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98章
吕力确实没想明白,他脑子一片混乱,甚至还忽略了一点,死巷那一幕,不是只要章家下人死,还要他死。
吕力要不是自己不想死,吊着一口气,否则,他跟那人,已经是一个下场。
可是,到底吕力所说,可信不可信?
何茂认为,此事,还是应先从今日所见的死巷透露的线索查起,以及别人对他们的供词。
章家下人人品如何,已经死无对证。但吕力,是否真如常家下人所说,好吃懒做,而且还曾经偷过东西,有过前科?
何茂向吕力问起,吕力沉默了很久,才道:“大人,我其实早就知道他们不待见我。以前,我忙完手上的活儿,抽空看了一会儿书,他们就把我的书扔进了污水中,非要说我偷懒。我解释说,我已经把手上的事做完了,他们就又给我安排了许多别的事。我整日忙活着,他们也能挑出我的毛病,说我这不是那不是。”
这吕力,看起来老实,文文弱弱的样子,不像是会撒谎。
何茂道:“那他们为何会说你偷过东西?”
吕力道:“我没有偷,是他们冤枉我的。我记得,两年前,那天刚下过雨,地面还是湿的。常二公子一夜未归,窗棂大开,房中飘进了雨,许多物件都被风吹倒在地。我进屋打扫,将吹掉的物件一件件摆放至原位,随后没多久,一人忽然冲进来,说我偷常二公子的东西。我当时两只手都拿着珍珠首饰,百口莫辩,他们无论如何,都不听我的解释。”
何茂道:“那意思是常家人曲解你,或者是,有意陷害你?”
吕力又低下头,脸上一片悲凉,道:“我不知道。”
何茂看吕力这样,说不出的怜悯。
苏宇道:“还有一事,你说你被打晕之前,章家的人没死,甚至一点伤都没有,当时没有锦盒,也没有刀。那你腹部那一刀,被刺入时,你也全无感觉?”
吕力摸了摸腹部的刀伤,一碰到,便是钻心般的痛。他道:“我不知为何自己会中一刀,我昏迷后,感觉自己像是已经死了,没有一丝意识。”
太守府,和砺几人围坐在一起用膳。
和砺道:“苏宇跟何茂呢?”
袁之弥跟十七在太阳底下睡了一下午,醒来就闻到了饭香。到了饭桌上,他们也是才注意道何茂跟苏宇二人不在。
居榭道:“他们在衙门。”
和砺没有动筷,问道:“他们去衙门作甚?”
居榭道:“城里出了命案,他们在处理。”
和砺道:“命案?”
居榭其实不愿意谈起此事,因为让和砺知道了,他一定立马就要奔过去,要调查此事。
果然,和砺站起身,说道:“我去衙门看看。”
袁之弥道:“和砺,吃了饭再去。”
袁之弥难得摆起长辈的面孔,语气有些强硬。
和砺道:“午时吃太多,我不饿。”
袁之弥道:“你不饿,我饿。吃了东西,我们一同去。”
和砺一只脚已经跨了出去:“苏宇他们也没吃,我去找他们一起吃。”
袁之弥道:“和砺!”
这一句,袁之弥的拔高了音量。
和砺皱着眉,问道:“你气什么?”
袁之弥看了一眼居榭,后者云淡风轻地用大拇指跟中指摩擦着,似乎心不在焉,可袁之弥却感到了威胁之意。
真是见了鬼了。
袁之弥忍不住在心里唾弃一声,这人一副不要惹我的人的模样,让他想起不久前突然说不了话的那一幕,虽然睡了一觉,好了,但让他心有芥蒂了。
可袁之弥到底不是那么容易恐吓的人。他冒着危险,走近和砺,在和砺的位置上坐下后,然后一把拉住和砺,让他坐在了腿上。
居榭:“……”
十七:“啊……”
众目睽睽之下,袁之弥环住想要挣扎的和砺,手臂死死扣住他的腰肢,说道:“你若不吃,那便这么坐着吧。”
和砺从东合镇回来的这一路,胃口不好,吃得极少,人瘦了一点。好在今日到了,午膳吃了不少,下午睡了一觉,应该恢复了精神,又开始不好好吃饭了。
和砺气愤道:“袁之弥,你放开!”
袁之弥道:“你吃不吃?”
“……”和砺感觉袁之弥在摸他的肚子,一圈一圈地,虽然隔了衣衫,还是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无奈,和砺道,“我吃!”
袁之弥笑起来:“这就对了。”
可和砺答应了,袁之弥还是抱着他不放,一旁居榭出手,硬生生把和砺拉出来,让和砺坐在了他的位置,他坐到了方才袁之弥的座位上。
袁之弥怀中一空,也不恼,狭长的眼睛看向居榭,还挑了挑眉。
居榭视若无睹,脸上波澜不惊。
和砺道:“赶快吃吧,吃完去衙门。”
袁之弥拿起筷子,故意长叹一口气,说道:“和砺,你啊,有些方面应该学习十七。”
让和砺学习十七?
