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旧梦火燎原
“殿下,岁暮天寒,冰葡萄寒凉,莫要贪食,仔细着凉了。”
阿魏目露忧心,不月前,祁皇听闻位于极南羸海之滨的东辛小国,发现一种极其珍贵的月白珍珠,传说将那珍珠磨成粉服下,可生死人肉白骨,即便活人,也可延年益寿。
皇帝都想长生不老,大祁皇帝也不例外。
他派遣典客前往东辛国,明面上是为了增强两国友谊,实际主要是为了游说东辛国皇帝主动将那月白珍珠交出来。
可惜,派出去的典客是个傻的,仗着自己是大国来的使臣,态度倨傲,盛气凌人,还不懂强龙难压地头蛇的理儿,惹怒了东辛国皇帝,被当场斩于刀下。
祁皇听闻大发雷霆,当朝怒斥东辛小儿不识好歹!派遣大将军裴渊即刻带兵攻打东辛国。
自打大将军领兵出征后,殿下便开始整日精神不济,仿佛人到暮年,身体就剩半口气吊着,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致。
就如同那话本所说 ,仿佛一夕之间被男狐狸精吸光精气神的书生一般,惹得阿魏打心底没少骂裴渊为当朝男狐狸精。
阿魏剥着葡萄皮,絮絮叨叨说着近日京都发生的趣事来逗殿下解闷。
固宁背靠乌青鸦羽软枕,挨着雕花木窗斜躺在小榻上,如墨青丝铺了满榻。
寒露已至,股股寒风灌进窗内,固宁抵拳咳了几声,连鼻尖也红了几分。
阿魏紧忙拿下支摘窗的支架将木窗关严,将固宁身上盖着的温暖狐裘,拉到他雪白细颈边缘,衬的固宁一张脸越发瘦小,隐隐透着一股病态苍白。
阿魏做完这一套熟练动作,才如往常般絮絮叨叨的念叨着殿下不爱惜自己身体,明明有更为保暖的床榻和地龙,却非要到这挨窗小榻来吹风。
固宁温声道,“我这副病恹恹的身子也就如此了,不打紧的。”
阿魏闻言翻个白眼,拿颗葡萄剥皮,“殿下惯会如此说,可奴才还是会担忧殿下身体。”
固宁低低一笑。
这一笑,那淡漠烟波的眉眼霎时鲜活起来,周身似水柔和的气质,犹如曦晨河上绽放的荷花,高贵端庄不可攀。
固宁纤细手指捏着蓝皮话本,在阿魏脑袋上轻轻敲打两下,哂笑道,“你这小奴才,都胆敢朝主子翻白眼了。”
阿魏自小就伺候在固宁身边,知道主子脾性温和,待人亲厚,这使得他胆子越发大起来。
闻言,调皮地吐吐舌头。
阿魏感叹,殿下模样性格都是顶顶好,只可惜命不好。
喜欢什么不好,偏生喜欢男人。
按殿下的话来说,那就是没法子,独得老天爷赏识,天生断袖。
阿魏无语凝噎,这算哪门子赏识。
王孙贵族哪个不以子嗣繁多为荣。
阿魏更心疼自家殿下了。
为了让殿下多展笑颜,说起东家长西家短的,也更卖力几分。
“昨个听说,孔府嫡出大小姐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还闹绝食了,京都传的沸沸扬扬的。”
“孔府?御史大夫孔儒海?”
“是了殿下。”阿魏些许不满的道,“太后她老人家钦点的亲事,殿下您还未曾不满呢,这孔大小姐倒先闹腾起来了。”
孔大小姐,闺名孔令柔,是孔老御史最宝贝的嫡出孙女,比固宁年长三岁。
因先太后怜惜皇孙无势可依,便给固宁做主了这桩婚事。
可惜,郎无情妾无意。
阿魏向来知晓主子心思,见他面上没什么情绪,想来任谁遇到此等糟心事,心情都会有几分阴霾,更何况主子还是皇子,皇家颜面大于天,他话语一转,道,“殿下……”
“外面怎么这么吵。”
固宁被这叽叽喳喳的嘈杂声闹的有些头疼,话本扔置一旁,揉了揉额头。
他的宁王府说不上繁荣气派,却也沿袭祖制,与其他皇子府邸一般,建在了京都。
只不过他的府邸位置是在京都闹市区,颇有些嘈杂。
尤其今日,嘈杂最甚。
“殿下,奴才方才要说的就是此事,今个是裴渊大将军大胜东辛国班师回朝的日子。”
嘴里的葡萄顿时没了滋味。
阿魏还在兴奋地说着,“殿下,为便于您俯瞰大将军的英姿风采,奴才早早就给您订了悦己楼的好位置,要现在动身吗?”
悦己楼的高楼雅座,能俯瞰整个大祁京都的盛世风景,向来是皇亲贵族和文人雅客饮酒作诗附庸风雅之地,能订上不容易。
“不去。”
固宁犹如一条没有骨头的鱼,滑落在小榻上,脸上盖着话本,思绪复杂。
上辈子,整个大祁皇朝,上至皇帝,下至平民百姓,人人都知道他八皇子固宁心悦威猛大将军裴渊。
为了得到他,连身为皇子的脸面与尊严都一并舍弃,公开断袖,甚至不惜用权势强迫心中藏有白月光的他娶了自己。
可他换来的是什么呢。
一碗毒汤,命丧黄泉。
到头来,不过是他裴渊心中白月光的一个替身而已。
等白月光出现时,他固宁在他裴渊眼中,低贱的都不如渺小蝼蚁。
固宁喉结滚动,眼眶泛红。
上辈子,是他贱他活该他咎由自取,他认了。
可这辈子他不会再犯贱了。
重活一次,他决定放过他也放过自己,离他和他的白月光远远的,吃吃喝喝过好自己的富贵人生。
阿魏听到主子斩钉截铁的一句不去,还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他一脸错愕的抠抠耳朵,不可置信的道,“殿下,那可是裴渊大将军,您您您当真不去?”
若是以往,殿下怕是早都乐成一朵花了,还会夸他干得好。
今个这是怎么了?
“不去。”
固宁心不在焉的道,“阿魏,替我向孔府给孔老御史和孔大小姐递个拜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