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第110章
凌阳城地处京城千里之外,与山相邻,同海相近,山明水秀,风景秀丽。正因为如此,这一地带经济繁荣昌盛,城镇四衢八街,人民安家乐业。
与京城的严肃庄重的气氛不同,这里在安宁祥和之中透出一点穷奢极欲之气。
而孟卿,居住在凌阳城南边靠山的一处老宅,那里风景极好,瞭望之下,是城外的高山,甚至还能看见山上的寺庙。唯一的不好之处,便是这里离城中有些距离,而孟卿经营的一家小小的绸缎行,也在靠近城中,来回要一段行程。
绸缎行叫做影不离灯,是个很奇怪的名字。
里面人不多,前面一个打着算盘的老先生,还有一个年轻的小伙计。客人来往几个,伙计也不去招呼,倘若有人上前询问,他才耐心一一作答。回答完毕后,伙计又安静地呆在一旁,不去打扰客人挑选绸缎。
随心所欲,是店中醒目的标语。
这个‘影不离灯’的绸缎行,与其他商家,倒是别具一格。
这日,天有些阴暗,凉风阵阵,像是风雨欲来。
大概是巳时,绸缎行一如既往开了门,没过多久,一群五大三粗的男子直奔绸缎行而来。
小伙计正在把绸缎一点点往外摆,余光看见了,急匆匆进了店门,与管账的老先生交头接耳几句,随后,又将绸缎往回收。
他的动作麻利,收拾好了,那群人还差几步就要到了。
小伙计慌张地把门一关,从里上了门栓,又搬来两张桌子抵住了门。
那群男子吃了个闭门羹,也不死心,一人抽出一道长长的木棍,作势要闯进去捣乱。
就在这时,有一辆马车慢悠悠跑了过来。
那群男子立即藏住木棍,靠在墙壁上。他们貌似不想让人看见,等人过了,再继续。
然而那辆马车在绸缎行停了下来,从马车上还下来两个人。
一个灵动眼睛的少年郎,一个面目俊朗的男子。
少年郎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牌匾上的‘影不离灯’四字看,看得太入神,许久不眨眼睛,眼圈都红了。
“是他的字。”
少年郎喃喃道。
欲捣乱的那群男子面露难堪,一整排站着,颇为搞笑。那辆马车也是为绸缎行而来,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少年郎终于注意到了他们,这么问道。
那群男子面面相觑,木棍在身后藏着,借着墙壁挡着,不想让人发现,但少年郎还是注意到了:“你们背后是什么?棍子?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那群男子摇着头,慢慢后退,然后猛地一转头,往远处跑了。
和砺一头雾水,但感觉他们来者不善。
居榭问道:“要进去吗?”
和砺道:“门都没开,算了,走吧。”
苏宇知道孟卿的住宅,驾着马车,带着和砺他们往孟宅而去。
他们一离开绸缎行的门口,小伙计便悄悄开了一道门缝,说道:“老先生,后来的那群人把捣乱的人吓走了,现在门外一个人也没有了。”
老先生点点头,道:“好了,别管他们了,重新开门吧。”
孟宅简朴得出乎人意料,四周是篱笆墙,宅子也只是普通的宅子,没加任何修饰。只是篱笆墙被的院子中,全部种了茶树。
茶树不大,是山茶花,孟卿原先在宫中时,就养了几十盆这样的盆景。如今这院子中,直接种在了土中,虽然这个季节,只剩下几片黄叶,但还是别有一番趣味。
宅子中似乎没有人,十七连续敲了好几声,里面仍旧一片寂静。
苏宇道:“孟大人似乎不在。”
和砺道:“那晚些时候再来吧。”
和砺不愿去驿站,他们就在客栈落脚。
连续了十几天的路,他们都已面露倦色。不过休息之前,去了一趟如意楼。
如意楼是凌阳城最大的酒家。门面装饰华丽,连写了‘如意楼’三字的牌匾也做了扎眼的金色。而且这行云流水的字迹……
顺着牌匾往右下角看,那端刻的章印,乃南流孟氏。
孟卿。
没想道刚一到凌阳城,便遇见如此多与孟卿有关的东西。
和砺说不出什么感觉,就好像几年前,他们在宫中的那段日子,恍如隔世。他捏住苏宇的手腕,咬牙切齿道:“要不是你和袁之弥故意瞒着我,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没发现孟卿的踪迹。”
孟卿也并非有意躲着他,也没有隐瞒任何人的意思,甚至正大光明地在这里定了居。
苏宇自知理亏,任由和砺将他手腕捏红。
大概是苏宇的反应太过无趣,和砺放开他,背着手先一步踏进了如意楼。
如意楼里面也金碧辉煌,极具奢华之气。
小二将他们领至空位坐下,让他们稍等,他先去传菜。
等待时,和砺问居榭:“你这几日是不是心情不好?”
苏宇跟十七同时一愣。
居榭却平静地抬了抬眼,反问道:“为何这样说?”
和砺道:“快到凌阳城时,你便一言不发,眼神涣散,像是有心事。”
这一点,苏宇倒是好奇起来了:“厉公子,居公子平常都是这般模样,哪里有什么不同?”
和砺道:“你没察觉到?”
