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杏花初冷
日光煦暖,作为新房的德馨园门前种着一棵格外粗壮的大柳树,树根盘根错节,万条丝绦,枝条曳地,近来飞絮满地,苏沐坐在门口发呆,一连打了几个喷嚏。
重重红纱之中,娄玉珩四肢松散地陷在华纹锦衾之中,总算一解几日劳顿乏累,日晒三竿才翻了个身。
她揉了揉睡眼,拉开帐帘朝外看去,这一室喜气未尽、奢华绮丽的陈设,无不提醒着她今日身份处境的变化,于是下意识地摸了一把身侧的被褥。
凉透,不像有人来过。
娄玉珩如梦初醒,觉顿觉自己下半辈子可能堪忧,连忙唤了苏沐进来服侍。
苏沐为她整理衣衫的半梦半醒之间,她问了句:“这真的是亲王府邸么?怎么如此寂静啊?好像也没什么人似的。”
“大概是王爷喜静吧。”苏沐随口一接,略一思忖,又低声道,“这德馨园的确有些怪异,也就小厨房有位上了年纪的厨娘,还有一个年纪小的伺候着,别的就没什么人了。”
其实苏沐想说,小姐在娄府闺阁尚且还有七八个各司其职的丫鬟伺候着,结果到了王府,反而还不如从前。
洗漱完毕用了早膳之后,娄玉珩走出院门,看到门匾上墨漆未干的“德馨园”三个字,方才明白爱莲说中“斯是陋室”的真切含义,难怪昨天花轿进了宁王府的大门槛之后,几乎用了半盏茶的时间,才把她抬到这里,这地界,根本就是个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啊!
院落一侧挨着高墙,前方疑似一个菜园子,菜地中间开辟一条砖道,穿过此处,便是几条连廊,王府本是三进三出的一座大宅,自德馨园一路蜿蜒前行数百步,方才见到二堂的影子,站在后花园假山的高阶上,隐约能够看到二堂和正堂露出的碧瓦飞甍,书房建在两堂之间空地的一侧,形成三面合围,建筑富丽,十分气派。
在府中逛了半日,娄玉珩大约摸清了格局,心知自己算是被丢到了最角落的地方。
她站定在拱门前,抬头望了望天,默然自问:头顶这一方被精心裁剪过的四角的天,难道就是禁锢她下半辈子的所在吗?
一声几不可闻的幽叹,苏沐察觉到她的伤感,安慰道:“小姐不要难过,这才只是来王府的第一天,咱们跟寻常百姓不一样,要说一开始就能跟王爷举案齐眉的话,那也不现实,这俗话说日久见人心,王爷不会一直把你安置在这个地方的。”
娄玉珩不置可否,情况很明显,宁王分明是见到她本人之前,就已决定将王妃住所安排在这个鬼地方,那么不管嫁进门的人是谁,此刻都是一样的情形,她又何须在意宁王是不是有刻意冷落她的意思。
她轻轻笑说:“说得对,那就出去逛逛吧。”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宁王固然可以赏她一座僻静之所,却不能把她圈在王府的高墙大院。
此时晌午,主仆两人沿着高墙摸索通往大门的路,墙根底下绿叶荫浓,也是格外凉快。
甫一接近二堂,娄玉珩不经意地一抬头,只见那两丈高的墙头匍匐着一道黑影,这一对视,那黑影一个手脚不稳,欲要坠下身躯。
“什么人?”娄玉珩喝了一声,提起裙摆足尖一点,径直向那黑影扑去,岂料那黑影动作极快,一个旋身避开了她的触碰,黑色面纱随即滑落,露出一张清秀姣好的容颜,细眉似月,眼影赤丽。
苏沐正要喊人,穿着黑衣斗篷的女子盯着娄玉珩看了片刻,忽然有些不安地弯了下腰,勉勉强强地致意:“见过王妃。”
娄玉珩连忙抬手制止苏沐,疑惑地看着她:“你认识我?你是什么人?”
