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五个故事(改)
那应该是他十八岁生日的前一个礼拜。
他分化成了omega。
照例的, 所有人都前来道喜,恭贺他终于成为了一个成年人。
成人礼将和生日一起举行。
但德里希看得出来,母亲并不是那么高兴, 父亲也是。他们的笑容看上去如此勉强。
他是个聪明孩子, 当然意味着什么。
在权贵人家, alpha和beta意味着家族继承人,而omega只能作为联姻的工具, 一点余地都不留。
于是这个十八岁的生日, 也就没那么高兴了。
那天晚上, 他专心致志地在钢琴前,试图谱一首曲子,将它作为十八岁的生日礼物送给自己,但是主旋律和副歌老是差那么一点意思, 他为此纠结了很久。
直到有人拿着小石子砸向了他的窗户,推开窗户, 她站在下面,仰着脸,穿着漂亮的小礼服,向他招手。
她的声音很轻,调子又拖得很长, 像是扯不断的蜘蛛丝:“德——里——希——”
那个时候, 宅子里的安保措施和摄像头还没有现在这么严格。
他的腿也还完好如初。
他像只敏捷的猫咪一样攀上窗栏, 抓着附着在外面的露台装饰跳下二楼, 她总会接住他, 每次他为了她偷跑出来,她都会笑得很开心:“德里希,德里希。”
这一次也不例外。
她嗅到了他的信息素:“德里希, 恭喜你呀,你成为一个大人了。”
“可……父亲和母亲都不喜欢。”他很难过。他从此将与家族继承人再无干系。
“他们不喜欢又有什么要紧?”她说,“要娶你的又不是他们!”
他怔住了:“……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娶你呀,德里希!”她的笑声恨不得掀翻整个福克斯的宅邸,“从今以后,你就再也不用担心永远都是一个人啦!”
她的家族和他的家族是水火不容,是两相对立,他们怎么可能在一起呢?
她是疯了吗?怎么敢说出那样的话?
他是傻了吗?怎么敢相信那样的话?
可她就是说了,他也信了。
他们逃出了那座宅邸,在一条河边,用荒草编成的戒指许下誓言,他以为这样,就能到达永远。
直到后来,他被坎贝尔家族的人踩在地上,被他们用枪支抵着脑袋,坎贝尔家主皱眉看着她:“家族与他,你要选哪一个?选吧。”
根本没有选择。
她红着眼眶,不停地认错道歉:“父亲,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
她看都没看他一眼。
“坎贝尔家怎么能出了你这样的一个叛徒?你要还是坎贝尔家族的人,就拿锤子砸断他的腿!”
然后他看着她哭得满脸是泪,颤抖着手指,害怕但坚定地捡起了那把锤子。
德里希心想:不会的,不会的,她不会这么做的……
那个荒草编成的戒指,它在哪里呢?
他竭尽全力地伸出手,却发现,这枚戒指,早就在晃动之中散开了。
不是真金白银的戒指,本来就不会牢固的。
整个下水道鸦雀无声。
半晌,丽莎问:“你为什么要跟我们说这些?”
“为了让你们清楚,坎贝尔家族是怎么样的人。他们的目标很明确,从头到尾就只有福克斯家族。”德里希觉得自己此刻很冷静,“贫民窟也是他们的幌子而已,如果你们为此而内讧,那就正合坎贝尔家的心意了。”
他从未感到自己如此冷静过。他从容不迫地把从前的旧伤疤撕开,他以为会看到一片鲜血淋漓,但事实上,只有结好的痂,摸上去无端的麻木。
“但如果你们相信我,我或许有办法能把贫民窟解救出来。”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并且,福克斯家族从此再不染指这块地皮。”
他立下了保证。
罗莎琳德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知道德里希有过那样黑暗的一段过去,但她不知道背后的真相会是如此血腥。
他们用着一点为数不多的善良与温情,去欺骗一个在苦瓜味糖果屋里长大的德里希。
那群人面面相觑了半晌,丽莎率先站了出来:“好吧,你跟我们喝过酒,我们暂时信你一回。”
汉娜想了想,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寡妇”扔给了罗莎琳德,她下意识地接过,刚要说声谢,汉娜打了一个强调的手势:“别,这只是为了贫民窟。”
剩下的人紧紧地盯住了德里希:“小少爷,你说的话保真的吧?”
德里希点了点头,随后他看向罗莎琳德。
罗莎琳德看着他们,缓慢地呼出了一口气:“还记得弗朗西斯做过的自我介绍吗?”
杰罗德迟疑了一下:“他说他是巴德利亚赌场的继承人?”
罗莎琳德点了点头:“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人在他的赌场搞事的话,他不可能坐视不理的。”
“坏主意。”伊万嗤了一声,“你以为他会放我们进去?”
他们看上去就是一群全副武装的亡命之徒,别说赌场,就是黑市都不见得会放行。
汉娜没忍住锤了他一拳:“……你个白痴!”
