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我凭什么相信你？”季琰神色紧张地看向面前的人，语气虽然强硬，却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听起来倒有几分被逼到绝处后虚张声势的意思。
“凭什么？”
季琰话音刚落，略显冷淡的声音便从他的身侧响起。
对方的语气平缓，只是尾音有些上挑，听起来就不像在诚心发问，倒像是嘲讽。
“凭你无知又无能，懦弱又执拗，凭”
他面无表情地陈述着事实，每一个字都在表达着蔑视和不屑，头顶的射灯搭在他的脸上，给平日里柔和又精致的轮廓染上了锐利，仿佛这人本就生了一副不近人情的性子似的，说到这，他语气微滞，停顿片刻后似乎是轻轻笑了一声：
“凭我就是你。”
台词说完，室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有投影仪运作的声音在房间的正中央“沙沙”作响。
“休息一下吧。”半分钟后，眼见着季琰没接住戏的陆语寒及时喊了暂停。
导演喊了休息，在座的其他演员和工作人员自然十万个乐意，想出去转转的都活动腿脚去了，更多还是留在了座位上聊天，跟左右交换着联系方式。
一时间，会议室里的气氛热闹了不少。
刚刚帮着对戏的时凌羽状态也一下子松弛了下来，把厚厚一沓的纸质剧本随手丢到了面前的桌上，然后偏过头来直视着季琰的眼睛问道：“你怎么回事？”
“我”反应过来自己犯了错的季琰表情瞬间变得羞愧，说话也变得磕磕绊绊：“对对不起时编，对不起陆导，我刚刚走神了。”
陆语寒正接过助理送来的冰粉，连忙放了一份到时凌羽面前并打起了圆场：“小季戏份多，连轴转了快四个小时，肯定累了，我的我的，应该早点让大家歇一歇。”
说着就主动把包装盒给脾气不算好的时少爷打开了：“吃点东西，我刚叫他们订了不少甜品。小季也上门口取一份去。”
季琰明显还在心里反省刚才自己犯得那个低级错误，低头看着剧本也不说话，愣是陆语寒叫了好几遍才听见，悻悻地应了一声便要起身。
“叫你助理帮我拿个双皮奶吧，我坚果过敏。”时凌羽将手搭在了季琰的肩膀上，没用多大的力气就把他按回原位。
他将面前的冰粉轻轻推到了季琰的面前，指尖沾上了碗壁上的雾气，显得湿漉漉的，也不知是不是皮肤太过娇嫩敏感，才这么一小会，指肚似乎就被冰出了一圈浅浅的粉红。
时凌羽拍了拍他的后背，很快便抽离开来，只听他笑着说：“你吃。”
心情好像还不错，即便季琰满脑子都是那两滴已经随着对方的动作在皮肤上晕开了的水珠，却依然能分辨出来。
坐在他身边的时凌羽喝了几口凉茶，微凸的喉结滚动了两个来回，最上面扣子没系上的衬衫将他扬起的脖颈衬得更加漂亮。
由于位置紧挨着，季琰偶尔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西装裤的布料不经意的擦过自己的皮肤。
果然，倒春寒的时候穿破洞牛仔裤是会遭报应的，季琰心里暗骂。
“季琰，你耳朵怎么红了？”时凌羽突然发问，这才将季琰逐渐游离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连忙坐直身体，应道：“没！没怎么，可能有点闷。”
时凌羽点了点头，倒是认可了这个说法。
“刚才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之前的状态都挺稳的，就是情绪给的有点不够，但问题不大，继续加油。”他一边接过陆语寒亲自去给他取回来的双皮奶，一边对季琰鼓励道，神色如常，显然没要把季琰的反应往其他方向考虑。
还没等季琰整理好思绪开口，大概猜到两人在讨论什么的陆语寒也插话道：“你跟时老师对戏没感觉也正常，等换成顾子钦就好了。”
一听到顾子钦的名字，时凌羽本来还带着笑意的眼睛瞬间冷却了下来，不满的哼了一声便不再接茬。
陆语寒也意识到自己正正好好踩到了雷点上，赶紧闭嘴吃东西装死了。
只剩下季琰一个人疑惑地看着他们，不明白时编突然变脸的缘由。
时凌羽对业务能力强的演员是不带任何偏好的，圈内也很少听说他跟哪个演员犯冲，可这个顾子钦却是个例外。
圈里拥有第二性别的人会比其他地方多一些，毕竟不管是alpha还是omega在外貌上的确比较占优势，新生代的男演员中，业务能力比较出色的几个基本都是。
在这个abo性别比例在2：7：1的社会环境下，基本上娱乐圈里拥有特殊性别的人都会对外公开，除了规避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之外，还能吸一波有慕强心理的粉丝福利。
可偏偏顾子钦就是个少见的、隐藏了真实性别的alpha。
两年前，时凌羽刚和司曜签订结婚协议没多久的时候，与顾子钦合作了一部文艺片。
在几番确认剧组里没有alpha之后，病情还不算特别稳定的时凌羽才勉强答应了导演提出的跟组请求。
然后就出了问题。
在不发少爷脾气的时候，时凌羽待人大都是友善谦和的，可这不知道怎么就引起了顾子钦的注意，如果是普通的追求也就算了，但顾子钦在业内的名声并不好。