女子略一低眉,眼波微转,不卑不亢地回话:“属下吹花,近日豫章城的官府办事不力,属下是替王爷办案的。”
娄玉珩并没松懈:“既然如此,为何放着大门不走,偏要翻墙而入?”
吹花将头埋得更低,对着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的王妃,强忍语中不耐:“王爷涉身查案是为了避免冤狱,自然要掩人耳目,免得打草惊蛇。”
“哦……”娄玉珩点点头,也算合理,正要放对方离开,却见吹花突然捂上腹部,仿佛有些难言的痛楚。
她连忙上前扶住了对方胳膊,不顾吹花流露出的惶恐,将她扶到了一个木凳上坐下,并吩咐苏沐端了热腾腾的姜糖水过来。
打量她并无外伤,同为女子,娄玉珩猜也猜到了吹花的难处。
她心底轻叹,妙龄年纪就能为官府狱事出力,也真是不容易啊!
吹花有些拘谨地接过姜糖水饮下,正要出口感谢,斜眼瞥到不远处的来人,当即肃然跪拜。
“属下参见王爷。”
痛快且流畅的动作,好似周身的痛楚,骤然消退。
来人头顶描银青玉南珠冠,一袭天青色常服,气度沉静雍容,娄玉珩还未讲话,朱宸濠就已开口:“玉珩,你退下。”
娄玉珩看了一眼吹花,又看了一眼朱宸濠,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好像此时此刻,朱宸濠对她的眼神很是敏感,冷淡的对视缝隙,眼神锋利如冰。
“是。”她心中一跳,拉起苏沐的手臂,飞快离开了。
……
唇齿之间尚且留有姜糖的余温,吹花下意识地余光扫了一眼娄玉珩和苏沐离去的身影,朱宸濠慢条斯理地坐下,看到桌案上的糖水,微微皱了下眉。
短暂的静默之后,吹花抱拳:“王爷,属下从忻州赶回,得知太子确实已经从雷鸣寺离开,根据探子得来的消息,太子好像是准备逃往江南一带。”
朱宸濠眼中一亮,沉沉开口:“太子心智软弱,此番治水不利,定然不堪重负,他这个时候准备逃往江南,必然是为了去见一个人。”
吹花抬眸:“谁?”
“原六部尚书,应墨林。此人原本是太子侍读,与太子感情匪浅,所以,哪怕他辞官隐退做了书院院士,太子也离不开他的支持。”朱宸濠很快下了判断,凤眸之中幽暗若杀机,“你马上通知叶子,让她带着手下的探子尽快动身前往大同,随时监视太子动向。另外,负责治水的忻州按察使李哥顿也定然会派人紧随其后,绝不能让他的人把太子带走,你们要见机行事。”
“是!属下马上去办!”
自古以来,治理水灾尤为重焉,乃是历朝历代必行之举,若治理有道,则百姓受益,民生安乐,盛赞君圣臣贤,若治理无方,则是人地尽失,饿殍遍地,受灾百姓怨声载道,轻则影响一方吏治,重则动摇江山国本。
汾水,乃是黄河第二大支流,《山海经》云,管涔之山,汾水出焉。
三个月前的春分时节,天降暴雨,黄河汾水泛滥,浊浪蚀天,山西境内大量田地被淹,房屋损毁,沿岸百姓流离失所,尸横遍野,苦不堪言。
当朝弘治皇帝勤政多年,熬尽心血,油尽灯枯,此时缠绵病榻,为江山社稷长远计,故而派了太子朱厚照前往忻州治水,一则,是为了彰显天子亲近民间,安抚民心,二则,也是为了使太子有所历练,以图日后稳坐帝位。
可治水的结果并不尽如人意。
月前太子亲自赶到忻州雷鸣寺坐镇治水,沿岸官府以李哥顿为首的官员生怕担揽责任,一味将做决策的事推到了太子身上,太子几乎无谏可纳,深思熟虑之后做出天大的误判,间接导致黄河堤坝塌毁,八千余名百姓,就此葬身水患!