她示意杰罗德把目光放到他的好朋友身上,罗莎琳德笑了,她看上去信誓旦旦:“我会让他们输得很惨。”
“……你打算出千吗?”德里希直觉这不是一个好主意。
罗莎琳德闻言咳嗽了一声:“我从不出千。”
且不说在千万人汇聚的赌场里作弊难上加难,更何况,被抓到的话是要剁手的。
她当然还是要拼实力。
德里希没有说话,但他的目光流露出担忧。
“要打赌吗?”罗莎琳德笑吟吟地问他,“如果我赢了,你就为我做一件事,反之亦然。”
这和上一次跟伊万打的赌一模一样。
德里希想了想,点点头。
“成交。”
她伸出手,朝着他的掌心碰了一碰。
旁观的那几个人看到了这一幕,他们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罗莎琳德这混蛋,又在设圈套了。
罗莎琳德对他们的眼神心知肚明,但她满不在乎:“伊万,你没忘了我们之间的赌约吧?”
伊万磨了磨牙:“你到时候给我一个提示就行。”
罗莎琳德笑了起来:“可别忘了啊。”
伊万给了她一个白眼。
“什么?你说福克斯家的人蹿到我的地盘上了?”原本两只手都被包成了木乃伊的弗朗西斯一下子就从病床上坐了起来,他的目光隐隐透着亢奋。
“是的,少爷。”
“你确定吗?就那个瘸子和那个私生女?”
“是的,少爷。”
弗朗西斯笑了起来:“他们可真有胆量啊,应该是项目将要启用的地皮不能启用而着急吧?”
包裹在纱布里的伤口奇痒无比,新生的疤痕与血肉逐渐融为一体,难受得令他恨不得把结痂一片一片地剥下来。
“我不会就这么放过他们的。”他面目逐渐狰狞了起来,“我要把他们两个沉到贝利湖里去!”
属下并没有立刻遵从他的意志,他犹豫了一下:“那位道格拉斯家的小姐,问我们要不要打赌?”
弗朗西斯闻言,嗤笑了一声:“打赌?谁不知道她只是福克斯家的附属品,一个私生女,她有什么资本?”
“她说,如果她输了,就亲手把脑袋割下来送给您当装饰标本。”
“……”弗朗西斯怔住了,半晌,他笑了起来,“她真的这么说?”
“是的。”
“好啊,那我就给她这个机会。”弗朗西斯轻飘飘地说,“姐姐可真是个废物,她当年只要了一条腿,我不一样,我要他们的命。”
“好的,少爷。”
巴德利亚的赌场一如既往地热闹。
空气中弥漫着酸涩的汗味,混杂的信息素和浓重的烟酒味。
罗莎琳德踩着门口被撕烂的扑克牌和摇碎的骰子进来,德里希的身上披着她的外套,他的目光很是平静。
弗朗西斯被一众兔耳朵美人与保镖簇拥着来到他们所在的那一方赌桌,他像分开潮水一样分开人群:“瞧瞧,这是谁来了?”
“你好,坎贝尔家的少爷。”罗莎琳德握紧了袖管里的小寡妇,她笑了起来,“介意我们在这里玩两局吗?”
弗朗西斯恶狠狠地瞪着她:“我的赌场里不欢迎福克斯家的狗!”
罗莎琳德装作没听到一般:“还是说,你不敢和我来这一局,因为你知道你必输无疑?”
“哼,真是好大的口气。”弗朗西斯轻蔑道,“还没有人敢在我的地盘上这么放肆,我跟你来这一局!”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而且,你应该知道筹码是什么!”
“当然。”罗莎琳德点了点自己的脖子,她微笑,“当然。”
弗朗西斯用下巴轻轻地点了一下头,立刻就有人抽出腰刀,笃地一声钉进了桌子。
罗莎琳德面色不改,她抬腿挑起一张凳子坐下,掐点着伊万他们的行动速度:“一局定胜负,怎么样?”
弗朗西斯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美人,如果你不是alpha的话,我想我一定会爱上你的!”
罗莎琳德不置可否,她侧首看着他:“你要不要找一个人替你抽牌?”
“不用,你太小看现代医学技术了。”弗朗西斯示意手底下的人为他拆开纱布,活动的钢支架很好地链接了每一根手指神经,虽然不如人的血肉那般灵活,但基本的支撑操作是没问题了。
他的伤口已经被那种能够快速愈合伤口的医用凝胶愈合得差不多了,只是还有些血色会从纱布里隐隐约约地透出来,但不明显罢了。
这不公平。
罗莎琳德想,他的枪伤很快就能愈合,而德里希,这辈子都要依靠拐杖与支撑。
“要开始吗?”弗朗西斯笑盈盈地示意手底下的人开始洗牌。
罗莎琳德慢吞吞地提问:“不验牌吗?”
“当然可以。”弗朗西斯笃定了他们一定会输的样子,他示意手底下的人把牌扔给她,“你挑吧。”
罗莎琳德想了想,她转手把牌递给德里希:“亲爱的,你帮我验牌可以吗?”
“我?”德里希微微一怔,“可是我根本就不会……”
“我相信你,毕竟有你在的时候,我从没输过牌。要知道伊万也是个难缠的对手呢。”她微笑了起来,将扑克牌往前推了推,“我的幸运之神,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