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使团宴饮
羽国临使殿,灯火通明。
国主羽离京坐在堂中正座,和善可掬。其余人则坐于两侧矮桌,饮酒赏舞。
自晚宴开始,兰陵就显得心不在焉,他左右环顾,却并没有看到‘夜灵子’的身影。
“莫不是昨晚夜灵子感到有人偷听,便放弃了计划?”
体内的人提醒,“那人不简单,不可放松警惕,用念。”
兰陵如今的控念技术可谓炉火纯青,闭眼睁眼之间,一切已变得不同。堂内众人相互客套寒暄,酒过三巡,火苗浮动,屋内闷热不已。在坐之人汗水滑落、毛孔张动,脸颊微微转红,眉间虚情假笑。
一舞已毕,国主挥挥手,婢女们端上可口饭菜。
太子羽离庆站了起来,手持酒盏,拜道,“父王,儿臣府中近日排演了一支新舞曲,在此奉上,为石国来使助兴。”
说罢,他拍拍手,一群红衣舞者水袖遮面,迈着细碎小步走入。舞者们个个轻姿柔腰,眼神阴柔。落袖瞬间,露出粉白面容和丹凤眉眼,众人这才发现,他们竟然全都是男子。
兰陵警觉起来,因为这群舞者扮相,与那夜灵子如出一辙。
言雀问道,“太子殿下,这不是事先编排入宴的节目吧?”
“哈哈,言大人,刚才我不是说了吗,是我府上的新舞,特来助兴。”
“这不合规矩,殿下”
“咦,言大人,每每殿中有宴饮,几乎都是刚才那些舞曲,看之腻烦,这是我府中优伶新作,甚是特别,还望父王和在座各位喜欢。”
羽离京点头同意,言雀只得作罢。
此时,抒缓音乐响起,回响堂中。
舞者们旋动舞步,娇柔身段此起披伏。很难相信,他们竟是一群男子。突然,音乐变得蓬勃有力,舞者们瞬间从腰间挥出短小木剑,随乐斩动。剑落剑起,舞蹈武道融合得相得益彰。
众人随着音乐摇头晃脑,看得津津有味。
兰陵感受得清楚,那把把木剑挥动,剑刃气流锋锐有力。这群人,个个都身手不凡。音乐节奏变得越来越快,舞阵也随之变换,并慢慢向前移动,靠近羽离京的座位。
兰陵攥拳,猜测着,“不会是要谋害国主,嫁祸徒湖吧。”
领舞者的剑招随音乐加快,兰陵眼神一刻不敢离开。眼看剑锋逼近国主,他正欲起身,却见舞者的动作又渐渐慢了下来,舞阵也开始缓缓后退。兰陵重新将双手放于膝上端坐,发现对面的言雀满头大汗,也紧紧地盯着眼前舞者。
舞乐继续欢快奏动,舞阵变化莫测,时而似花蕊张开,时而似含苞待放。舞者们的一招一式随之波荡起伏。突然,领舞者右手执剑,猛然扭转身体,手中木剑依靠着惯性从身后牵扯回来,剑锋直指徒湖面前,定格住。
此刻,音乐停止,舞者们顺势转向正中,鞠躬一拜,缓缓退出。
此舞美轮美奂,一气呵成。国主喜笑颜开,似是十分满意。屋内掌声经久不息,众人为之惊叹。只有兰陵,面色如灰,死死地盯着徒湖面前酒杯。
就在刚才,那领舞者回身向他挥剑的瞬间,从袖口之中滑出一粒透明珠状物体,沿着木剑表面,随着锋刃剑气,精准地落入了徒湖的酒杯之中。刚一入酒,那物体便瞬间融化,再也不能察觉,一切动作不过毫秒之间。
“那是什么毒药吗?”兰陵问道体内的人。
“辨不出,不过无色无味的毒物,必是剧毒。”
兰陵没想到,太子和夜灵子竟然要在这使团宴饮之上直接毒死石国使者,守相之子,置整个羽国于不顾!
