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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谎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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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

    木门被人轻轻叩响。

    都这么晚了,屋外的人到底要找他干嘛。戴殃转念思索,最终还是去开了门,他的眼眸一低,在他面前的,正是那个他日思夜想的小白脸。

    戴殃表情微怔,象征性地咳了几声,哑声道:“宋珉晞?你怎么在这?”

    眼前的男人似有点闷热,身上只挂了一件玄色衬衣,连领口也敞得很低,蜜色的胸膛微起微伏。如一把燎原,在人心中奔涌而过,惊起了汹涌的浪潮。

    某人的大好春色,让宋珉晞看直了眼,一时间忘记了挪开目光。

    宋珉晞喉头抑制不住地吞咽起来,忽觉这举不适,连忙又把头转开。

    他指着屋中的蜡烛,搪塞道:“我……我看你卧中的灯还亮着,茫然地过来了。”

    “会不会打扰到你?”

    戴殃直言:“不会。”

    宋珉晞盯着木门须臾,恍然想起什么,“哦”了一声,连忙摸出袖中的药瓶,道:“还有这个。”

    “早上孝瓷不是说,你的脸摔伤了吗。这个药是擦外伤的,我就想拿过来给你试试。”

    戴殃五雷轰顶,猛然转过了身,当摸上面具时,才松了一口气。

    幸亏面具还在,吓死他了。还好刚刚没有把面具摘下来,不然,现在自己有口都解释不清。

    宋珉晞疑惑地探过了头:“昆昆?你怎么了?”

    戴殃掩饰地摆摆手:“我…没事。”

    “之前,你不是说喜欢那药瓶吗。我也顺便带过来了,这药也可以用来敷治外伤,你可以两者混合使用,效果极佳。”

    戴殃慢吞吞地接过药瓶,表情有些纠结不定,他很想叫宋珉晞进屋,但又很怕接触太近会露出破绽。

    他们像两个门神一般,在那僵持了半天。

    宋珉晞安静地立了一会,甚觉尴尬,开口道:“月色已晚。那你先歇息吧,我先回去了。”

    “别!你别走!”

    “我……我伤地挺严重的,没有你真的不行!”

    戴殃火急火燎地握住他,下一秒,他就后悔了。自己身上根本什么屁伤都没有,脸的伤也是为了留在这里,而找来的借口。刚刚之所以唤住他,也是一时心急。

    仿佛预料到了他会拉住自己,宋珉晞瞬间回身。

    “摔得那么狠吗?”

    戴殃哑然,连连后退。

    看他哑然,宋珉晞缓声道:“没事。你把面具摘下来,我帮你看看。”

    戴殃捂着面具不停后退,如过街老鼠:“脸、脸上的我自己来,怕吓着你。”

    叫师哥别走的人是他,那现在又该怎么办,把人赶走,师哥会不会觉得他,是个神经病。

    宋珉晞拧起了眉,靠近道:“还摔到哪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说着,便要揭他的面具。

    戴殃心中嚎啕,立马握住他伸过来的腕子:“哦哦!我刚刚自己擦过药了,一时忘记了。”

    “……嘿嘿”

    看到他这举动,宋珉晞眉头皱得更深了,伸回了手,不再说话。

    戴殃的瞳孔微动,无从置口:“其实我……我……”

    这瞬间倒成了个结巴,一句话组织了好几遍。

    “那你早点歇息。记得把面具摘下来,不要又磕伤了。”

    这句话,给了戴殃一个台阶。他不想把面具摘下,自然有他的苦衷,宋珉晞也不会去难为他。

    戴殃把木门掩上,快步走到窗边。看着在夜雪中裹紧大氅,渐渐走远的背影,他终于是低下了眼眸。

    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自己还能隐瞒师哥多久。总有一天会被揭穿,自己的谎言会被师哥识破。他不敢想象那时,师哥会是什么表情,一定很痛恨他。

