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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荒漠蜃景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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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狂沙掠着身影,拆散了同行人。每一粒沙尘打在脸上,都裹挟着过往经历中的刺痛,让人不得不记起曾经的故事。

    混乱其中的人们狂躁地想要脱身,用尽办法,施展着各种功法,激发着巨大的灵力。可沙粒却仿佛有种能量,不断地卸去他们的灵力,让每个人都承受着无能为力的焦灼。

    沙粒继续击打身体,穿进穿出的,是一段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待到那记忆将人磨得疲惫不堪,风暴却突然停止,沙粒瞬间像没了操控,垂直地洒落在每个人脚下。

    每个人都慌张地望向四周,却再也看不到同伴的身影。浩渺如天际的沙漠中,眼中、心中、记忆中,只剩下孤独的自己和所有经历中最痛苦的部分。

    世界失了颜色,凄凄惨惨的黄是每个人不愿提及的悲凉。

    白猿嘴唇干裂,靠着毅力坚持前行。他想要尽快找到白峦,他不允许白峦有任何闪失。

    白猿的步伐却越来越艰难,他完全辨不出方向,回头看自己脚印的时候,更发现什么都没有留下。

    他就这样在荒漠中迷失。

    白猿憎恶这样的感觉。迷失!没有方向!就等于堕落和死亡!他不允许自己这样,不允许白峦这样,也不允许任何一个白氏子弟这样!

    白猿从干渴的痛苦变成了无尽的愤怒。他握拳扬臂,掀起一股狂躁的灵力,冲着自以为的前方奔去。那是他心中的方向,重振冰影,复兴白氏。

    竟然,他在满眼黄色中,看到了一点不一样的光,白色中泛着淡淡的蓝,像极了他曾经练功的幽冰瀑。

    接近那光的时候,白猿震惊了,竟然真的是幽冰瀑。

    瀑布中,刺骨的水注打在一个赤裸着上身的少年人身上。身边站立的中年男子正气肃穆,冰冷地注视着水柱中的年轻人,不允许他表现出丝毫的松懈。

    白猿看着这番场景,突然跪下了。

    那竟是年轻时的自己和他已故的父亲白烈,也正是上一代的白氏族长。

    冰瀑下的白猿,全身是伤。可一旁的白烈却冷酷道,“猿儿,你是要代替我扛起白氏的人。扛不下着冰瀑,你就不配有这份担当,你可明白?”

    “孩儿明白!”

    “冰影几族,我白氏子弟族众最多,责任也最大。归顺国族是匹夫所为,冰影有冰影要守护的,不能成为他人的马前卒。”

    “孩儿知道!”

    “所以,你要变得强大。要永远记得自己的使命和方向。”

    “孩儿永远记得!”

    目睹这段过往,白猿泪流满面。

    使命和方向?!冰影四分五裂,白氏子弟死伤严重,跟着他们逃出来的不足百人,剩下留在易国的同胞生死不明。随桐炎定居静石城这几年,白猿根本未能找到重振白氏的契机。

    他没了方向,没了办法,感觉自己像个驱虫,在不属于自己的地方卑微地寄活。

    道师是大彻大悟的人,劝他要放下,可他不肯,他不甘。毕竟白峦在,圣女圣物都在,等他们休生养息好了,定能夺回冰影。

    可如今的白峦,似乎也没了那份心气。白猿早就察觉了,所以他看不惯白峦和桐炎走得太近,那只会让白峦认不清自己的使命。

    想到这里,白猿羞愧难当。明明是自己的使命,却因自己无能而怪罪他人,寄希望于他人。

    方才那阵狂奔让白猿几乎耗尽灵力,此刻他已无力再对抗心中懊悔,心灰意冷之时,白烈飘渺的身影突然闪现在白猿眼前。

    白猿慌张不已,“父父亲我”co(m)

    白烈面容狰狞,斥责道,“不要叫我父亲!你不配做的儿子!白氏落魄至此,你还有什么脸叫我父亲!”

    白猿泣不成声,拔出了剑,架于自己颈前

    白公的弥流音身法在白氏子弟中最为纯熟。

    心境决定着气息,气息与灵力配合决定着弥流音气波的范围和形态。

    黄沙突起的瞬间,白公便感异样,再抬眼看的时候,已察觉同伴失散。他并未急于寻找出路,而是盘坐沙地上,一支独臂垂下,手掌轻轻扶于膝上,气定神闲。

    他身体此时散发的气波与往日有些不同,淡薄从容,好似海面浪涌,一层层向外蔓延,虽不汹涌却有种特别的柔力将身边沙尘退散。

    白公心道,“这风沙中带着某种制‘幻’的力量,不像是一般的灵力。”

    道师曾说,制‘幻’的方法千千万,可应对之法唯有一个‘静’字。体内之灵要‘静’,脑海之思要‘静’,波澜之心要‘静’。否则,便会不知不觉被‘幻’寻到弱点,迷失进去。

    白公的‘静’,是与生俱来的。属‘水’的灵力无论外发还是内控,从来都是平静缓淡,徐进徐出。至于他脑中所思,心中所想,也唯有一件事,便是保护白峦。至于其他的,复兴冰影?或是留在静石城?那是白峦的决定,不是他白公的。

    白族的男子生来就是要为圣女献出生命的,至于死在哪里,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白公的心境始终如一,没有虚妄,没有幻想,没有波澜。制‘幻’效果不会长久,白峦纯冰之体更不易被侵染,他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地上,等待一切过去。

    慢慢的,一只纤软的手搭在白公肩上。

    是种熟悉的温度。

    白公皱了皱眉,却没有回头。

    紧接着,一声柔音传入耳畔,“白公,你还好吗?”

