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捕猎
农忙已到了尾声,天气也有点转冷了起来。吹来的风包含着一股草木的味道,这个季节最适合封藏腊肉。
听说,在平鸯村的后山,还隐藏了一片林子。大多的野猪和山羊都分居在那里,听村里人说,还曾有人在那里看过白鹿。如果能在那里猎到几头野猪,他们家,今年的熏肉腊肉都不用愁了。
不过,那片林子位置很偏,除了村里的硬汉子去那打猎,平时没几个人敢进去,有食草动物的地方,就会有食肉动物。
段昔看着预备出发的他们,很是无言。本来决定他和戴殃两个人去的,段瓷这婆娘子非要跟着去,跟来就算了,还拉了个眼瞎的。
最后,连三姑那女儿也跟来了。
段昔暗自叹了一口气,瞬间感到肩上责任是无比的重大,他主动把姑娘抱上马鞍,自己也骑了上去:“燕子,你坐稳了。”
这一举动,惹得姑娘家一阵羞怯。
“好、好的,锦昔大哥。”燕子通红着小脸。
除了燕子不会骑马,其他人都会。
“宋哥哥?你上来,我带你。”段瓷伸出手,示意宋珉晞上她的马。
她的性格一向豪气,比起一般女子还要大胆。那种巾帼须眉的趋势,有些男子,都未必有她这种胆量,但这人有时也幼稚的可怕。
突然,一人从后搂住他的腰身,把他整个人放上马鞍,接着自个也翻身上了马。马身微颠,一个温热的胸膛向他贴近,细微能感觉到薄衣下,那健壮暴悍的线条。那人的肩膀很宽,直接把他笼罩在一片阴影中。
宋珉晞一怔,睫帘些微扑闪了几下,不用想都知道是谁,会这么做的人,也只有他。
莫名觉得这个人很熟悉,言行举止真的和某人好像。有时,他甚至怀疑起,这人是否就是他,但这念头一起,就立马被宋珉晞否决了,那人不可能出现在这,他没有那么闲,更不可能没事来村野,和他过田园小家。
他想错了,某人就是那么闲。
戴殃一手搂过他的腰身,捆紧缰绳道:“坐稳了,我们走了。”
烈马向前奔驰,把其他人都甩到了后面。
风沙刮了段瓷一脸,她直接就炸毛了,那嗓门可称洪亮。
“你下次要做什么,先跟我说一声。不要这么突然。”宋珉晞说道。
戴殃甩了一把缰绳,挑眉道:“我还能做什么?”
这句反问的话,在他耳蜗不停回荡。宋珉晞似被电到般,立马转过了头,愤恨道:“就是这样……”
闻言,戴殃像似起了玩逗他的兴致,加快了手下的马鞭。如一匹飞马,在红木林中穿梭,惹得满地红叶纷飞,仿佛一泼惊起的蝴蝶。
几片枫叶刮过宋珉晞的脸庞,他感觉有点躁痒,如毛毛细雨的触感。
某人的嘴角微微扬起,猛然狠拉了一把缰绳,来了个急刹车。宋珉晞反射性地向后倒去,结结实实摔在某人的怀里。
惊慌马乱间,宋珉晞好像顶到什么东西,他的脸色刷了一下,就白了。
戴殃反而笑了起来,笑得那叫一个坏,用着逗弄他的语气,道:“你瞧,是这样么?”
“跟我一起,比他们快,难道不好么?”
“我比他们任何人都好,你说,是不是?”
宋珉晞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只能抓紧他的手腕。有那么一瞬间,感觉都快摔下马鞍去了。其实那厮的手臂,就环在他前面,基本是不会摔的,要摔也是两个人一起摔。
这人疯了,还是哪根筋抽了——
宋珉晞狞着眉头,不住喊道:“昆昆!你快停!先停下!停下!”
