀的修女来到了这座小镇。
她很漂亮，黑色的头发规矩地束在头巾里，焦糖色的眼眸里饱含笑意，穿着黑白相间的修女服，胸口挂着银质的十字架，
来到这座小镇的第一天，克里斯汀径直走进了警署，她说：“这是恶魔犯下的恶行。”
恶魔？
警察们面面相觑。
随后，警署里爆发出了一阵大笑。
“你说这里有恶魔？”
那种只存在于圣经和教条里的生物？
警长好心地把她请出去：“抱歉，我们不信教。”
克里斯汀并没有生气，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离开了。
警长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那个修女应该不会再来了。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当天晚上，她再度敲响了警署的大门。
这一次，她的脚下还蜷缩着一只生物。
不是那种孩子们玩的万圣节装扮，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有着红色皮肤、满口獠牙、头上长着尖角、身后长着尾巴的生物。
恶魔。
自那一天起，克里斯汀就在这座小镇留了下来。
她告诉镇上的居民们，地狱的大门已经打开，恶魔在人间肆虐，我们必须坚定自己的信仰，祈求天父的仁慈。
于是镇长立刻马上地给这位修女修造了新的教堂，请她留下来，还号召全体居民定时去做礼拜和捐款。
“修女大人，您今天还要去艾玛医生那里吗？”
克里斯汀点点头：“是啊，感谢好心的镇长，不仅为我安排了医生，还为我建造了这座教堂。”
“您千万别那么说，要不是您，我们哪里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说着话呢？”维格太太似乎还有往她手里继续塞苹果的意思，“今晚我的儿子要回来吃饭，您一起来吧？”
维格太太是个好心肠的老太太，人不坏，就是有些啰嗦，最近她看上了克里斯汀，一直有试图撮合她和自己儿子的意向。
哪怕克里斯汀重复过很多遍神职人员不能结婚，但她充耳不闻，只是自顾自地絮叨：“不结婚？哦，天呐，一辈子都是孤单一人，那多可怜。”
“不，仁慈的天父会与我们同在。”克里斯汀说，她微笑着与维格太太作别，“我还要赶时间，祝您度过这美好的一天。愿主保佑您。”
于是维格太太只好停下滔滔不绝，遗憾地目送克里斯汀匆匆离开。
艾玛医生很早就在等她了，这是每周一次的体检，定时定点。
她是个严厉的好医生，时时刻刻都在忧心着病人的身心健康。
“克里斯汀修女，我发现您体内的安眠药剂量好像又加重了，这是为什么？”
克里斯汀说：“很抱歉，但是我需要睡眠。”
“我当然知道您需要睡眠。”艾玛抬高了声音，“可您不该用药物来维持睡眠！”
这些催眠药会让她产生依赖性，最终会毁掉她的身体。
克里斯汀平静地回答：“可是我真的需要。”
艾玛怔了怔。
面前的修女表情平静，焦糖色的眼睛里时时刻刻都维持着甜美柔和的笑意，但却没有到底。
她低声道：“能否告诉我，您究竟经历过什么？”
其实小镇上的居民来找她开安眠药的不在少数，但大部分是因为邻居吵架、猫咪发春、或者第二天要郊游所以太激动睡不着。
克里斯汀修女是一个例外。
经过艾玛的多次体检评估，她发现克里斯汀的病症比她想得要严重得多。
她患有重度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一种心理疾病，通常是经历过了巨大的灾难或是战争才会得这种病，病人们会为此失眠、失忆、做噩梦，把自己永远困在满是灾难的回忆里。
于是克里斯汀每一次来到诊所，都要掏空这里的安眠药储备。
克里斯汀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请问这一次的体检只是检查出我摄入安眠药的剂量过多吗？如果只是那样的话，我觉得我可以走了。”
“不，您先等等。”艾玛叫住了她。
克里斯汀点头：“好的，您请说。”
艾玛医生不说话了。
她看上去支支吾吾的，仿佛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好半天，她才下定决心开口：“修女大人，请问您每周的性事频率是多少？”
克里斯汀：“……？”
艾玛的脸涨得通红。
克里斯汀这才意识到她不是在开玩笑，她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艾玛的脸不红了，她睁大了眼睛，“一次都没有？您可是个alpha！”