    自己就是个混蛋,如果当初在穆晏骨,自己不要对师哥做那些丧心病狂,惨无人道的破事,现在就不会连在师哥面前抬起头,都不敢。

    东阳宅的一次次性\辱,一次次强迫,都是对师哥心身和自尊的一种折辱。每次和自己邂\过,他都会厌恶到干呕,这都证明了宋珉晞不喜欢他,也不喜欢男子,自己还不为所动,对他变本加厉的侵\占,活脱脱一个畜\生。

    戴殃虚脱地躺回床榻,两手捂住了眼睛,痛不欲生的绝望,冲刷了他整个神经。胸口是那么疼,忍不住痛吼了出来,这声充满了深深的沉痛。真的好想,现在有人能给他煎一碗安神药,让他一夜好眠地歇一会。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睡眠质量越来越差,每到半夜都能苏醒好几次,乏力并且浅眠。外界的一点细微动静,都能把他惊醒,每时都是谨慎防备,像似身处于暗藏玄机之中,让他极为拘束。

    有时,也会被梦魇牢牢束缚,醒来已经是满头大汗,呼吸急促。

    过没一会,又想不起自己究竟是梦到了什么。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

    不仅如此,他的记忆力也逐渐地衰退,时常会记不起一些人和事,就算他在怎么努力的回忆,也无济于事。甚至,比一个过百的老头,还要衰退,本该年盛风华,却见过百态沧桑。

    在这个朦胧悠长的夜里,他如往常一样,被长梦给扰醒。他翻身盯着,被北风刮得阵阵巨响的门扉,眼眸一直睁开着,再也无睡眠之意。

    在那个长梦里——

    倾雨漂漂,雨滴压断了梨枝。大雨来得,是那么措不及防,是那么勇猛且猖狂,像要把花枝压垮般。清透的雨水,冲洗着每个肮脏的角落。

    他就立在这场洪流之中,雨露拍打着他的睫帘,使他睁开眼都无比地困难。他依稀能看清,一个莺歌起舞的女子,一身红色纱衣,青吟的裙幔在她脚下飞扬了起来。

    戴殃的头隐隐作痛,他甩了几下脑袋。这个女子就像深刻在他脑海中,怎么也挥之不去,女子身上的服饰并不保守,说得上妩媚奔放,身缚铃铛无数,珠饰无数。

    雨中的她赤着双足,嘴唇轻起,一边伴着舞蹈哼着异族小曲,歌声如飘渺云烟。手指纤细如枝藤,舞姿妖娆而轻淫。

    最后,女子那一回眸,不觉让戴殃瞳孔一缩。这一目,值得让人沉浮。

    突然,一个小男孩穿过戴殃的身体,扑进了女子的怀里,不停唤着“阿妈,阿妈……”

    戴殃眸间闪烁,忍不住抬脚跨了一步,倏然间,梦就醒了。如一笔重彩的笔墨,渐渐化为须有。

    这个梦,他回温过不仅一次,近乎每次都是终止在,他想去看那小男孩的时候,一样的梦,他梦的次数多了,印象也就深刻了起来,不会像其他的梦般,一醒就忘记了。

    第一声鸡鸣响起,天色也才蒙蒙亮。男人简单在井旁洗了把脸,便开始在厨房忙活起来。

    段家是属于那种比较早起的人,农家人要种地干活,卯时就得起床。戴殃在厨房忙活的功夫,段瓷早就把篮筐的柿子和红薯,拿到瓦顶晒了。

    一阵阵淘饭清香,围绕了整个宅院。

    戴殃抹了一把下颌的汗,戴着面具做饭,每次都能给他热出一头大汗。

    因此,他通常做饭的时候,总会把全部外衣都脱了,只留一件薄薄的衬衣,领口也是敞开的,基本不系。戴殃看着脖颈上被热汗浸湿的锁链,顺手给解了下来。这条长命锁他从小戴在身上,虽然他平时都是藏在领口里面。