据说他有个金主，从没成年的时候他就一直跟着那个人了，像是养父一般的角色。
只不过那位似乎并不反感顾子钦偶尔在外面打打野味，只要不过火，倒都是默许的。
不愿意招惹麻烦的时凌羽第一时间就跟他好好解释清楚了，可顾子钦却依然时不时就凑到他附近来纠缠不休。
最后竟是利用时凌羽不知道他的第二性别所以并没有过多设防这件事情，用信息素诱导本就处于调养期的时凌羽发了情。
好在司曜当时正在同一个城市出差，及时赶到，这才没酿成大祸。
但alpha信息素的泄露有时候并不是可以主观控制的，所以没有证据证明顾子钦的行为是否故意，闹到最后也只是罚了顾子钦一万块钱。
时凌羽进圈后家世背景一直都隐藏的很好，他也不想暴露太多隐私，就只是让团队找了一段时间顾子钦的茬，闹得那阵子他各种花边新闻不断，粉丝流失了不少。
但对方背后也是有资本的，没过半年人家又回到了顶流的位置。
只不过从那以后，时凌羽就几乎不再跟组了，也坚决不和顾子钦合作。
但这次不同，顾子钦是资方内定的。
虽然陆语寒的专属冤大头纪枭也投了钱，但毕竟人家公司的重心根本不在娱乐产业上，所以主要的资金来源还是其他人。
再加上顾子钦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业务水平和人气都是实打实的，即便是对他十分厌恶的时凌羽，也不好从这方面拒绝。
在陆语寒求了他一个多月，以及各种保证绝对会减少他和顾子钦的接触以后，时凌羽总算是点了头。
顺便开走了姓陆的等了半年还没来得及上路的限量跑车。
“他能演就演，不能演就早点滚，第一次剧本围读都要请假。”时凌羽嗤笑一声，表情不善地斜了陆语寒一眼：“都是你挑的好演员。”
话里的讥讽，但凡是个能喘气儿的生物都能听明白，陆语寒自然不会迎上去触这个霉头，刚准备开口哄人，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嘈杂。
“陆导晚上好。”
那声音倒是低沉有磁性的，在其他人耳朵里绝对算得上是好听，可到了时凌羽这却只觉得厌恶。
他翻了个白眼，不想搭理对方。
才说了没两句，正主就到了，真晦气，时凌羽心里暗骂。
哪知道顾子钦不仅不要脸，还很不识趣，硬是挤到了时凌羽的面前：“时老师，好久不见了。”
“我很期待我们的第二次合作，希望一切都会进展顺利，愉快。”他说愉快一词的时候还着重强调了一下，旁人听不出他什么意思，在场为数不多的几个知道内情的脸都绿了
“您觉得呢？”顾子钦笑意盈盈地问道。
他的眼神粘腻，缓缓地用目光上下扫视着时凌羽，虽然因为在众人面前而有所收敛，但时凌羽仍然觉得像是被什么冷血动物盯上了，若有似无的泥腥气惹得他脖颈一寒。
他沉默着，小口小口地挖着面前的双皮奶往嘴里送，眼睛都没抬一下，头顶冷白色的射灯在他脸上投出纤长睫毛的影子，遮掩住了他此刻的情绪。
时凌羽也不管身边一圈围观的人是否已经在小声议论了，他依然没有半分要回应对方的意思。
但顾子钦这个人就仿佛一点也不明白分寸感怎么写的一样，不仅没给他自己找个台阶，反而隐约有了越挫越勇的架势。
他来得突然，陆语寒都被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要去拦的时候，顾子钦都站到时凌羽所坐位置的正背后了。
此时这人的手已经搭到了友人的肩膀上。
陆语寒瞬间沉下了脸，起身便要去拽他。
可却听“啪”得一声脆响，时凌羽竟然直接把顾子钦的手拍开了。
“我觉得？”时凌羽的声音和平时区别不大，依然是清亮好听的，只不过这次其中裹挟的情绪根本不加遮掩。
原本热闹的室内瞬间静了下来，原本在看戏的群众都不再猜测议论了，各个都朝事件中心投来了小心翼翼却热切的目光。
“呵。”时凌羽竟是笑了，桃花眼弯了起来，眼尾挑得高高的，本是含情的面相现在却只有寒意，停顿了几秒后缓缓说道：“期待，怎么可能不期待。”
得到了这个回答，别说吃瓜的人和知情的人愣了，就连顾子钦本人都明显晃了神，像是没明白时凌羽怎么会是这个表现。
只见时凌羽站起了身子，把之前随意扔在桌面上的剧本卷了成筒状，手握着一边，然后用借着同顾子钦擦肩而过的动作，轻轻敲了他后背两下。
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上次运气好让你躲过去了，这回你最好老实点，别让我抓到机会。”
“不信试试看。”
紧接着还不等顾子钦作出反应，便迈开了步子往会议室的门口走去了。
时凌羽单手解开了一颗衬衫的扣子，挥了两下手中的剧本，背对着屋内的所有人说道：“抱歉各位，我身体不太舒服就先回去休息了，你们该继续继续，有事问陆导。”
“酒店顶层自助餐厅安排了宵夜，我请客给大家赔不是”
说完，已经走到门口了的时凌羽停顿了几秒，然后忽然回过头对众人眯起眼睛笑了一下，继续说道：“顾顶流多吃点。”
“拍摄行程紧，你可别出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