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成群
白辛夷透过倒影,认真地端详身后的男人。
说是一模一样,但他外貌比翎持风更成熟,气质比花弩更为沉稳。属于青年男人的轮廓如精心雕刻的石像般俊美,长眉入鬓,双眸有光。
他穿着银白色精美仙袍,安静地注视着怀中人弹奏的双手,仅看倒影也能感受到一股娴静沉美的优雅风度。
心脏多跳了一下。不知道为何,明明只是同一张脸稍微成长了的模样,白辛夷却觉得男人比他看过的任何人都要英俊好看,想转身捉着对方的下巴仔细看个痛快。
优美的琴声忽然错了一音,雪白的双手停在弦上。
“不弹了?”
低醇的男声在耳边响起,一阵酥麻透过耳朵染红了白辛夷半张脸。
白辛夷嘴唇张合,未来的自己嗔道:“你这样作怪,我如何不分心。”
男人收紧双手将人勒进怀中,边笑边用脸来回蹭白辛夷的耳朵:“不弹就不弹,你刚回来几天都忙着理事,我们好久没切磋了。”
“好。”
白辛夷打了个响指,膝上的古琴化作光斑消失。两人相对而立,虚空一抓召出本命灵剑。
男人持剑站得笔直,剑尖斜斜指向旁边莲花,他深情地凝视眼前的人,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爱意,嘴角带着欣喜的笑容。
无数言语,两人以寻常修士无法做到高速消失在原地,然后瞬间在空中短兵相接。
他们一退一进,每一下都相击在最适合的地方。有时对方一掌拍出,将白辛夷推开。有时又互相侧身而过,从身后出剑。有时候甚至双剑互相摩擦,冒出青色火花。
两人显然是默契的爱侣,连这种舞蹈一样的情意绵绵剑都透着白辛夷的灵魂无法理解的巧妙和深奥,只要学到一式,便能在凡界大显神威。
但白辛夷已没学习的心思,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人,从心脏到脚尖都透着舒畅和满足,好像和眼前的人无论做什么都会感到幸福,一招一式都渗出蜜糖一样的甜蜜来。
舞完最后一招,两人同时落地,分秒不差。
瞧着对方俊容,白辛夷只觉得自己再不醒来就会沉醉在这份甜意中,再也无法醒来了……
幸亏此时天空中传来金属敲击的声音。这是三人睡前自我暗示过的声音,由不入睡的翎持风操作,提点醒来时机。
眼前的美景和青年的身影如水影般摇晃起来,逐渐淡化。
白辛夷总算清醒了几分,抓紧时间盯着青年,想从他身上察觉出指向身份的线索,好让他知道这位气运之子究竟是翎持风,还是花弩,亦或者从未谋面的第三人?
在景象消失的前一刻,他留意到男人腰间挂着一个血红色的、仿佛是玉佩又仿佛是其他宝石的配饰。
“小白!快醒来!”
“辛夷!”
白辛夷一睁眼便看到两张一模一样的少年脸同时怼在眼前,心顿时漏了一拍。
“紫烟已经指向了术式方向,我们追上去吧!”
正事要紧,压下梦中带来的悸动,白辛夷翻身下床,与三人御剑出房,追向紫烟飘所指的方向。
花弩问:“辛夷,你是最迟醒的,你梦到了什么?”
白辛夷红透了脸,支吾道:“是个好梦。”
“真棒,”花弩语气平淡,“我做了噩梦。”
白辛夷多看了他几眼。很快,他们就看到紫烟飘向了玉环镇东北方一间废屋,丝带一样的直直飘进枯井中。
井很小,人根本钻不进去。
翎持风直接反向御剑,冲向天空:“你们两个躲开!”
