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大打出手
齐晏之本就受了寒凉，而后翻阅卷宗，窥见了当年的腌臜过往。悲痛欲绝下酩酊大醉，却又被顾钦泼醒，如今被此番言语刺激，更是怒火攻心，竟生生怄出一口血来。
“艹？”顾钦也不曾想到自己竟能把人气吐血，不由自主发出了惊叹之声。
齐晏之听不懂，但他听得懂顾钦的语气。
他狠狠抬眼，“你滚，我不想再见到你。”
顾钦微愣了下，他向来骂完人便解了气。见自己将人气成这样，也不由有些心虚。
齐晏之面色惨白，以手捂嘴，血却从指缝间缓缓流出。
他忽而忍不住发笑，嘶哑的笑声却在出了第一声后又被抑住，只留下急促的气音。齐晏之狼狈不堪地半躺在地上，任由灰烬尘垢侵染他洁白衣袍。
顾钦说得对。
他算什么？
他是安国公世子，但安国公府从来不是他的家。他是自诩聪明盖世，却也不过是个任人恣意摆弄的可笑棋子。他誉满天下又如何，及至如今仍是孑然一身。
至亲血脉断绝，所谓亲人也不过是利用，数年好友亦能倒戈背叛。他苟延残喘，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报仇雪恨。如今却发现自己多年苦心孤诣，却是在认贼作父，简直愚不可及。
天下之大，偏偏只有他寄人篱下。风光无两，却都是从顾钦那里盗取而来。他生而众叛亲离，却卑劣地成为了鸠占鹊巢的无耻窃贼，而后又走向了他满目疮痍又滑稽可笑的所谓复仇。
实在是太可笑了，实在是太可悲了。
齐晏之笑得越发剧烈，仍是紧紧抑住了声音。整个人仿若陷入了场无声的默剧，极压抑却又极癫狂。任谁都看不出，如今这蜷缩在地上绝望至发狂的人，竟是芝兰玉树的京城小解元。
顾钦也沉默了，主要是心虚的。
他亦想不到自己随便几句话，竟能将齐晏之刺激成这般模样。
此情此景，倒让顾钦想起自己曾看过的虐恋剧本，齐晏之与剧中被伤透了身心的女主简直一般无二。
停，打住！顾钦猛地打了个寒颤，瞬间被自己的想法恶寒到了。
顾钦叹了口气，“别闹了，手给我，我拉你上床。”
齐晏之渐渐收敛了癫狂的笑意，他只是平静地看向顾钦，哀大莫过心死。他的声音略有些嘶哑，语气却已波澜不惊，“不用你管。”
“废话那么多。”顾钦不耐皱眉，直接抓住齐晏之的手，顺势一拉。
而后他就成功被齐晏之拉下床了。
“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会信吗。”顾钦面上多了些尴尬，他眨着眼试图让自己看起来诚恳点。
被顾钦压在身下，充当人形坐垫的齐晏之没说话。
很显然，他不信。
顾钦起身，在齐晏之的配合下，把他拉上床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齐晏之语气疲惫。
“我已狼狈至此，你大可心满意足离去。”齐晏之心知顾钦骂得都是事实，他无可辩驳。可越是知道，便越显得他难堪。
又来了，诡异的虐恋画风。顾钦表情复杂，莫名感觉自己像个渣男，个鬼啊。
眼见着齐晏之这般模样，顾钦反倒心虚得紧。
“我觉得，你的身体不大好。”顾钦头皮发麻，尝试转移话题。
齐晏之沉默，是他产生幻觉了么。顾钦这个病秧子，为何反过来说他身体不好。又或者，这是什么诅咒么。
“所以，你要陪，齐时歆一起晨练吗。”顾钦险些说出“陪我晨练”这种话，亏得他反应快，转到了齐时歆。
“若是你去了，齐时歆会很高兴的。”
齐晏之疑心自己听错了，又或是宿醉未醒起了幻觉。
顾钦却不待他回话，说完便逃也似的出了门，只留下了句，“那便如此说定了。明早辰时，就在听风轩。”
顾钦神情恍惚，他也不懂自己为何要像个渣男狼狈离开。
沈临川见顾钦出门，忙走上前去。
“人醒了，弄些吃食进去吧。”顾钦表情复杂，而后又补充道，“齐晏之吐血了，去请个大夫吧。”
沈临川难以置信，柏鹤怒视顾钦。
二人脸上只写了一句话：你对我们世子做了些什么。
顾钦，顾钦越发觉得自己像个渣男。
他暗自沉思，齐晏之怎么能这么弱，被他说几句就吐血了呢。对，都怪齐晏之，他太弱了。当然，自己也确实太强了，强大又帅气，当真是不给别人留活路。
顾钦神色不断变幻，表情凝重走回听风轩。
“少爷，你回来啦。”菘蓝跑向顾钦。
“我怎么这么帅。”顾钦喃喃自语。
菘蓝：诶？？？
“少爷怎么啦。”空青凑近问。
“少爷，少爷好像说他，太衰了。”菘蓝不确定地说道。
