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红烛垂泪, 夜风轻拂,秦缘圆仍昏睡于床榻上,她双颊发红, 额上发汗,玄迦手上拿着冰凉的帕子, 漫不经心地替她拭汗。
小娘子蹙着眉, 似乎不大舒服,面颊在他手上蹭了蹭, 玄迦笑, 掌心覆上她细腻的肌肤, 血团子似的,粉嫩莹润,玄迦没留神,略用了一份力气, 她面颊上便有一道浅粉色的印痕。
便是睡梦中, 她也是有感知的,不满地呓语两声,抬手拍了拍作乱的源头, 玄迦捏住她的手腕,那一朵艳色灼灼的梅花胎记在玉白的肌底下,格外刺目。
玄迦指腹按在梅花瓣上, 缓缓摩挲,若有人在场, 定能看见郎君凤眸中全然珍视爱护, 唇角却露出一抹苦笑。
在从清凉山赶回长安的路上,玄迦思考良多。
甚至已做好了打算,无论秦缘圆当下是否应承同他在一起, 她都只能是他的,或许他会带着她远离长安,离开这处处让他生厌的是非之地。
最好便是去江南,那里气候温暖和煦,最适合秦缘圆将养身体。
他们会有一个宅子,要有足够大的院子,应为她最爱莳花弄草;若她喜欢,也可以开一个香铺,就像“暗香疏影”一样,开在湖边,对着波光粼粼的苏州河。
如今呢?想将她娇藏起的想法更甚。
不想放她回到那鬼气森森的皇城中。
他是这么想的,可秦缘圆呢?
玄迦握着女郎滚烫的小手,暗自出神。
缘圆,你会否在旁人的阻挠下离我而去?
毕竟,他诱得她和他在一起,她对他的爱意有几分?
玄迦并不确定,几乎陷入深重的恐惧中。
但眼前的女孩儿并不知道他心中纠结,仍睡得香甜,玄迦轻抚她额上碎发,心中浮浮沉沉,竟一夜不曾合眼。
秦缘圆回复意识时,一睁眼便看见玄迦,他双手握着她的手腕,盯着那鲜红的胎记出神。
他垂着眼睫,侧脸的剪影利落跌宕,仍是叫人一眼看不透的高深,秦缘圆伸手覆上他蹙着的眉心,细声问
:“怎么了?”
玄迦捏着她的手浅啄了两口,温声道:“没有。”
但相爱的人心思总是格外敏感,他虽笑着,秦缘圆却觉得他心中似有愁绪,狡黠地笑了笑,灵活的猫儿似的,挂着他的脖子钻入他怀。
玄迦心神恍惚,却被胆大的女孩儿推在榻上,感受到温香软玉入怀,玄迦身体倏然一僵,仰着头,试图和她拉开些距离,言不由衷道:“缘圆,你下去。”
秦缘圆笑盈盈道:“我不,除非你告诉我,你哪里不高兴,我便不闹你了。”
玄迦口上让她走,箍在她腰肢上的力气却半分未减,听了他这话,眼里一闪而过的怔忡,他的女孩儿,总是这般聪明警觉,却意外地……大胆。
这般近距离的相触,叫他心神失守。
他鼻息灼热,若有似无地喷在她光洁的面颊上,渐渐地泛出粉来,玄迦扣她更紧,捏了捏她趾高气扬的笑下巴,耐心道:“如今胆子越发大了。”
秦缘圆摇了摇头,脑袋在他微扬的颈项蹭了蹭,理直气壮地撒娇:“不是我胆子大,但却是你先说爱我的,自然要十倍百倍地疼我,如今你心里有事,自然得告诉我,玄迦,你不要瞒我。”
玄迦喟叹一声,柔情蜜意满怀,他的缘圆,果真是玲珑剔透的心思,一句一句话都裹着糖衣,暖了他一副铁石心肠,他目中浮起笑,长指撩在她后腰处,轻捻慢拢抹复挑,弹琴似的逗弄。
秦缘圆被他撩的面红耳赤,有些不适地扭了扭身子以作抵抗,她感受到玄迦身子似拉满的弦一般紧绷,若有似无的力道抵在她腿上,他喘息良久,终于松口道:“缘圆,你可愿意与我到江南去生活?”
