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梦

    桓安愣住了，不知道如何回答。沉默半响，时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佛莲山历年来与世无争，即便是还有部分族人，想要改变大局，仍是有些困难。如今我佛莲山还能立足于沐北城，无非是祖辈留下来的一些珍藏古籍和术法秘方。说到这里，我想少城主应该明白，如今的佛莲山，只能锦上添花，不能雪中送碳。也正是如此，我元氏才能一直守在这佛莲山。”

    桓安有些为难，一向温润亲和的他此时有些不知所措。这件事情已经到了他一个人无法左右的地步。佛莲山与海库什骑兵团不同，这里不听命与任何人。倘若林家灭亡，那么沐北城真正归于城主桓氏，那么，谁又能保证在未来桓氏会不会成为第二个林氏呢？他们又能允许这么一个势力盘踞在这浀海镇吗？

    桓安没有正面回答，思考一会儿，说道，“我虽不能保证日后局势，但是我能保证，我桓氏与林家不同，不会自恃功高将一切掌控在手中。佛莲山一心造福百姓，独立山中清才傲然。我桓氏如今所做一切，不仅是为了自己，同样也是为了全城百姓。”

    顺着桓安的话，千墨说道，“佛莲山可以选择身居局外而不谙世事，只是若是真让林家掌管沐北城，整个沐北城，怕是又将遭殃。城主桓厉山久负盛名，少城主同样心怀大志，我信你。”

    桓安微微一笑，心中感激。

    这时，时老起身缓慢走到门前，看着门外郁郁葱葱的竹林，说道，“千墨所说，便是我佛莲山的立场。只要桓氏造福后世百姓，佛莲山，自然为城主效力。从今日起，佛莲山便会倾力辅佐城主府，帮助帝国彻底拔除林家在这沐北城的所有势力。”

    桓安听后立即起身，朝时老深深一拜。千墨站在身后，同样朝时老轻轻作揖。

    ……

    此时凰府，自从上次离开海昆阁后，凰魅所在议事厅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许多中立摇摆的势力在海昆阁那晚后，全部倒戈到凰魅这边，无数人员军械布防图都送到了凰魅眼前以表忠心。毕竟佛莲山与城主桓氏的双重号召下，凰魅的纸面实力还是非常强大的。

    凰魅自然毫不客气全然收下，但是即便如此，掌控骑兵团超过半数兵力的杨戎与林家组成的阵营，她不敢有任何骄傲与懈怠。杨戎强于自己，林家是实力沐北城甚至超过城主桓氏的第一望族。如此之下，她仍知道，这一战不好打。

    这几日处理这些事情，虽不足以让凰府焦头烂额，但是也劳心劳神费心费力。然而此时凰魅虽一脸疲态，眼睛却神采奕奕。这些中立势力只要不融于杨戎，那么在不断汇聚凰府之下，绝对为凰府之前的大劣势扳回了几分。

    看完最后一封信笺，凰魅长舒一口气，双手揉着眉心。程老在外面进来后，为她到了一杯清茶，随后安静的在旁边等待，让凰魅舒缓一些。

    短暂的休息后，凰魅注意到旁边的程空单，赶忙道，“不好意思程叔，让你久等了，杨戎那边是有什么消息吗？”

    程空单说道，“刚刚送来的消息，林家重兵军械已经在浀海镇外驻扎，杨戎则在离我们最近的全蝎，甘遂，仙茅三地快速集结兵马，留给我们准备的时间怕是不多了。”

    凰魅叹息一声，说道，“这一战终究是要打的，只是没想到杨戎居然这么迫不及待。我已经让父亲留下的所有骑兵驻扎清篝山，清篝山视野开阔，也有利于轻骑冲阵。若是杨戎派兵前来，骑兵将会直冲杨戎后方阵营。之后与我们大部队形成掎角之势，应该能拦住挡下杨戎的攻势。”

    程空单苦笑道，“杨家这次带了不少长柄枪械，还有重甲铁胄，防得就是老团主留下的那只轻骑。我想届时，杨戎必定会在阵前列好密集方阵，就等着我们轻骑冲过去了。”

    凰魅瘫在椅子上，无计可施，难道只能等杨戎先手打过来了吗？

    此时门外，突然出现一个修长身影，夕阳在侧面映照在千墨身上，影子被拉的很长，身形快速偏移，落在凰魅与程空单的身前。

    千墨双手环绕胸前，倚在门边，说道，“桓安的人马已经在浀海镇外待命，与林家驻兵对峙，倘若他们敢轻举妄动，桓安必然会比他们先行，拦住他们的去路。所以浀海镇外，我们暂且不必担心。另外，那些近日投靠你的势力，让他们全部向杨戎府邸方向集结。毕竟，想要他们冲锋陷阵显然是不可能的，但是无需参加正面战场，威胁杨戎后方，以此形成牵制，这是最好的打算。”