苏宇摇了摇头。
和砺问十七:“你呢?”
十七道:“或……或许,居公子确实心情不悦。”
十七当然没看出来,只是在应和他的话而已。
居榭淡淡扫了十七一眼,说道:“我并未心情不好。”
和砺咦了声,又道:“看吧,你现在就不太高兴,还不承认。”
现在?
苏宇跟十七看了看居榭,对方脸上并无多余的表情,实在看不出哪里不高兴。
居榭喝了一口茶,漫不经心道:“来这里的路上,你与月河倒是玩得开心。”
和砺道:“莫非是我只顾与月河玩,冷落了你,所以你才不高兴了。”
“……”居榭无语了一刻,否认道,“不是。”
和砺道:“那是为何?”
苏宇也道:“厉公子怎么看出来他不高兴?”
“感觉。”和砺颇为大度道,“居公子啊,没关系,你若是有和不满,尽管提,我们都一起这么久了,不用见外。”
小二上菜速度很快,这边话才说了几句,他便把菜摆满了桌。
居榭拿起筷子,也不夹菜,说道:“回答之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和砺道:“你说。”
居榭道:“你快要见到孟卿了,心情如何?”
和砺不假思索道:“不太好。”
苏宇道:“厉公子,你可是为了孟大人出宫,都已经到凌阳城了,你才这么说。”
他的意思,不如趁早明白自己的心意,好早些调转马车回宫。
和砺摇着头道:“孟卿对我而言,是长辈,是良师益友。我从始至终,对他极其敬重。但我与孟卿几年不见,甚至书信也不曾往来,也不知他近来如何……”
居榭有些明白了:“你这是在担心与他生疏,不知该如何面对。你出来的目的便是找他,如今已在家门前了,还畏缩起来了?”
和砺急道:“那不一样,我是……”
居榭道:“如何?”
和砺放开筷子,垂头丧气道:“你说的没错,我是在害怕。不过我也不知为何,就是有点怕见到孟卿。”
这种心情,和砺也十分意外,他以为到了此刻,自己应该会激动不已,没想到会这样。
居榭叹了叹气,道:“看来,你将他看得很重。”
所以,在临门一脚,才会如此不安。
和砺对此不置可否,他道:“倘若我……爹还在,那孟卿便是我第二重要之人。”
‘啪……’
居榭放下了筷子,站起身道:“我饱了。”
说完,转身便走了。
苏宇跟□□眼瞪小眼,心中突然悟了。
原来居榭是因为这个才闷闷不乐……
和砺莫名其妙:“他怎么了?碗里的米饭动也没动,哪里算是吃饱了?”
苏宇默默刨了一口饭,道:“厉公子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这么一说,和砺更想知道了,道:“苏宇,你要是知道什么,便说吧。”
苏宇一本正经道:“厉公子,你可否有过喜欢之人?”
和砺想也不想,直接道:“我爹,孟卿,你……”
和砺一下顿住,疑惑道:“不对,你是想问我是否有意中人。不久前,居公子也这么问过我,我没有回答。”
苏宇道:“那便是没有。”
和砺仔细想了想,心悦别人的滋味,他确实没有过。
苏宇道:“厉公子,因为你身份的缘故,所以几乎所有人对你都是关怀备至。其中,有真心实意,也有阿谀奉承。想必厉公子经历多了,也能分辨得出。不过,除此之外呢?”
和砺不是很懂:“还有什么?”
苏宇道:“直言的话,乃爱意。”
儿女情长之事,苏宇也不曾真正经历,未必很懂,但至少,他也有过这种心情。而和砺,正如他说的那般,对他关怀的人太多,他理所当然混淆了真心实意中的两种心境。
一种是疼爱,一种是喜爱。
苏宇见和砺还是一脸疑惑的模样,无奈摇了摇头,说道:“厉公子,饭菜快凉了,赶紧吃吧。”
然而就在这时,如意楼上传来一阵喧哗。同时,楼上传来一句暴呵:“让她有多远滚多远。”
随即,一个姑娘被人从上面推了下来。
苏宇见状,毫不犹豫,猛然略过去,将还在楼梯上翻滚的姑娘救下。
“怎么回事?”
如意楼中,在场的各位宾客议论纷纷。
有人道:“我见过这位姑娘好几次,每次都跑到楼上,死皮赖脸地想见何公子。”
“何府的公子何君至?”
“正是。”
“城中无数女子倾慕何公子,无人像这位姑娘这般大胆,敢当面表达爱慕之意。”
“不过,以何公子的人品,不该将人从楼上踢下,这实在是过分了。”
“非也非也,何公子不在楼上,这位姑娘怕是打扰到了别人,被人赶了下来。”
那位姑娘身着粉红花纹点缀淡青色长裙,裙子破了好几个洞,应是被摔疼了,捂着脸嚎啕大哭。
和砺赶紧过去,十七也跟着他过去。
苏宇退到和砺身旁,和砺附身问道:“姑娘,你可有摔伤?”
那姑娘擦了擦眼泪,仰起一张花脸,忽地撞进和砺清亮的眼眸中,微微一顿,一时忘了回答。
然而十七绕过和砺,蓦然道:“小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