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chapter042
背景里，作词人仍然在得意地、高傲地分享着自己的创作心路历程。
作曲的江上清反倒没太在意。他指了指镜头，又指了一下姜含笑的位置，然后做了个“过来一点”的手势。
姜含笑以为他是让她到他旁边，吓了一跳，摇摇头。
——这可是直播，他是c位，怎么可能带着她过去？
姜含笑指了指他，比了个“c”的手势。然后指指自己，摇头。
你才是c位，我哪能过去？
江上清忍俊不禁，又指了一下镜头，在胸前画了个大圆的范围，意思是她出镜头范围了，让她过来一点。
姜含笑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吐了下舌头，往那边挪一挪。终于整个人入镜。
她以为没人注意他们，然而这场直播就是为了江上清办的，怎么可能没人注意？何况大家早就受够了作词人的滔滔不绝——与其听这老头子口沫横飞地自吹自擂，还不如拿江上清的脸养养眼呢。
而这一养眼，就被大家发现问题了。
无数人都发现了江上清的小动作，一开始，大家还不知道他在干什么，直到姜含笑挪进了画面，大家才明白他是在提醒姜含笑的位置。
-天啊我发现了什么小动作！！
-刚刚sean是在提醒姜含笑不要出镜头范围吧
-不是一直注意，其实很难发现人有没有出镜头诶
-难道请你笑笑cp粉要站起来了？
-5555谁再说我们请你笑笑cp粉只有悲剧素材？这里多甜啊
-我被甜到站起来在房间里狂打军体拳啊啊啊啊，他们俩也太暗戳戳了吧！
-我给sean翻译一下，招手就是“来参加我和我的女朋友的婚礼”的意思，手环了一下，是说“我的妻子已经怀孕了”。姜姜比了个“c”，意思是“congratulatons”，祝他以后的婚姻幸福快乐~剪辑大佬看看我！“请你哭哭”cp大军，雄起！！
-？
-？您就是手语翻译大师？
-请你哭哭cp粉，你们又开始了是吗
路人被弄懵了。
-不是，我知道“请你笑笑”是他们两个因为上次红毯出圈所以有的cp名。但是“请你哭哭”又是什么？
-就是“请你笑笑”的cp粉里特别喜欢他们的悲剧风格的粉丝哈哈哈，我们粉丝内部天天battle，有人希望他们俩变甜，有人希望他们继续出悲剧
-因为现在明星都喜欢营销甜宠cp，这种有悲剧气质的cp不多啦
-有悲剧气质一时不知道是该替他们俩高兴还是同情，你们真的是粉丝吗
下面又是一片哈哈哈，路人也玩得挺开心，被安利去超话逛了。
而此时的直播间，江上清看了眼表，终于开始截断作词人的话了，“作词老师确实很辛苦的，我们发行的单曲其实只是很多版本的其中一个。编曲做了很多版本，作词老师也要跟着改很多版词”
“哦？”主持人打断作词人多次未果，正巴不得江上清开口，赶紧接上，“我听说今天上清将要为我们演唱的现场版本，就和发行版的风格不太一样，对不对？”
现场的乐队被导演示意上台去，已经带着乐器开始落座了。他们把江上清包围住成一个半圆，明显是到了live版的《花神》演唱这个环节。
作词人等了半天也没见有人再给他递话题，不得不悻悻放下话筒。
“是，今天这个版本是我个人很喜欢的一版编曲，和发行版的风格差异比较大，希望能带给大家不同的体验。”江上清一只手在调整耳返的位置，一只手拿着话筒，分神回答主持人的提问。
耳返的黑色细细数据线盘踞在他耳后，衬得他皮肤更像雪一样白。
江上清的指尖按在耳返上，最后整理了一下数据线，坐在高脚凳上，朝乐队点了点头。
前奏以澎湃汹涌的海浪声开始，弦乐和重鼓点的声音存在感很强，上方飘着大号的音色，让人感觉身处海底，头发飘动——从开头，就已经和发行版完全不同了。
发行版的编曲更类似于忧郁清净，而这一版编曲却很圣洁，听不太出忧郁。
满场都是海蓝色的灯光，江上清一条腿半曲着，搭在高脚凳的横档上。黑色长裤向上推，露出完整的白色高帮帆布鞋——完全是双新的。
他的双唇贴着话筒，眼睛半闭着，眉宇之间看不出沉郁。
“
我能不能拯救你？
花神会羽化
花神会登仙
逃离这个把牺牲当祭祀的人间
”
姜含笑听了不少遍，有感觉到歌词好像有些变化——最后那一小部分，变得像是自由了一样，冷至零度的海水忧郁地沸腾起来，灯光上浮，高音缭绕升高。
大屏幕上的弹幕开始定格，被后台选出来几条，慢慢放大。看来是后台觉得效果太好，所以开始投影了。