秦缘圆一愣,不免疑惑,去江南生活,原是一桩美事,怎么他绷着面皮,好似不大开心,去江南有这么愁人么?
她摸了摸玄迦脸侧:“自然是愿意的,不过……”
玄迦垂眸,额角青筋跳了跳,攥着她的手急切道:“不过什么?”
秦愿意想起自己的身
体现状,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如今毒素未清,若是迟迟寻不到药材,怕是没有几年好活了,到底长安是都城,繁华富庶远胜于江南,寻药自然比江南方便许多。”
她停了片刻,突然想起她去观云寺的因由:“我昨日出现在观云寺,并非专门去寻你的,只因我打听到,永和公主在寺中斋戒,所以想去探探情况,却没想到这位前朝公主十足风流,竟将主意打到你身上了,真是……”
想起旁人对玄迦的觊觎,秦缘圆心中是不适的,还用了那样阴损的方式,她歪头想了一会,终于想出一个比较文雅的形容:“这么讨厌。”
玄迦情不自禁揉了揉她气鼓鼓的面颊,笑:“这不是亏得你救我。”
但他亦赞同秦缘圆所说,当务之急不是别的,而是她的身体,她如今也是经受不起长途跋涉的。
只是这一拖,她和皇后便必然会相认,玄迦目光黯然,抱着她的手紧了又紧:试探问:“缘圆,你曾想过找回父母么?”
父母?
玄迦的话题跳跃的幅度实在太快,秦缘圆不免疑惑,但她仍仔细想了想。
若是她,这父母要不要也没什么干系,可若是原主,那个短暂一生都在幽怨为何父母抛弃她的女孩,大抵是十分盼望的。
她在思考这个问题时,内心涌现一种强烈的渴望,秦缘圆便知,那是这副躯体残存的意识,对于父母的执念。
秦缘圆沉默着点头。
或许是她的情绪实在低落黯然,玄迦亦察觉出来。
所以就这样面对面地环抱着她,很是舒缓地上下晃了晃,又在她后背轻拍,哄小孩儿似的。
秦缘圆鼻尖一酸,带着哭腔道:“我想见一见他们,想知道他们是谁,更想知道,当初……为什么抛弃我。”
玄迦沉默半晌,秦缘圆倚靠在他胸口,听见他胸腔颤动,缓慢而艰难道:“嗯,我知道了。”
又过了许久,久到病中精神不济的秦缘圆在心爱郎君怀中几乎睡去,才听见他声音飘渺道:“你曾答应我三件事,如今最后一桩,
我也想好了,那便是……你永远不能离我而去,无论发生什么事情。”
秦缘圆有些纳闷地想:他们才在一起,为什么又要讨论分离?
再加上她被玄迦抱得舒适,睡意萦绕,被他打搅了,在他胸口挠了挠,不满地哼唧两声:“说什么傻话呢……”
这一觉,秦缘圆又昏睡到下午,醒来后在玄迦的强迫下吃了些清粥小菜,又被他半搂半抱地带去花园消食。
实在精力不济,秦缘圆走了一小会,便赖在凉亭不愿走动,拉着玄迦的手撒娇,他眉骨一展,温热鼻息铺在她唇角,似亲吻似地缠绕:“真不走了?”