眼前的当务之急,是要阻止徒湖喝下那杯毒酒。
掌声早已停止,众人还在陶醉。太子再次起身,“父王,儿臣再敬石国徒长官一杯薄酒。”紧接着,他面向徒湖,“徒长官,请。”
说罢,太子已将自己那杯酒一饮而尽。
徒湖方才已喝了许多,面红微醺,眼神似有恍惚,站起来的同时,也举起了面前的‘那杯酒’。
兰陵忙跟着起来,“公子,你今天喝太多了。”说着,用力抓握了徒湖胳膊。但徒湖此刻,连站立都有些摇晃,根本没有领会兰陵用意。
“徒长官带来的这宾客,不太懂礼数呀。”
徒湖笑说,“太子勿怪,在下喝就是,敬太子”
“心原气相入身,控制他!”体内的人急忙说道。
兰陵随即将念力化为一道气脉冲入徒湖体内,沿着他心脉游走。待流到徒湖手腕之处,气相震动,令徒湖手腕猛然抖动了一下。
气相随后流回兰陵身体,而徒湖杯中的酒也恰巧洒落出来。酒水溅落在桌上一碟醋料中,醋液立刻沸腾起来,涌溅出蒸腾气泡。气泡消散后,棕色清亮的醋汁变成了浓稠的墨绿色。
屋内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此番景象,不知何人突然大喊一声,“酒里有毒!”‘
堂内一片哗然,徒湖也清醒过来。
紧接着,又有人喊道,“有刺客,保护国主!”
堂中锦衣护卫迅雷不及掩耳,从隐蔽处冲到羽离京面前,执剑严阵以待。
在场官员无不色变,害怕自己中毒,都纷纷将酒杯倒入了各自酸碟。但除了徒湖以外,没有人的酒水再出现那般反应。
兰陵看眼羽离庆,下毒未成,他俨然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体内的人突然叫他,“刚才你用气相控制徒湖时,可有感觉?”
“我确实感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先打到了他的手腕之上。”
“是一道水滴!”
“水滴?!”
“正是,有人用内力将水做暗器,打在了徒湖手腕之上,在你之前,令他酒撒。”
“你看清是何人了吗?”
“我未看清,但此等功力,想必是。。。”
“夜灵子?!”
“应该是他!”
“他为什么”兰陵突然灵机闪现,“我太笨了,他们怎么可能蠢到在使团宴席之上杀了徒湖呢!那样即使引起两国争端,也是他们无理在先。他们是要造成只有徒湖酒中有毒的假象,待他质问,好反过来诬赖徒湖监守自盗。怕是羽离庆早已准备好一套说辞和证据,就等着徒湖质问下毒一事,便可反污他‘因不满朝堂之上众官员所论,怀恨在心,自己下毒后却嫁祸羽国。”
体内的人同意了他的猜测,接着说道,“嗯,这样既能挑拨两国不满,还能推脱到徒湖身上,表面看与羽国并无干系。”
兰陵异常紧张,一旦徒湖问出,‘为何羽国有人下毒害我’之类的言辞,后果便可能不堪设想。
谁知,徒湖看着酒杯残液,目光仅停留几秒,就又是刚才那副微醺模样,酒醉含糊,笑道,“国主,太子,各位长官,不过是在下喝多了,刚才手抖洒了杯酒而已,何来下毒。”
然后,他把碟中墨汁连同剩余酒水倒在地上,顺着地板缝隙渗了个干净,继续说道,“太子殿下,咱们再来互敬一杯吧。”
太子先是有些震惊,顿了一下,展眉笑道,“好!再给徒长官上杯酒。”
兰陵将自己酒杯递给徒湖,“公子,别等着再上酒了,就喝我这杯吧。”
徒湖心领神会笑了笑,接过酒杯,没等羽离庆反应,就一饮而尽。
羽离京摆摆手,侍卫们收起了刀剑。音乐声再次响起,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转眼又是欢声笑语。
兰陵依旧不敢放松警惕,观察着每一个人。但他始终没有发现隐藏在暗处的‘那个人’。不过他看清了太子脸上不屑且另带失望的表情,以及言雀不时对徒湖投来的赞赏目光。
虚惊一场之后,在座官员轮番上阵,向徒湖敬酒。有一人,一直不动声色地微笑着,却引起了兰陵的注意。那就是三世子,羽离俊。
传闻三世子儿时得了热毒,痊愈竟后成了口吃,从此少言寡语,性格乖戾。国主请了多位能人教导,却都对他束手无策,直至言雀出马。三世子拜了言雀为师,礼敬待之,受教至今。言雀也将三世子教育得温和儒雅,气质不俗。如今他年仅十四,已能文能武、果敢聪慧。
羽离俊将目光投向徒湖,保持着宽和的笑容。他稚气未脱,但那浅淡笑意下,却有种难以揣摩的深邃意味。
首发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