不少条弹幕被选中，定在屏幕上，都充满了期待。
-改动好大！这版编曲真的太温柔了！
-好喜欢歌词的改动，一下子就把发行版的那种花神死去的绝望改成了花神获得自由的解脱感，真的让人心里放松下来了
-sean的月光式唱腔啊555他唱歌真的感情太浓了，都这么打动人了，为什么还总有人说他技巧过重啊，明明就很有感情
-他的弱混质量确实很高，这首歌听起来挺温柔的，其实不好唱，音挺高的，只不过江上清用的弱混，感官上才像是很轻松一样
-确实，看起来轻松，才说明背后一定不轻松
-回前面问为什么总有人说他太重技巧的，因为现在歌坛里的爱豆都是菜鸡互啄，观众就喜欢把现场车祸破音当“有感情”呗[doge]
这条很有点儿讽刺意味的弹幕居然也被后台放出来，打到现场的大屏幕上面了。
弹幕上瞬间一片“666”。
-好勇啊你们
-这也能放出来？
-节目组牛皮！！
-
不过乐队和歌手本人似乎没有注意到。
歌唱到了尾声，柔和的伴奏渐渐消散，只剩下轻轻扫弦和水在汩汩流动的背景音，柔和的光填满了录制场地，美得虚幻一样。
“
我将用尽一生等你归来
”
他的技巧确实精湛，有人就分析过，被粉丝追捧的“月光式唱腔”其实只是渐强和渐弱交替，再加上他比较柔和的音色而已。
然而理论技巧分析得简单，真要实践起来，至今也没有哪个模仿者能达到他的感觉。
江上清的嗓音在场地里像是一团看得见却抓不住的水雾一样，是能够渐渐消散干净的。
他控制着，慢慢将尾音减弱。即将散至无声。
但他睁眼看了一眼。
只是这么一眼，江上清最后捉不住痕迹的渐弱音就那么中断了。他的眼神停留在大屏幕上定格的一道弹幕。
-姜含笑好烦，好爱蹭热度，不想看见她诶！刚刚要是出画面一直没回来就好了，呜呜，我还能看见上元节cp合体吗
在那之后，现场的主持人和创作团队都惊了，动作全顿住。
弹幕上飞速刷屏，变成一团乱。
-谁刷的？？这是在干什么？？欺负粉丝今天刚知道直播改时间所以没有组织吗？
-对啊，刚刚放那条阴阳怪气的弹幕的时候倒是还挺好笑的，但是这种弹幕是在指名道姓地骂啊，节目组，你们为了博眼球都不要底线了吗？这种弹幕也能放出来？？？
-不是，发这条弹幕的人有没有素质啊？姜姜是mv女主角好吧，凭什么不出镜？？
-而且这是sean的live时间，干嘛要刷这种话
-刚刚sean的声音好像是顿了一下吧？
-对！我也有感觉到！他的渐弱好像没有那么自然，就在中间就断掉了，然后甚至都没有继续，直接就放下话筒了
-他应该是挺生气的吧，毕竟他对师妹一直挺照顾的，结果还是被骂成这个样子
-在这种场合下骂师妹的真的是脑子多少有点问题，而且还带了另一个人，像是故意的一样
-所以刚刚那条弹幕是顾以婕粉丝发的把
-老ky人了，那群人特别喜欢干这事
-对不起，歪个楼，但是江上清生气的样子真的好帅啊，本路人有一丝丝心动
-对，面无表情放话筒的样子好有气场！
-大家对江上清这种温柔系偶像滤镜好重啊哈哈，平时是温柔王子，生气了反而更有魅力是怎么回事
-别，大可不必
-sean八百年才生一次气，你要是真因为他生气的样子粉上他才是会幻灭的
-
弹幕上逐渐走向偏了，但也没什么影响，因为后台在打出那条弹幕之后——已经可以算得上直播事故了——就终止了这个互动的环节，老老实实地换成了专辑封面。
刚刚江上清的尾音确实是断了，但说实话，不细细研究，根本也听不出来，所以这场小型的发布会也能称得上是圆满落幕。
北京确实和南方不一样。不同于那边连绵不断的雨季，北京的冬天阳光很大，连冷都只像是敷衍一样，偶尔才吹起来大风。
下午就是这样最暖和的时候，然而一过六点，当窗外的夜晚幕布由上而下，随着太阳一起拉下来之后，温度则骤降。
在走廊里，灯光很淡，和夜晚的颜色混杂在一起，有种恍恍惚惚的错觉。
当江上清从后台人流里挣脱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姜含笑在水一样的灯光下犯困，眼睛半闭着，头向前垂，一点一点的。
她已经换下了那条仙气飘散的曳地长裙，换回了自己的衣服。米白色的连帽卫衣外套，浅黄色工装裤，一双白尾stan□□ith——即便擦得再干净，从鞋面上的折痕也能看得出它的历史已经不短了。
wendy跟在江上清后面，拎了只chanel经典的中号classicflap，神情很轻松：“网上现在反响很好，都不用我再买热搜了。对了，咱们早上不是和公司谈过了吗，我觉得以后”