秦缘圆张口,他却不留辩驳的余地,压着她抵在那廊柱上亲吻。
舌尖被他吮了一下,秦缘圆脊骨发麻,与他忘情勾唇吮吻。
有人沉溺情爱,有人却满心忧愁。
鎏婳和萧铎自游廊走入,远远地便瞧见他们交颈缠绵的一幕,清风徐徐,吹得那湘妃竹沙沙作响,漏下的光斑亦是明明灭灭,落在那对爱侣身上,何等宁静美好。
鎏婳瞪眼,惊讶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萧铎苦笑:“大约从我见她第一面开始,她和玄迦便格外不同。”
鎏婳:“这孩子……她和玄迦岂能相配,若是你倒很不错,表哥表妹,定能保她余生顺遂。”
萧铎忙推拒:“姑姑胡说什么呢?我……”
这都什么胡乱的鸳鸯谱?若叫玄迦得知,怕不是要将他活剐了,他还想要多风流快活几年呢。
鎏婳以为不明地哼了一声:“你与那妓子也不相配,我劝你尽早收心,若你不行……还有哪位权贵可堪配得上咱们公主呢?”
“……”
鎏婳自然不能让小主子误入歧途,通过萧铎之口,表示要和玄迦当面详谈。玄迦在凉亭上便看见原处眼神复杂的鎏婳,知道该来的总会来,只气定神闲地赴约。
秦缘圆以为他和萧铎有公事要谈,乖巧地在外等候,浑然不知其中深意。
高挑的佛子踏
着落日余晖徐徐而来,迟重的金色打在他身后,浑然天成的一圈光晕,衬得他好似天神下凡一般,愈发不似凡俗中人。
鎏婳心中便是百般的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玄迦确然是玉树风流的俊俏儿郎,女郎爱俏,又有几个能抵挡的了那样不凡的玄迦呢?
但终究,少女情思大都难全,他们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玄迦接过萧铎的茶,凤眸浑不在意地扫过鎏婳,目光浅淡而高深,叫人看不出情绪,可一身气势,巍峨如山,生生将鎏婳的势压了下去。
鎏婳捏了捏手上的帕子,努力装作不动声色的模样,微微颔首见礼:“大人。”
玄迦却笑,三分疏离,是寻常人前的模样:“姑姑多礼。”他浅啜一口清茶,不急不徐,开门见山:“我知晓姑姑要说什么,但此事玄迦办不到。”
鎏婳着急:“同宗不能结合,你要天下人如何看她,若你们有了孩儿,他该如何自处?天下人定会唾骂,这是乱伦的异种!你从前……”
玄迦捏着茶杯的手一顿,唇角笑容已然冷了下去:“我亦是受尽白眼的异种,自不会让下一代再蒙受此等苦楚,况且。”他摇摇头:“缘圆的身体,再不适合诞育胎儿,轻则伤身,重则……我不会让她经受任何风险,更不会因为这种无稽之谈与她分离。”
玄迦此言非虚,不知当年皇后经受了什么,秦缘圆这毒是胎内带出的,于她的身体损耗极大。且她不过十五岁方天葵初至,脉象绝非利于生育之兆。
在玄迦心中,儿女下代绝非必要,他的缘圆能松快多活几年已是老天垂怜,什么生儿育女,更是无稽之谈。
鎏婳面色青白,眸子一暗:“若你执意如此,好话不听,那宫里那柔弱的贵妃娘娘,大人便不忧心她出事么?”
萧铎扬声:“姑姑!慎言!”