当他在天空化成一点后,翻了个位置转朝地面,宛若流星一样直直往下撞去。这股力量之大,使他本人化作一颗流星,坠落时巨大的能量莫说枯井,连旁边的废屋都被轰得生出裂纹,摇摇欲坠。
地上被砸了个大坑,井口是上窄下宽的构造,这样一来便能进去了。
三人从井入5米便到达了一条密道,追着紫烟前进,很快便来到一座金碧辉煌的大门前。
“这里恐怕是凡界某个国家的陵墓。”翎持风说道,“凡人的机关耐我不何,我来开门。”
翎持风一脚踹开大门,金碧辉煌的大厅映入眼帘,非常符合百姓们描述的场景。
大厅中央有一扇巨大的屏风,可以看到一个扭曲的身影挥舞着肢体,似乎在行使着术式。
趁着它还没发现,翎持风挥出一击,用剑气将屏风一分为三,残破地倒在地上,露出里面隐藏着的所谓“枕梦娘娘”。
白辛夷见过很多坠妖,都是不重样的奇形怪状,早就习惯了直视它们的扭曲身姿。但看清楚眼前的怪物后,他依旧倒吸一口凉气。
这坠妖……应该只是黄级,是一头脑袋尖椭圆形,四肢像螳螂,身躯却像蛾子一样又软又毛的怪物。
但它竟然和一只半人形的狐妖连在一起!狐妖和坠妖的脸如热化黄油般融化,黏黏糊糊地贴在一起难分彼此,身体像连体婴,又偏偏只连着三个地方,剩余的肢体由肉色的拉丝连着,像刚学会缝纫的初学者硬将两个泥娃娃缝在一起,又手贱扔进炉里烤个半融。
这b级片现场一样的画面令三人为之一窒。
“我,我,我,我妨碍,你我你我……”
支零破碎的声音从狐妖尚存一半的嘴巴中吐出,根本无法理解。
缝合怪物拿起地上的大斧头冲向三人后,三人才如梦初醒地躲开。
“梦梦梦看不,到了了,了了了了了。”
狐妖长着女人脸,头顶的狐耳只有一只,另一只可能是融合掉了。她唠叨着乱七八糟的话,又向最近的白辛夷袭来。
她的动作不算快,甚至还有点不协调。白辛夷召出玉兰枝,仅轻轻一挥,就将人击退五米。
翎持风见状,微微屈膝,然后像弹簧一样弹射出去,一下便干净利落地将两个脑袋都切了下来。
就这么简单,这个坠妖与狐妖的融合体轰然倒地,黄级坠妖很快化作灰尘消失。
狐妖没了另一半身子,缺失的地方开始不停流血。只剩三分之二的脸惨不忍睹。
花弩上前用手托着狐妖的脑袋,轻声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坠妖消失后,狐妖似乎恢复了点神志,吐着血沫,声音沙哑又无力:“……我、不该……它…要看梦。”
“探取梦境这个能力是你的。你为什么会受她控制。”
“我……的错。”
花弩又问:“它的目的是什么?”
“梦……凡界……情报……”
狐妖轻轻说了一句“谢谢。”这句话十分清晰,仿佛用尽全部力气。霎时,她碧绿的眼珠失去了光彩,彻底死去。
花弩叹息着帮她合上双眼,丝毫不管自己被血染污的衣服,站起来道:“我们找找有什么线索吧。”
碧霞岛。
一位青年站在洞府前,朝里面的人拱手道:“恭喜大师兄提前出关,想必已有不少收获。”
被唤作大师兄的是位貌若少年的修士,他缓缓走出洞府,出众的外貌衬着白衣清丽出尘,明亮的双眸如冰似霜,让人有难以接近的感觉。百姓中如有善于绘画者看到,一定会照着他的模样绘画仙人形象。
他没有理会青年,径直越过他走向山下。
青年早已习惯他的脾气,毫不在意地跟在他的身后继续搭话:“大师兄准备去见岛主吗?”
“不是。”
“噢。”
青年知他目无下尘不喜说话,答了自己一句已算罕有,心想接下来他应该不会再开金口。
大师兄却忽然站定不动,侧头望向路边的一株白色野花。
“大师兄?”
白衣修士移开目光,边迈步边说:“我做了一个梦。”
“一个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