十七吓得筷子都掉了。
和砺很认真的表情,问道:“你说说看。”
袁之弥道:“十七是护你周全的护卫,即使你睡下了,应该守在不近不远处。可他却心安理得地跟我一道,在太阳底下睡着。而你呢,此事有何茂处理,你不应过多操心,可你连饭也不吃,便要赶过去。你说,应该不应该?”
十七跪在地上,理亏道:“厉公子,我错了,我不应该疏忽职守,忘了自己的身份。”
袁之弥眼神瞪过去:“我让和砺回答,你插什么嘴!”
“十七,起来吧。”和砺转过头,又对袁之弥道,“不必多说,用膳。”
何茂跟苏宇不再打扰吕力休息,从房中退了出来。
他们来到衙门公堂上,让人倒了两杯茶,一边喝,一边商议此案。
苏宇道:“这吕力所说,我也听不出真假。不过,倘若今日在死巷,我们所看见他们自相残杀是真相,如今他的说辞,每一句都能替自己开脱。”
何茂道:“关于这吕力,到底如何,我看不止要向常家下人打听,还得问问其他与其有过接触的百姓。”
只要了解了他的为人,便能更好分辨他是否有说谎的可能。
此刻已接近亥时,不便立刻去查,只能待到明日。
苏宇道:“其实,我对吕力口中的不能看不能知的事更为在意,你说,到底会是何事?”
何茂道:“莫非是他知道了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有人不想让他说出去,才弄出这样的局,要他的命?”
苏宇道:“那章家下人的死,又作何解释?”
何茂道:“会不会是他也知道那件事,所以,也招来杀身之祸。可惜,没有证词和证据,这些揣测都枉然。”
这时,衙役前来禀告,和砺几人过来了。
苏宇跟何茂赶紧迎过去,和砺人还没走到跟前,便问道:“出了何事?”
何茂领他们在衙门公堂坐下,命人上了茶,在昏暗的烛灯下,将整件事详细告知。
几人听闻后,一片静默。
和砺道:“我去看看此人。”
于是,何茂又把几人带到吕力所在的房中。
吕力捂着肚子上的伤,已经睡了。可是睡得不安稳,眉头紧锁。
他们小心地退出去,重新关上了门,回到衙门公堂。
何茂道:“居公子曾与吕力接触过,依你看,他所说是否可信?”
居榭道:“我所见的吕力,本性老实,极有孝心。虽然生活贫苦,却不是贪财之人。乡试放榜那日,偶然遇见,他情绪不佳,我请他去满香楼小坐,他本不愿意进,担心身上没有银子,付不起茶钱,还搜遍了全身,摸出两文钱,要给我。”
袁之弥道:“贫困人家,两文钱也不容小觑。”
何茂道:“可他家中有卧病在床的老母,会不会为了给他娘治病,鬼迷心窍?”
居榭道:“他娘的病情稳定,不需要大量钱财治病,而且十来年,吕力都坚持过了下来,没理由忽然埋没了心性,见财起意。”
何茂点点头:“有道理。那么,照这么看,吕力果真是被诱骗道死巷,而章家那下人是早有预谋,置他死地。”
不对,应该是另有其人,想置他们死地,还特意布置出他们为了财物,自相残杀的假相。而且,不管是现场的迹象,还是旁人的证词,全部都是指向了这一点。
何茂冷汗涔涔,说道:“要不是吕力醒了,恐怕我们都会以此结案了。”
袁之弥道:“倘若是别人有意布局,最有可能这么做的人,是谁?”
毫无疑问,乃真正的凶手。
他了解章家下人和常家下人,能利用其为他办事,让他们一步步走近他的圈套中。
何茂忽然道:“莫非,此事与章老爷和常老爷有关?”
和砺道:“为何这么说?”
何茂道:“只有他们,能集合这么多人,将此事做得天衣无缝。”
就在这时,一看守城门的官兵前来禀告事情。
他行了礼,说道:“何大人,方才有一马车出城,车上有四名男子,看上去有些古怪。”
何茂道:“何来古怪?”
官兵道:“有两位一直缩在马车尾部,让他们出声,不肯。另外两位,是一位头发斑白的老者,一直咳嗽不停,还有一位,神色冷峻,模样周正,却是个瘸子。他们急着要出城,说是得了重病,要赶着回家看病。”
何茂道:“既然得了病,为何不直接找城中的大夫?”
官兵道:“我便是如此想,所以觉得古怪,特意前来禀告大人。”
何茂道:“他们都是哪些人?”
官兵道:“姓徐,不是弩递城之人,外地过来的。不过,何大人,他们所用马车,却像是常家惯用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