    况且,穆晏骨那会两人坦诚相见,宋珉晞早就知道,他有这么一条长命锁。怕有时疏忽大意,被师哥察觉,只能把这锁解了。

    戴殃穿的衣服,都是统一的玄黑色,总能把他的身形,显得淋漓尽致,肩膀宽,手脚长,标准的男性高比例身材。这男人高得不像话,不知遗传了哪族的基因。

    最后一道菜,也端上餐桌。

    戴殃刚倾身坐下。

    却被段瓷一把推开:“快点把衣服穿上,脱成这样给谁看?真丑美。”

    刚喝了一口汤的宋珉晞,直接转头喷了出来,掩嘴咳嗽地不停。

    不知,段瓷为什么看他这么不顺眼,什么事都要调侃他。反是,段昔却羡慕得不行。这种刚壮体质,他也想要。

    “我不冷,没必要穿。”戴殃淡然道。

    段昔望了一眼,窗外的皑皑白雪,更加羡慕嫉妒恨,这男人是在挑衅。

    吃完饭的碗,依然是某人洗,现在气温低,他不怕冷,就应该他来承包洗碗。

    一双白靴踩在雪地里,停在戴殃的跟前。那人温馨地帮他,在井旁打起了水。

    宋珉晞拉着桶绳,把打起来的水到进盆里面。做完这些,便蹲在戴殃的身旁,他的手指无意泼动桶边的水纹。

    “嗯。这井水是温的,真稀奇。”

    “是你的手太冰了。”

    “太冷了,你先进屋吧,我快洗好了。”戴殃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洗碗。

    “没事,我在这里等你。”

    言罢,宋珉晞便把整只手都伸进木桶。这种暖暖的感觉,的确挺舒服。

    戴殃说道:“在地下打上来的井水,多少都是带点温度的。一般是冬暖夏凉。”

    宋珉晞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什么都不知道,像个没见识的农小伙。他是方曦的亲传弟子,自然不用去做那些杂活,平常都是书写阅籍,反是戴殃通常做苦力活,对这些比较懂。

    “你的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吧。你天天这样闷着面具,难道不难受吗?”

    宋珉晞歪过头,语气很平淡。

    戴殃瞬间静默了,手指颤了一下。小兄弟,你别这么好奇好吗?别这样搞\我啊!

    戴殃含糊其辞,说了一句:“我……长的很丑,怕吓到你。”

    宋珉晞满脸写着不信,开始打量起他的轮廓:“我听老村长他们说,你长的很好看。燕子都夸过你俊。”

    戴殃现在戴的,正是之前那个半脸面具。下半张脸线条流畅,薄唇寒浅,鼻梁高挺,怎么看,都不像个长的丑的人。

    “没事。你再丑,我也不会嫌弃你的。”宋珉晞继续宽慰。

    戴殃盯了他一会,终是低下头。默默的洗起了碗筷,如被他戳中了伤心事,安静得再无答话。

    我怕你嫌弃我、怕你不稀罕我、更怕你抛弃我、憎恨我……这男人的心,已经自卑到了谷底,自若到了寒塘。悔恨自己,在穆晏骨对师哥做的那些事。将近两年的踏贬,执魔……是个正常人都会恨他这个魔鬼。

    每次和师哥对视,他都撑不过三秒,师哥太干净了,自己很肮脏。

    自己这种人,怎么还有脸陪他厮守。师哥是一滩清泉,自己是一堆污泥,两者混在一块,只会让清泉变得肮脏不堪。要不是因为他,师哥怎会沦落到这种下场。他是方曦坐下的优异弟子,前途明耀光亮,是自己害了他。

    无论,宋珉晞怎么说,戴殃都没有把面具摘下来。这张面具,他真的不想摘,昆昆这个身份,总比戴欲昆干净。

    戴殃也渐渐地意识到,他对师哥已经不止是身子上的渴望,他想要师哥也喜欢他,全身心的认可他,不如以前,把他强行绑在自己身边,想要师哥和他一起是开心的,不是害怕和屈服。