空青却想起暖香阁之日，顾钦曾身着红色衣裙。他恍然，莫非少爷不是想穿女装，只是用红衣驱衰。
顾钦自然不知二人想法，兀自冷静了会儿方缓过神来。
“丹墨呢。”
“丹墨托人带话，她要向怀夕姑姑学些新的绣花样子，今晚宿在翠微院，不回来了。”
顾钦难以置信，“她回翠微院，是去学绣花？”
“倒也不尽然，之前少爷不在听风轩，丹墨夜间都宿在翠微院，许是习惯了吧。”空青压下种种胡思乱想，闻言回话道。
他急匆匆捞人，丹墨却乐不思蜀。不对，对于丹墨而言，或许翠微院才是蜀。
顾钦不愿再笑。
“明早让小厨房多准备些餐食，还有，让胡祥早些来晨练。”
翌日清晨。
齐时歆睡眼惺忪，边打着哈欠边走进听风轩。
“二哥，今早我们吃什么。”
“我想吃小蛋，”齐时歆看到院子里的人，声音瞬间低了八度，“糕了。”
为什么没人告诉她大哥在听风轩啊。
早知如此她便换上新制的衣裙了，她方才声音是不是太大了，大哥不会嫌弃她吧。
“吃吃吃，就知道吃。”和齐晏之相对无言的气氛终于被打破，顾钦转身数落齐时歆。
齐时歆碍于自己的淑女形象，乖巧地没有立刻反驳，捂嘴轻笑，“哎呀，二哥就会打趣人家。”
顾钦：辣眼睛。
“你今日吃错药了？”
救不了了，毁灭吧，臭直男，她二哥就该一辈子单身。许是齐时歆表情太过灰暗，顾钦也不再逗她了。
“好了，过来锻炼了。”
胡祥教五行步，顾钦、齐晏之游刃有余，行云流水，齐时歆昏头转向。
胡祥打八卦拳，顾钦、齐晏之你来我往，针锋相对，齐时歆手忙脚乱。
练了半天，齐时歆感受到了深深的恶意。
“发力不对，这里应要侧身臂旋。”齐晏之轻声道。
齐时歆愣了下，心中酸涩，自从顾钦回府后，齐晏之就和她不亲近了，总让她心里难过得紧。
“下盘绷紧，气从丹田起，游转五腑内。旋身时举重若轻，出拳时力透纸背。”齐晏之细心讲解要领。
齐时歆的酸涩止住了。
我是谁，我在哪。大哥，你在说些什么东西，我怎么听不懂。
“他让你先扎个马步，小腹发力。转身出拳时，下盘稳住别乱晃，能打多快打多快，出拳时力打在一个点上。”
齐时歆听懂照做，果然好了许多。
齐晏之见状，神色莫名，却不再言语了。
顾钦嘲讽道：“早就和你说了，平时说话少咬文嚼字。”
齐晏之抿了抿唇，并未应答。
“以齐时歆的智商，她压根就听不懂。”
齐时歆：……
齐晏之：？？？
“啊啊啊啊，二哥，你真的太讨厌了。我忍你很久了，我要和你鱼死网破。”齐时歆忍无可忍，奋然起义，直冲向顾钦。
于是，史上最短暂起义诞生了。
全程不超过三秒，顾钦轻而易举就镇压了此次起义。作为胜利者，顾钦缴获战利品——齐时歆一枚。
他边用手呼齐时歆的脑袋，边教训道：“早就让你少看画本子了，鱼死网破是给你这么用的？”
齐晏之站在远处，平静看着眼前这幕。
齐时歆泪眼婆娑，却看到了齐晏之，她目光瞬间微亮，“大哥，二哥欺负我。”
她告状时并未多想，喊完话，方觉气氛有些微妙。
齐晏之站在原地，身形竟有些僵滞。
顾钦却转头，面含挑衅地看向齐晏之，“练练？”
若单论武力，顾钦是万万不及齐晏之的。但若论耐力，顾钦也是万万不及齐晏之的。
不过好在，顾钦动作快，柔韧性强，总有些让人意料不到的躲闪方式。时不时还能占个一两招上风。和顾钦打架很磨人，他的力量虽差，但他对于招式的预判极强。且他出手果决，反应迅速。
二人打了个平分秋色，齐晏之原本还有所保留，随即也开始不遗余力地和顾钦对打。齐晏之动作伶俐迅捷，顾钦全靠躲得快方能拖住战局。
顾钦眼见着自己体力逐渐跟不上，隐隐落了下风，心知快要招架不住了，便及时喊停。
而后他捂着胸口，喘得厉害。
齐晏之见状上前查看，却被顾钦一把按住。而后顾钦忽然抬手，狠狠呼了下齐晏之的头。
顾钦成功报仇，心情大好，笑着闪至旁侧。
齐晏之却保持姿势不变，似是反应不过来，良久，他才茫然抬头。
顾钦的笑意停滞了，不是吧，他不过是呼了下齐晏之脑袋。齐晏之没必要如此丧着脸，一副被狠狠糟蹋了的模样吧。
顾钦罕见地又多了些许心虚，他不过是开个玩笑，虽然并未用多大的力……他又忆起自己昨夜才将人气吐血的事，倏而心情复杂。他不由暗想，齐晏之怎的如此弱，反倒显得他欺负人似的。
大不了，大不了他让齐晏之呼回来便是了。
小剧场：
丹墨：我不在，听风轩可有发生什么要紧事吗。
刚学会讲重点的菘蓝：少爷把世子打哭了。
空青：……
丹墨：？？？
空青：好像也没错
丹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