亚性别的a与o都有难熬的发情期，她怎么可能从分化开始一次经历都没有过？
不难受吗？
克里斯汀说：“有时我会用冷水处理，有时我会接受抑制剂，不要担心，不会有药物依赖性的。”
艾玛更震惊了：“可是……”
“神职人员不可与人苟合，无论是男是女。”克里斯汀一本正经地开始传教了，“婚前的苟合亦是可耻的，我们仁慈的天父说，不能让一个不被父母所爱的孩子在世间流浪。”
艾玛不说话了，她在心底默默地把自己的话补充完整：可是这是反人类的啊！
她几乎就要尖叫起来。
长此以往下去，克里斯汀作为alpha的一部□□体机能说不定会因此报废的！
但克里斯汀听完了她的警告，却平静地回答：“这是我的选择，这亦是苦修的一部分。我们在人间磨炼自己的身体，于是我们会在天堂享福。仁慈的天父会为我们受过的苦难而哀恸。”
艾玛再次在心中嘀咕：要是一辈子不能喝酒吃肉还不能结婚生子，那她宁可下地狱。
但这话她不敢说出来，尤其不敢当着这位帮助小镇猎杀恶魔的神圣修女的面。
艾玛只好接着建议：“也许您可以试试自己解决……”
“医生。”克里斯汀打断了她，“自亵亦是可耻的。这是在自我堕落。仁慈的天父说……”
天——父——啊——
艾玛医生认输地举起手：“修女，我的好修女，至少让我给您开一点温和的镇定药剂，帮您度过这次发情期，怎么样？”
顿了顿，她补充说明：“您真的不能这么倔强，相信我，发情期处理不当是对身体有严重损害的。”
她加重了语气，希望不听话的病人能至少听一次话。
克里斯汀终于停下了她的传教，她推算了一下日期，发现自己的发情期的确就在这几天了。
于是她没有拒绝艾玛医生的好意：“多谢你，医生。”
从诊所里出来的时候，克里斯汀抬头看向天空，发现天色已晚，希望她还来得及做今天的晚课。
天黑了，小镇上基本就没有居民走动了，因为克里斯汀告诫他们恶魔会在夜晚出行，所以人们不敢再出来。
整座小镇漆黑一片，唯有路边的路灯偶尔会因为电压不稳而一闪一闪的，灯下的飞蛾横冲直撞，这让本就偏僻的小镇显得更加荒凉。
克里斯汀穿过偏僻的小巷，向唯一还亮着灯的教堂走去。
但在这途中，她遇到了点麻烦。
她踢到了某些温热的、柔软的东西，应该是某个大型生物，还活着，因为克里斯汀确信自己听到了闷哼和粗重的呼吸。
她想了想，默念了一段经文，胸口挂着的十字架亮起了微光。
她举起来，照向来者。
那是一个男人，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似乎在泥土里面滚过，它的身上有伤，伤口已经化脓，散发着一种腐烂的臭味。
“这位先生，你没事吧？”
克里斯汀原本想蹲下去，好好地看看这位可怜人的状况，但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它的身上。
这个人没穿衣服，也没有鞋，浑身上下只穿着一条破破烂烂的裤子。
在那肌肉线条分明的小腹上，刻画着图案精妙、颜色鲜红的花纹。
——淫纹。
它是恶魔。
准确地来说，它是一只魅魔。
克里斯汀快速地站起身，第一秒，她快速地钳制住了这只恶魔，她摁倒它，屈起膝盖压住了它的脖颈；第二秒，她高高地举起了胸前的十字架。
魅魔因为她暴力的动作而痛苦地挣扎了起来，克里斯汀压到了它的伤口。
然而克里斯汀并不为此动摇。
她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它，目光冰冷。
“仁慈的天父啊——”
经文脱口而出的那一瞬间，恶魔痛苦地蜷缩起了身体。
神职人员的祈祷与念诵的经文对恶魔具有约束和击溃的作用，他们的信念越虔诚，祷文的神力就越强大。
通常来说，克里斯汀只要喊出天父之名后，一般的恶魔就融化得差不多了。
但她手里的这只恶魔显然是个意外。
它挣扎着，哀嚎着，显然克里斯汀的祷文对它已经起了作用，但那作用并不是很大。
它只是痛苦，但却没有死去。
克里斯汀有些疑惑，它看上去只是一只普通的魅魔，应该抵挡不了如此纯正的神力才对。
“你为什么没有死？”
她疑惑地自言自语。
魅魔咳出了一口血，哑声问道：“这就是所谓的仁慈的修女吗？”
“仁慈的并不是我，而是天父。”
克里斯汀改变了主意，她解下了胸前的十字架，将尖利的那一头抵住了魅魔的喉咙。
“而我会送你去见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