昔年萧铎父母双双阵亡,只留下他一个,萧家人忧心他福寿不足,便将他送到观云寺做了法明禅师的俗家弟子,也因此和玄迦熟识,最
知他的脾性。
玄迦从来一副温润的玉壳子,芯子漠然又高傲,修的是佛学佛法,实则最冷酷无情,目中无人。他伪装甚好,鲜少有破功的时候,但提起生母,难免动容。
更不说他最厌恶旁人相逼。
鎏婳以他母亲安危相迫,已然犯了玄迦的忌讳。
果见玄迦敛了笑容,冷着脸道:“那姑姑大可一试。”
这话说完,玄迦便撩袍起身,姿态从容又随意,他在门口停了片刻,蔑视之意甚明显:“贵妃生我,却弃我;皇后是缘圆生母,却也任由她孤苦流落十三载,难不成姑姑以为,贵妃的死活好赖,真能左右我的选择,皇后又真有资格指挥我们的事情?在我眼里他们皆不配,更遑论姑姑了。”
语毕,便径直走了出去。
即便玄迦锋芒丝毫不避鎏婳,但他心中始终不安,总觉得利剑高悬似的,却也没想到,变数来得这样快。
翌日,秦缘圆又被玄迦拎出来散食,二人正是热恋伊始,自然难免勾勾缠缠,正是亲密无间之时,迎面便碰上一位美妇人。
这位夫人气质何止雍容,艳若牡丹的长相,但眸中涌着眼泪,见了秦缘圆,也不说话,便用那种哀伤难言的目光,凝着她。
萧皇后萧兰因一看,便知道,这是她的孩子。
她和她爹生得如此相似,一样的深邃轮廓,鼻梁高挺,但眼神却又和她当年如出一辙。
秦缘圆被看得心里发毛,便以求助的眼神投至玄迦,但郎君眉头深锁,神色晦暗不明,看得秦缘圆心中一沉,只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此时恰有一群侍婢成群而过,领头那位目光震惊望向那位夫人,随即便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那些小婢女便也跟随,乌压压地跪了一大片,然后听见领头的那位姐姐恭敬道:“奴婢见过皇后娘娘。”
所以,这位夫人竟是大名鼎鼎的萧皇后么?
秦缘圆其实对萧皇后非常有好感。
一来,萧皇后创办了慈幼院,使得长安城无出可依的孤儿们都有了容身之所;二来,萧皇后乃是
萧氏兄弟的姨母,她对这兄弟二人,还是非常喜爱的。
但如今庭院内跪倒了一大片人,皆垂着头弯着腰,竟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低姿态,还是让秦缘圆受到了冲击,便也明白,皇后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郎。
便也做了个下跪的姿势。
但瞬间被拦住了。
萧皇后抓着她的手,眸光带泪:“孩子,你不必对我行此大礼。”
秦缘圆便也愣住,皇后对她的言行态度都透着怪异,过于关心,便似认得她一般。
她福身:“小女秦缘圆,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微讶:“孩子……你姓秦么?”
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原主被慧明师太捡到时,唯一的记忆便是自己名唤缘圆,但这秦姓,则是她自己的本姓,自来了这处后,她便一直都是这样自称的。
所以皇后的问题,她也只能乖巧点头。
可皇后没再说话了,便知点了点头,眸中那眼泪终于坠了下来,水滴一般滚过她白净的面颊,下一瞬竟然阖上双眼,直直倒了下来。
“姑母!”
“娘娘!”
周围一片慌乱惊呼。
秦缘圆也吓得够呛,皇后怎么一言不合就晕倒了,实在吓人。
但秦缘圆离她最近,自然伸手接住了她,但因自己的身板子也弱,抱着她便摇摇欲坠站不稳当,还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萧三郎,将皇后娘娘的凤体接住。
鎏婳脚程不及萧三郎,但也狂奔而至了。
她紧张、自责、慌乱:“怨我,怨我说漏嘴了,娘娘听说后,竟是不管不顾非要出宫,她这都病了许久,呕了几日,站都站不稳的时候!”
秦缘圆只是迷茫,这萧皇后出宫,到底为什么呀?
若非有极要紧、比她姓名健康更重要的事情,如此仓促出宫,若她出了什么事情,岂非害人害己。
还有便是想着,萧皇后身子骨,也这般弱么?才说了两句话就晕倒了,鎏婳姑姑也说她久病缠身,食不下咽。
这样胡乱想着,脚步也跟着众人一道往前走,手腕却突然
被玄迦扯住,她停了下来,问:“怎么了么?”