她的话在看到在高脚凳上犯困的姜含笑时打住了，“这孩子，高难度动作啊”
姜含笑一开始确实没想在高脚凳上睡觉——万一睡着了，肯定得摔下来。她只是想坐着等一会儿人而已。
只不过熬了个通宵，感情波动也很大，现在实在是累得撑不住了。
犯困犯得头疼，两边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眼皮火辣辣地疼。姜含笑闭上双眼，想要缓解这种痛苦。而这一合上，就很难再睁开了。
衣服布料很舒服，温度也不算太冷，灵魂像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漫游。姜含笑感觉到自己是在昏昏欲睡了，然而并没有挣脱出来的力量，只能在昏沉中努力找些事情清醒。
醒醒，醒醒。刚刚都有人当面在直播现场骂你了，你可丢大人了，醒醒——
然而说实话，她真没把那条弹幕当回事——别说她的负面新闻刚爆出来的时候网友骂得有多难听，就算是没进娱乐圈之前，她这幅暴躁脾气也没少被人在背后议论，怎么可能连这种话都受不了。
所以不管用，还是困。
清醒不过来。身体一摆一摆，头往下悬空着下垂，颈椎受力，也开始发疼。
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清醒呢？——大概是摔到地上的时候吧。
模模糊糊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在一直向下坠，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摔落。
她像是沉入海底一样，陷进沉眠。
醒过来的时候旁边并不完全是安静的，有人在轻声说话，漏出来几个“公司”“专辑”之类的词，终于把姜含笑的意识拉了回来。
wendy和吴哥在说话，偶尔江上清也参与进了讨论。
她动了一下脸，慢慢睁开眼睛——她睡着了？
怎么没有摔下去？
姜含笑动了一下脸，才注意到自己身体都没有斜，睡得很好，颈椎也是有外力托着的，完全没有长时间低头的难受。
她慢慢偏过脸，看见江上清站在她的旁边手轻轻扶着她的肩。
扶她的脸时，他没有用掌心，只是用手背抵着。温凉的触感。
江上清现在没有在说话，而是认真听另外两个人讨论，但他对姜含笑的状态很关注，很快就发现她醒了，“冷吗？”
他的手还托着姜含笑的颈侧，就那么托着，不知道已经安静停留了有多久，有多累，可他没有冒失地借出去肩膀，也没有叫醒人，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不冷”
睁开眼睛就是他，而且还是这种姿态，姜含笑心口软得不行，像被凿开了一个口子一样，冰层下的水焦灼地沸腾着，融化成了无可奈何的一滩水。
她把脸离开了他的手，看他，“你的手不累吗？”
“没有多久啊，时间很短的。”江上清摸摸她的脸，收回了左手。
姜含笑注意到，他原本左手腕上的那只手表被取了下来，被他拿在右手上。
旁边吴哥和wendy还在讲话。江上清看了眼他们，发现他们没有注意这边，就半蹲下来和她讲话。
“我之前在国外的行程没有跑完，可能这几天又得过去了。”
他一边把姜含笑揉眼睛的手从脸上拿下来，一边温柔说，“大概要去一个月，有事情联系我，好吗？”
姜含笑一怔。
说不失望是假的。他真的好忙，在春节的行程尤其忙，连人影都看不到，更别说他这回要出国了。
但她只能忍住不舍，轻轻“嗯”一声。
她没有理直气壮要他陪她的理由。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到名正言顺的一步，而她要攒够足够偿还债务的钱，又要多久呢？
“我记得吴哥说过dior的代言在联系你。”
临走之前，江上清想起来这件事，回头和她讲，“能拿下最好，没拿下也很正常。别着急。”
姜含笑拉着他的手指，闷闷答应了一声，不想让他走。
江上清又心软又无奈地笑，左右看了眼，发现没人注意，就蹲下来，脸凑近他们拉着的手。
然后亲了一下姜含笑的指关节。
“我真的要走了。”
飞机快赶不上了，江上清必须要走了，匆匆又摸了一下她的脸，才被人围着离开。
姜含笑还没缓过神来，只是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满脸震惊。