    宋珉晞无声地叹了一声。

    觉得昆昆真的好奇怪,之前自己看不见的时候,就不戴面具,还总是在他面前晃,现在自己看得见了,却是天天面具掩面。

    “你们谁会擀饺子皮?”段昔扛着一袋面粉,还有一些馅料。

    段家兄妹极喜欢吃饺子,吃的饺子都是燕子带过来的,他们自己并不会包饺子。也不好意思,总是吃别人的饺子。所以段昔才买东西回来,自己做。

    看着屋中只会吃闲饭的三人。

    段昔瞬间就失望道:“那还是算了吧。当我没说。”

    “别这样啊!你们等会,我去叫燕子姐姐过来。”

    段瓷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不久,三姑家的燕子就跟着段瓷来了。

    “你们想吃饺子,跟我说一声就行了。没必要,买回来自己做。”燕子掩嘴说道,似在笑他们。

    段昔摸摸头:“麻烦你了,燕子。”

    揉面、调馅……一个流程下来,很快一个白胖的饺子,就出现在几人面前。晶莹剔透,色泽圆润。

    “燕子姑娘手真巧。”宋珉晞不经意赞叹。

    燕子被他夸得不好意思,连忙招呼道:“你们可以试试,很简单,不会我再教你们。”

    听到师哥夸奖他人,戴殃不经意瞥了燕子一眼,伸手拿起饺子皮,开始学习起来。

    模样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力度过大,把饺子皮给捅破。无论他再专注,手指也还是打叉,包出来的饺子,形状怪异,个头很大。

    一个大男人,在这里包饺子,自然不合理。

    不过,这男人认真起来,还是挺有魅力的。他的薄唇微抿,眼神也专注。戴殃这种拿刀握刃的人,叫他来包饺子,的确有点委屈了他。

    窗外投射的橘光,给戴殃的侧颜度上一条金边,让此时刚硬的男人,看起来是那么温柔,仅限于对某一个人的温柔。

    旁边的宋珉晞不经意被他吸走了目光,脑袋已经停止转动,手却率先一步,摸上了戴殃刚烈的脸庞。

    只是轻轻一触。

    这冰凉的触感,让戴殃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面粉。烟粉撒了满桌,男人只顾捂住脸上的面具,十分惶恐地看向他。

    “你在干什么!”

    看着他眼中的惊慌,宋珉晞有点茫然,难道昆昆真的长得如魔鬼一般,不然怎么会这么戒备。

    他掩饰道:“你脸上沾到面粉了,我…我帮你擦掉。”

    戴殃的手指直打颤,以为师哥真要来揭他的面具。

    锅里煮熟的饺子,极像南空降落的白鹅,“啪嗒”一声,又从水中浮起。

    燕子包的饺子,可称小巧可爱,皮薄馅多,而戴殃包的饺子,就只剩下丑了,丑的一无是处,丑就算了,个头还大,占了不少空间。

    丑虽丑了点,吃还是能吃的,馅料是燕子拌的香菇肉馅。段家兄妹丝毫不知戴殃的辛苦,饺子一上桌,就急忙挑好看的吃,皮厚的大块头无人问津。

    宋珉晞的筷子停在半空须臾,最终夹起一个小巧的饺子,因为他不喜欢吃皮厚的饺子。

    突觉旁边有道凉飕飕的目光,让他打了个寒噤,撇头一看,被某人的脸色吓得不轻,饺子也啪滚在地。

    戴殃重新夹了一个,放在他的碗中:“你吃这个,我刻意包给你的。”

    那眼神活脱脱写着,小兄弟,你区别对待。

    宋珉晞道:“可是我不想吃这个,我想自己夹。”

    显而,宋珉晞并不想要这种区别对待,他不想成为那个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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