    凰魅与陈空单对视一眼，并无异议。看来这段时间千墨虽不在这里，对当下的局势却依旧清晰，无需他们担心。

    千墨停顿一会后，再次说道，“在杨戎发起正面总攻之前，势必对你麾下的据点先行进行清扫。为了减少损失，立即派遣人手安插在各个据点驿站周围，以应对杨戎偷袭。如果对方人数太多，切记不能恋战。”

    凰魅看向陈空单，后者点了点头，朝两人作了一揖，说道，“我这就去办。”

    待陈空单走后，千墨看向凰魅，说道，“清篝山的那支轻骑，交给我吧。”

    凰魅说道，“他们生性桀骜久经战场，如今特立独行惯了，我担心……”

    千墨笑道，“放心吧，交给我便是了。”

    凰魅看着千墨，点了点头，说道，“我会安排。”

    随后千墨走到门外，这片夕阳余晖笼罩着整片府邸，呈现出一片柔和温暖的色彩。望着整个府邸，千墨转头朝凰魅说道，“要去趟佛莲山吗？”

    随后，两匹白色骏马驰骋在浀海镇外，所经之处，尘土飞扬。千墨选择的路线有些奇怪，几乎是绕着浀海镇边缘经过，去往佛莲山明明有比这更近更好走的路，为何还有如此绕路到这种偏僻寂静的地方。一路上凰魅也没有过多盘问，不知不觉中，千墨做的决定，凰魅总会觉得格外放心。

    浀海镇实在太大，其面积已然已经不亚于一座城，千墨和凰魅奔波了大半天的时间终于来到山脚。

    千墨和凰魅并肩走在山道上，对于佛莲山，出身在浀海镇的凰魅却不熟悉，这是因为海库什骑兵团与元氏的特殊关系。一个是曾经浀海镇的第一家族，一个是如今黑白双道通吃的骑兵团，身为团主之女的她自然不会来这山上自讨没趣。这次上山，还是凰魅第一次。

    正值十五，造访佛莲山的人比以往多了很多。凰魅与千墨走在上山的山道上，引来不少人的侧目。两人站在一起，确实是赏心悦目。可能有一些来求姻缘的信男信女，即便是看上了凰魅或是千墨，但是看到旁边有个倾城绝色后，也就望而却步。

    这座佛莲山，千墨已经十分熟悉，带着凰魅绕过前山，径直往山中的一片净池走去。这里不对外来信徒开放，所有沿路便冷清下来。

    从山外进来以后，原本燥热烦闷的心情也能平静很多。一路上凰魅都没有问千墨要去什么地方，只是静静的跟着千墨，观赏着这座闻名北域的奇异山脉，透露出百般好奇。

    站在净池边缘，冷冽的风吹拂着两人的面庞，底下一个巨大湖泊，如同这天地间的明镜一样。千墨打破了两人间默契的沉默，说道，“这片净池，传闻是远古时期的一只超远古幻兽的坟墓。正是死前爆发的力量，将佛莲山中的这片天地扭曲镇压。这块土地被威压所致一直下陷，直到地下泉水上涌，形成了这座沉寂威严的天池。”

    凰魅身穿一袭白色长裙，头上仅有一根朴素的发簪，一个淡雅自然的妆容，少了一份妩媚诱惑，多了一份纯真无邪。凰魅缓缓向池边走去，一边说道，“从未听过佛莲山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地方，今日一见，却为之震撼。”

    说完，凰魅拉起裙角，蹲在净池边，手心轻捧着净池池水，脸上有着些许笑意。池水下的倒影，那个不用浓妆艳抹脸上挂着虚伪笑容，不用阿谀奉承百般委婉求和，只有一根发簪素颜的她，才是最真实的凰魅。

    千墨没有打扰她，坐在池边的一块巨大岩石上闭目养神，阳光洒在浮动的池面上，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暖阳之下，千墨靠在巨石上陷入一个梦。

    梦中一片冰天雪地，但是千墨内心却十分温暖，是一种不知所起的亲切感。千墨在一块巨大的浮冰之上，身后是一片一个无边无际的大海。随着浮冰前行，千墨体内的血脉之力也愈发不受控制，不知漂浮了多久，脚下浮冰破裂消散。千墨不断下坠，再次睁眼时，便看到一个冰雪之城。在没有方向的冰雪世界，千墨自然的向前迈步，越往前，千墨手中的那柄古剑便开始出现阵阵微鸣，愈发强烈。

    千墨手中一道玄气涌入古剑，让古剑平静下来。这时，天地突然逆转，千墨整个身体再次下坠，天旋地转，不知在虚空飘荡了多久。待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一个雄伟浩瀚的圆形祭坛陡然出现千墨眼中。

    千墨不由自主的朝圆形祭坛走去，手中的黑色古剑竟脱壳而出，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圆形的神圣祭坛。

    这里满天玄冰，一道神圣的光柱洒在祭坛之上，将四周照亮。千墨加快速度随着古剑画出的长虹朝祭坛掠去。

    终于，祭坛的中心出现在千墨眼前。

    五块巨大的立形陨石悬浮在天空之上，抬头望去，一道高耸入云的天梯通往祭坛顶端，天梯之上，耀眼夺目，不能看清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