这是八千多条直立行走的人命,而不是八千只鸡啊!
皇宫深处固然藏污纳垢,不外乎是残酷和杀戮的密集地,但年纪尚轻且稳坐东宫的朱厚照却从未见过这般大规模的伤亡,得知自己日后的某个抉择还可能要付出这样大的代价,撂挑子,就成了人的本能。
皇太子,也不例外。
于是,弄丢了太子殿下的忻州按察使李哥顿这才知道大祸临头,一边派出人马翻天覆地的找人,一边想办法将个中情形上奏皇帝。
……
回到德馨园的娄玉珩有些坐立不安,心不在焉地看着手中的书卷。
宁王方才看她的那个眼神,锋芒难掩,锐中带刺,因着他浅色的瞳孔,活像一柄染了铜锈的弯刀。
记得祖父曾讲起宁王有个“侠王”美誉,当时的她不以为然,可如今想来,他跟这个“侠”字,可能就没有关系。
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啊?
难道是,自己到娄府待得久了,书香门第往来俱是温润儒雅之辈,所以一时还不能适应王府的上下尊卑?
真是奇哉怪也,方才那名黑衣女子,只是个替他办事的手下,又不是他的相好,他有必要那么戒备么?
事实证明,娄玉珩的直觉算是精准。
暮色未至,王府管家带了几名家丁进了德馨园,说是回王爷的话,请她和苏沐收拾细软,即刻迁居府外。
娄玉珩深深吸了口气,轻轻放下书卷,没给自己太多思考的时间,吩咐苏沐不仅多带一些衣物,更要尽量把房中一些值钱的物件带走。
看眼前这个阵仗,如今可不是她肯不肯过陋室生活的问题了,连王府都不许她住了,要是再身无分文的离开,到了王府外面,只怕就要喝西北风了。
管家倒是愣了一会儿,看着娄玉珩从容不迫地指挥着,没想到这事办得这么痛快,还以为这女人说什么都得跟王爷闹上一下呢。
宁王府的马车在城中畅通无阻,行驶得很快,赶在夜幕四合之前,娄玉珩和苏沐提着包袱站定在杏花楼前。
从外面来看,这是一座精美古朴的楼阁,矗立于赣江南湖水域之畔,三面环水,湖边翠柳扶风,虫鸣蛙声相喝,一条小石板桥与城中长街相连,是个清净雅致的所在,虽然与王府有一定的距离,但地处豫章城中心,出门倒也方便。
尤其庭院中种着大量杏花,皎洁月辉洒落其上,泛开碎金般的光芒。
“苏沐,咱们自由了。”娄玉珩大口呼吸着湖面吹来的清爽空气,兀自感叹,苏沐攥紧了她的手,“小姐放心,有奴婢陪你。”
抱着既来之、则安之这一想法的娄玉珩,万万没想到不到也就几日的功夫,豫章城就传出了宁王宠爱王妃的“佳话”,特赐居杏花楼以示伉俪情深。
她简直哭笑不得。
那一派论调,像极了古有商纣王游猎赏心敕建鹿台为博妲己欢心,这是把她也当成那魅惑君心的妖妃了么?
晴好的天气,天色明澈如水,娄玉珩懒洋洋地躺在庭院中梨木塌上晒日头,又觉得有些刺眼,便将书卷分页盖在脸上。
苏沐坐在旁边,仔细拣选着刚刚买回来的一盆莺桃,有意无意地说着话:“其实小姐大可不必把这样的话放在心上,旁人愿意怎么传,就随他们去吧,依奴婢看,这达官贵人的事,一向是最容易成为百姓们的谈资和闲话的。”
娄玉珩打了个哈欠,藏在书卷下的声音有些瓮声瓮气:“我没当回事,就是当祸国妖妃,我也得有那个资本啊,你看我这张脸蛋,跟祸国殃民什么的差得远呢!”