但玄迦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复杂地望着她,仿佛她要赶赴到什么前途不明朗的新世界一般,他满眼不舍。
她和玄迦停下来这么一会,鎏婳便过来,扯着她的手往前走:“缘圆,好孩子,你跟上来。”
左右两只手,竟成了相互拉扯对抗之势。
秦缘圆心头怪异越发明显,到底出什么事了?玄迦很奇怪,鎏婳很奇怪,皇后更奇怪。
但最终,是玄迦的手先松开。
他笑,碰了碰她的面颊:“去吧,我陪你一起去,记得你答应我的。”
但秦缘圆却不大记得,她答应玄迦什么了?
囫囵地点了点头。
将皇后娘娘安置好后,原应传唤疾医的,但萧铎医术便甩寻常医者几条街,便打算亲自看诊,谁料玄迦拦住他:“我来罢。”
玄迦的想法很简单。
秦缘圆的毒,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他便想探一探皇后的脉息,以求治疗秦缘圆的突破,毕竟,皇后这么些年,不是活得好好的么?
但一碰上,玄迦的面色便换了又换。
看得萧三郎惊慌,伸手抓过皇后的手腕:“我姑母是怎么了?你怎么这副表……情。”
萧三郎的面色也怪了下去。
师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吓得鎏婳心惊肉跳:“三郎,你告诉我,娘娘究竟怎么了?”
玄迦:“大喜。”
鎏婳:“什么?”
萧铎:“姑母她……是喜脉,会晕倒也不过是久未进食,加之血气凝滞罢了,并没有什么大事,但……”
但皇后怎会怀孕呢?
萧铎是知道的,皇后恨皇帝至深,暗地里给他下了绝育的药,所以皇帝不仅房事……不大行,暗中吃了许多秘药调养,更是丧失了生育能力,否则怎会将元珏当作眼珠子一样疼呢?
那也是无奈之举,自己生不出,同父同母的弟弟又只得了这么一根独苗苗,说白了元珏也不过是皇室的种猪罢了。
如今这种猪也叫玄迦阉了。
所以皇后腹中
胎儿,生父是哪位?
在场之人只有秦缘圆不知道这些皇家秘辛,便只有她理所应当地觉得这是件好事,毕竟皇帝无嗣多年,天下皆知。
但怎么这几个人,都不见喜色呀?
忽地,帘帐内的皇后醒了,她语气虚弱:“缘圆呢?我的孩子,快让她来见我……”
秦缘圆仍没反应过来,以为皇后在唤萧铎。
但她被鎏婳推了一把:“皇后娘娘在唤你呢。”
什么?她和皇后可有一星半点的联系么?
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处。
鎏婳握着她的手,流泪:“孩子,去吧,你是皇后的孩子,大魏的公主,皇后苦苦寻你,已有十三载了,进去,和你母后好好说话啊。”
公主,母后,这是怎样的一个峰回路转。
秦缘圆被鎏婳推着往里走。
但几乎是碰上皇后那双染着泪光的眼眸,秦缘圆的眼泪便不受控制地滚了下来。
她望着躺在病榻上,仍旧高贵雍容的女郎,几乎是质问的口气:“你当年,为什么不要我?”
这发问并非是她。
箫兰因听得,只觉得心被生生剜下一块似的,她哭着解释:“缘圆,阿娘,阿娘从未想过不要你,你是阿娘的宝贝呀……”
秦缘圆心颤了一下,仍泪如雨下,执拗道:“分明是你们不要我的,什么宝贝?我在那破庙中长大,日日都想着,我究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错事,连爹娘都要将我抛弃,像扔垃圾一般!”
萧兰因边哭边摇头:“不是这样的,那年,那年盂兰盆节,我们一家三口去那莫愁湖逛节市,放水灯……你不过三岁,喜得像活蹦乱跳的小兔子一般,可我们不过一晃神,你便不见了……之后便是掘地三尺,也寻不得,我心都要碎了……但也从未放弃过找你……缘圆,你是阿娘的小宝贝,阿娘是最爱你的……怎么会不要你呢?”
原来是这样。
秦缘圆扑身上前,抱着失散多年的母亲,感受到她温暖的怀抱,嗅着她温柔的香气,忽然呼吸一窒,颅内生疼,连带心脏亦跳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