    这声简单的问候,终令白公不再淡定。他缓缓回头,泪眼婆娑的温柔面容正看着他。

    “阿英”

    阿英跪在地上,渐渐贴近白公,轻柔地抚摸着他断臂的部位,珠泪随之滚落。

    白公惊愕,眼前人的声音、气味、还有这泪水的温度,很难让他相信是制‘幻’而来。

    阿英颤音道,“白公,离开你,非我所愿”

    “阿阿英,你”

    白公心绪纠结,这是‘幻’?是真?

    “白公,我来找你了,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吗?”

    阿英的身体继续靠近,双臂交缠在白公脖子处,轻轻拥住他。

    脸颊贴近的温热令白公四周气波起伏不定。气波不似刚才清澈,渐渐被黄沙击退。

    “白公,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吗?”

    当阿英再次问道,白公淡薄心境被击溃。虽然心底的一丝怀疑仍在告诫自己‘这只是幻’,可弱点一旦被窥探,坚守就会被撕碎,脆弱的身体也只能不受控制地留在虚迷的温室中。

    “好。”

    白公回应的瞬间,身体灵力不受控制地向阿英身体流动。挂在腰侧的利剑,随着那股流失的灵力,悄悄出鞘,指向白公背后心脏所对应的位置。

    白蜂自懂事起,就在兄长们的护佑中成长。他灵力属‘无’,是白氏子弟中最有希望突破灵法,习得念力术法的人。加之他天生的软骨天赋,配以多变的‘无’性灵力,未来造诣不可估量。

    道师对白蜂悉心教导,甚至比对白栾还要上心。怎奈白蜂天赋虽高,却是生性顽劣,加之族人溺爱,便有些不服管教。但最让道师和白栾他们忧心的,是白蜂似乎并不愿承担起白氏的这份寄托。

    突降的风沙,给了白蜂一个独行的机会。

    没有兄长们的护佑,没有道师的实时叮嘱,白蜂在荒漠中感到莫名畅快。

    “难道所谓蜃景就是骤风狂沙?”白蜂心中暗道,“哼,也不过如此嘛。”

    虽与大家失散,他反倒有些窃喜。自己软骨善飞,虽灵力修炼和功法力道不如另外四人,但目力、脚力和速度都是天赋异禀。远处,常人视力难及的方向,白蜂可隐隐看到青烟飘起。他认定那该是此行要寻之所,心中喜道,“这次我定要证明自己。”

    再不多犹豫,白蜂借助灵法之力,在背部生出一对透明薄翼,冲着青烟飘起之处振翅而飞。

    许久过去,那青烟似乎只近了些许。

    长时间动用灵法,对灵力耗费极大,白蜂的薄翼渐渐缩小,速度也慢了下来。他此刻心中,两股意识在相互冲撞。理智告诉他该停下来,再这样下去灵力会被耗尽。可另一个争强好胜的声音却在不停提醒他,坚持一下,抵达瞑谷拿到灵药,就能向其他人证明自己不是个孩子,不需要保护,也对得起自己白氏天才的称号。

    意识相互抗争,反而浪费了更多的灵力。薄翼毫无征兆地消失,白蜂重重地摔在了沙地上。

    白蜂起身瞬间,发现自己竟已身处青烟之地。而更令他震惊的,这里竟是他从小生长的村落,冰冷、贫瘠,却有亲善的族人和家家户户每日都会升起的青烟。

    白蜂异常兴奋,周围每个忙碌的身影都是他熟悉且挚爱的。

    当他准备向大家打招呼的时候,所有人都面目可憎地看着白蜂。

    白蜂惊恐道,“胡子伯伯玲子婶你们你们这是怎么怎么了?我是白蜂,是白蜂。”

    “白蜂!”浑声四面八方而来,“你可知族人对你的期许!”

    “我我”

    “你终日游手好闲,不求上进,冰影动乱之时,为护你周全牺牲了多少族人!”

    “我们把族里最好的都给了你,可你回报了我们什么!”

    “你就是个懦夫!”

    “你根本不是什么天才!”

    一声声责难犹如重锤,击打着白蜂的胸口,令他窒息。

    “够了!”白蜂突然拔剑,指着周围亲族,愤怒道,“是你们将我奉为天才,奉为希望,我从来不想承受这些!”

    白蜂愈发狂躁,周围亲族的双目亦是变得血红,人形姿态开始扭曲,变得犹如一只只尸怪,缓缓靠近白蜂。

    白蜂似乎并不惧怕,这些都是当日惨死的亲族。正如他们所说,自己得到了最好的教导,却在为难时刻什么都没有做。

    他轻蔑一笑,道,“我本不想担这希望,既是这样,就把这天才的称号和这条命,一同还给你们。”

    说罢,剑柄沿着手腕一翻,调转方向,对准了自己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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