听了这话,苏沐不由得歪了下头,很是认真地道:“不知道是水土问题还是什么,其实小姐自从来了南昌,肤色好像有所好转,脸上的痕迹,也淡了许多。”
“哦?是么?可能我最近都很少照镜子,竟没感觉到。”娄玉珩坐起身来,木塌躺得有些腰酸,扫视一眼无尘却空旷的院子,眼珠一转来了主意,叫上苏沐去了后园。
杏花楼的后园种了一片绿莹莹的翠竹,她一时心血来潮,打算伐些竹木来做个秋千架子,两人取来铁锹和铲子,寻找着土地最松散的位置。
主仆两人人手一把家伙,就地挖了起来,随着周围黑土逐渐成堆,眼看就要挖出一根劲节老成的竹子,娄玉珩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是头重脚轻的感觉,好像脚掌陷进一片沼泽里。
察觉到异常,苏沐跟着目光一颤:“小姐,好像……好像……”
“啊……”
顷刻之间,脚下泥土四分五裂,两人齐齐坠了下去。
“扑通——”一声,娄玉珩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震开了,幸而两人有些轻功的底子,陷落的瞬间找到了着力点,否则肋骨都得摔断。
苏沐连忙扶她站起,环视了一眼地窖一样的地方,冷飕飕、阴森森的,除了上方的光亮隐隐透进,四周都是密不透风的石壁,前方的隧道深不见底。
娄玉珩竭力保持镇静,心想这大不了就是古墓之类的地方,很快在石壁边上捡了一根不知何人留下的火折子,借着一点光源,两人缓步前行。
拐过一条羊肠小道,左边是通道,右侧是一道闸门,娄玉珩来到门前,轻轻敲了敲,闸门应声而开,两人走了进去。
目之所及是数十口大箱子,摆放得整齐划一,娄玉珩有些好奇地走近,弹了弹上面的泥土,苏沐见状,连忙帮忙掀开沉重似铁的箱盖。
箱盖一开,里面刺出的光芒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小姐!是黄金!”苏沐十分惊讶,纵然从未缺衣少食,娄玉珩也从未见过这满箱的金块,要知道,这箱子大小,足以把人装进去,她深深吸了口气,扫了一眼其余的箱子,“这……这不会都是黄金吧?”
“也许吧。”苏沐有些呆愣,“如果是的话,这可以说得上是富可敌国了吧?”
娄玉珩保持默然,又接着开了几箱,里面不是黄金就是珍珠玉石一类的,光华缭乱得有些不真实。
她转了个身,去开对面的几排箱子,这一开,里面并没发光,反而是黑漆漆的一片,晦暗而不分明,疑惑间,苏沐拿着火折子靠近,娄玉珩当即制止了她:“不要过来!”
苏沐后退几步,看着娄玉珩的脸色越来越复杂,颤声问道:“小姐,你怎么了?这是什么?”
“是火药。”娄玉珩哆嗦着手指。
她大着胆子翻了一下旁边的箱子,里面塞满了火铳、铁弹丸、铅弹丸之类的武器。
苏沐对这些东西并不陌生,良久才打趣着问出声:“宁王殿下贵为皇家族裔,有些金银财宝还算说得过去,要这火药干什么?难道用来放烟花啊?”
娄玉珩摇了摇头:“不,就算宁王身为藩王,哪怕拥有所封田地,所受治下百姓之贡也是有数的,何况跟应天府或是苏杭一带相比,南昌并不算是富庶之地,眼前的这些财物,已经是很不正常的了。”
其实,她絮絮解释这些,完全是为了缓解内心的激荡。
苏沐迟疑着:“那这些火药兵器……”
娄玉珩再也克制不下,舌尖有些打颤:“据我所知,咱们大明的国法,现在是不许藩王保留护卫兵权的。寻常臣子,大肆敛财逢迎上官,以求平步青云,若是亲王笼络大臣,存蓄兵器,那是为了……”
她不敢再讲下去,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浑身汗毛竖起。
史书上的事倘若变为眼前现实,那一定令人张口结舌。
苏沐跟着陷入沉默,觑着她几乎僵硬的神情,小声讲出了纠结于唇齿的话:“是……是……要……?”