半晌，她的手指才慢慢蜷起来，摸了一下他刚刚亲过的地方。
“醒了就走吧。”吴亚在原地安排了半天工作，现在才分出神来，问姜含笑，“刚刚直播最后的那个弹幕没吓到你吧？”
“没有。又不是什么重话。”
“那就好。看来我安排对了。”
“？”
“我让后台专门选一条顾以婕粉丝的负面评论放出来。反正这些人看你不爽好久了，每次你露面都会有这些人骂，不用白不用。”
吴哥很习以为常，根本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这样能提高大家对你的好感度，你现在在上清的粉丝里形象已经好了太多了”
姜含笑翻了一下手机。
热搜新窜出来的第一位是江上清《花神》live发布，而大概第七八位则是姜含笑直播恶评。
在她的热搜下面，果然有一堆江上清的粉丝都来替她打抱不平了。
-独占一江水：到底是谁发的，真的无语
-白派派：对啊，cp粉都没脑子了吗人家是mv女主角，凭什么要给你们的婕婕让位啊？
-只请你看我：师妹真的好惨，师哥粉抱抱你！
-mrsjiang：但是她还蛮有涵养的哎，现场看到这种话，她都完全没有生气，好有礼貌的仙女哦
那是因为她觉得那条弹幕骂得太没水平
姜含笑又惊讶又是觉得“原来如此”，实在不知道该从哪里评价起，只能问他，“这事儿你和师哥打过招呼吗？”
吴亚很无奈地看她一眼，“大小姐，你师哥进圈子多少年了，你知道吗？”
看着姜含笑茫然的表情，吴亚给她科普，“上清十四岁就出道，现在二十九岁如果再算上他出道之前的三年乐队生活，他出道其实已经有整整十八年了。”
“你知道出道十八年，而且还一直红在一线的艺人，这是什么概念吗？”吴哥表情淡淡的，“他和这个圈子里最顶层的营销、合同、协议接触了整整十八年。”
“他怎么可能猜不到那个是我故意放的？除非和你有大仇，不然后台的工作人员没事儿闲的去放你的恶评？——还要不要饭碗了？只可能是我安排的。”
姜含笑停下朝着车子走过去的脚步，“可是，他当时好像不太高兴——”
她说到一半，收回话头，“好吧，那看来他不是因为我被骂所以才生气的”
吴亚在包里摸索钥匙，摸了半天才摸到，手放在包里按了下开启键，轿车的尾灯一闪，橙红色的光像大桶的泼墨一样，泼到他和姜含笑的脸上。
都那么明显了，怎么可能不是因为姜含笑。弹幕一出，江上清的表情都变了当然是因为姜含笑。
“也可能是当时没能一下子想明白是我弄的呗——你没听过‘关心则乱’这词儿吗。”
他漫不经心地回答。
一路无话。
“后天给dior拍宣传照，我再来接你。”
把姜含笑送到家之后，吴亚把车窗降下来，手肘搭在窗沿上，嘱咐姜含笑，“这两天少吃点，拍完照就又要去拍戏，你假期也没几天了。”
姜含笑一怔，想起来江上清的话，“我知道了——品牌是确定我代言了吗？”
“你想得美”吴哥简直无语至极，心说这姑娘真是想太多，“奢牌的代言连国内的普通一线都够不上，得是全球巨星才行，你说人家的代言人可能是你吗？”
他给姜含笑科普，这种品牌给的头衔都是有讲究的，江上清那种“代言人”是最高的，然后是品牌“大使”，再往下是品牌“挚友”，最低的是只拍广告带货，没有头衔。
以姜含笑目前的巨大发展潜力，代言虽然肯定不行，但来个头衔还是可以争取的。
“明天我会去和他们详谈，希望能弄到个大使头衔。不过你也别着急，”他安慰她，“现在你靠上清的mv正式出道了，已经有不少别的代言来找我，dior这个不着急的。”
早说嘛，有代言费就行，是不是奢侈品又有什么所谓。
姜含笑放心了，一边心里默默算代言费一边点头，“行，我知道了，谢谢。也挺晚了，您快回家吧——从小区里绕一圈儿就能开出去，那边走。”
走之前，吴亚估计是看出来姜含笑对代言费很在意了，所以犹豫一会，还是折回来。
“含笑，哥必须得跟你说，你别对dior这个头衔抱太大期望。”
他说，“虽然代言对你以后进时尚圈帮助很大，但是一来，这头衔没什么代言费；二来呢，要拿头衔真的没那么容易”
“只咱们公司，就不止你一个在争。咱们公司的顶梁柱之一是diamond女团，你知道吧？就这个diamond的主唱白恬，也是上清之前特别看好的一位师妹，她现在也在看这个代言呢。”
“所以你别抱太大期望，免得最后失望，含笑。”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