讲到那两个字,苏沐到底只是无声地做了口型。
娄玉珩的瞳孔猛地一缩,忽然联想到那日宁王看她的那记眼神。
还有,那个叫吹花的女子,真的只是替他查案的么?
她的脊背瞬间湿透。
……
夜凉如水,杏花楼烛火长明,娄玉珩在房中辗转反侧,心中煎熬如沸水。
“小姐,你别这样,我觉得,王爷身为各地藩王之一,就像你说的,既没分封到好的地方,未雨绸缪存些自保之物,也是很有可能的啊。”苏沐看着她一脸的愁云惨雾,忍不住劝说。
娄玉珩仰头叹气,蹙紧秀眉,“难道你不明白吗?虽然我们被逐出王府,但哪怕咱们两个被赶到天边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也已经是宁王妃了!跟整个宁王府,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稍有不慎,还有可能会牵连到整个娄府啊!”
苏沐瞧着她额头上的冷汗,亦是无奈:“但是这事小姐是没办法左右的,王爷本就不待见咱们,根本就不会考虑娄府,要是小姐为求自保,告到上面撇清干系,只怕还没等咱们两个出了南昌,就横尸街头了。”
情急之下,苏沐脱口道出了心里话。
“是的。”娄玉珩极为认同这一点,“所以,我们不能跟宁王对立起来。”
“那……”
娄玉珩再度默然。
如今南昌百姓传言宁王宠爱王妃,她就注定得是跟宁为拴在一条线上的了,想到之前她也是想去参与广信府的太子选妃,以求更大的福分。
如今眼前就出现这样一条不可轻言的路,也许可以让她间接实现想法。
更何况,她不甘心眼前的生活,不甘心无声无息地被困在这杏花楼,没准哪天就成了漂浮在赣江水面上的一具尸首。
不!她绝不接受这样的命运!
思虑良久,娄玉珩平复了一下胸腔内的焦灼气息,摒弃心中那抹矛盾和迷茫,缓缓坐在圆凳上,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慎重目光看向苏沐:“苏沐,我可能要做一个十分艰难的决定,但也是无可奈何的决定,这条路,如果真的按照我们想的,是最陡峭的那条,那我的下场,一定不会好看。你比我大一岁,在我心里,从来都拿你当姐姐的,要是你想安稳度过余生,不如,尽早脱离了这是非之地吧。”
“小姐说的什么话?”苏沐颤抖着跪倒在地,用力握紧她的手臂,语气微凉,“八年前,我在边关战乱中差点死去,是你在蓟州镇施药救了我的命,那时候,我就决定把自己的命交给小姐了,现在小姐陷进难处,前路坎坷,我苏沐怎能做个忘恩负义之人?”
她越说越激动,娄玉珩也觉得自己可能有些昏了头了,连忙回握起她的手,“好了好了,我随便说说的,只是眼下,我的确要离开一阵了。”
苏沐面露不解,娄玉珩伸出手指,摩挲着摆在桌案上一架古琴的琴弦。
“昨天是管家好心,特意把我遗落下的琴给送了来,我就顺便跟他打听了一下王爷的事,他倒也实诚,跟我说最近王爷打算出门远游,可能是大同那边。我猜测,这可能跟那天那个叫吹花的女子有关,虽然我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但是既然身家性命都压在他身上了,我就不能再坐以待毙。从现在的情形来看,我根本就不指望跟他做个什么恩爱夫妻,可我想活,想给自己博一条明路,所以,我一定要过去一探究竟。而且,只能我一个人去。”
“为何?”
娄玉珩淡淡看向她:“若是咱们两个一下子消失在杏花楼,而地下密室中的那些东西,被人发现开了封的痕迹,你猜,咱们能活到哪天?”
苏沐不讲话了,肃然拜了一拜。
窗外杏花疏影遍地,绵密洁白,却如覆地清霜,遍体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