“等等他们,我们不知道那片林子在哪,不要乱跑。”
“直接往那茂林方向去,不就行了。”他这技术也是高超,那么狭窄的林道,亏他没有撞树杆去。
戴殃勒住缰绳,停在一棵参木树下。
宋珉晞一下马,立即就离这个少根筋远远的:“你这人太鲁莽了,万一摔下去了怎么办?”
“我没有摔过。”戴殃牵住缰绳。
宋珉晞摇了摇头:“等你真的摔就晚了。”
和他一起骑马真的挺累的,何况马上也颠簸,连宋珉晞这种身骨不柔弱的人,都无法招架。
段瓷跟在他们后面,还在骂骂咧咧。
一路上,他们看到了,很多出来找食的松鼠,其他的动物,半点影子都没看到。
段昔观察着四周,告诫道:“这里时不时,会有狼群出没,你们都要小心点。”
就因为有狼群,他们才会选择骑马上来。只有燕子在应着他,段瓷直接当做耳边风。
在满天红叶中,那一束棕色是那么的明显。
段昔余光一瞥,立马拔起弓箭,向那只赤野窜逃的野山羊射去。
箭刃擦过树躯,直接落空。
“咦!什么吗,没射中。”段瓷满脸不屑。
同时,身后一人也拉起了弓弦。只见他的脖颈扬起,淡薄的浅眸半眯了起来,握着弓弦的手指一松,轻而易举,便让物见了血,那把弓箭直直贯\穿山羊的脑部。
段昔回头,口齿不清地道:“……兄弟,你怎么做到的?”
戴殃眼眸未转,又向暗林射了一箭,这一箭刚好射中了,出来凑热闹的野山鸡的头部,这只野鸡当真是死不瞑目。
段昔愣了一下,抬起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戴殃不耐烦地拍开他的手:“你晃够了没。”
看他满腔焕发的样子,段昔也不堪示弱,立马持弓迎上。红林中不断传出,箭锐飞驰而过的声响。
红霞渐渐晕开,空中浑色交织,勾勒出如红墨一般的颜色。落阳穿破地平线,山崖映射在山沟中。
这般景色,说不出的漂亮。
“燕子姐姐,我们该走了。”
燕子无答应,而是用极恐慌的目光注视着她的后方。
“燕子姐姐?”段瓷皱起深眉,再次喊了她一遍。
突然,一泼液体喷洒在她的背脊,当她要回头时,却被段昔一把拉了过去,护在身后。
刚刚那湿热的液体,正是一泼鲜活的血。
远处的戴殃拉紧弓弦,向他们这边射了一箭。狼躯重重落地,掀起了一层黄沙,渗出来的血水,把原本赤红的枫叶染得更加红艳。
与此同时,在茂林深处不断冒出,一双双赤色的眼睛。如一个无缝隙的包围圈,困住了他们这些待宰的羔羊。
段昔退了几步,焦急道:“狼群!是狼群!”
“这么多双眼睛,至少十来只!”
燕子直接把头埋进了,他的臂弯中哆嗦个不停。
“全部给我躲后面去。”
戴殃看着周围,他自然不怕这些,伸手适应段昔把剩下的弓箭扔给他:“把弓箭抛给我。”
他接过了半空抛来的弓箭,又向宋珉晞这边瞥了一眼,他的眸色极淡,不知在看暗林的黑狼,还是在看他的师哥。
“等我。”
话音落下,戴殃便把头转向前方,直接跃入暗林,饥肠辘辘的猎狼也紧随其后。
宋珉晞仍然能清楚地听到,野狼不停示威地咆哮声。就在他们的不远处,正有几头母狼在这里看守。他知道,而其他攻狼都被昆昆给引走了。
一束黑衣擦过树枝,他的步履如风,仿佛昙花一现。看得出,他有意要把猎狼往南林引入。因为师哥他们在北边,不想让他受到半点伤害。只能将猎场迁移到南边,确保师哥不会受到殃及。说实了,就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这血污的一面。他要真的疯起来,连亲妈都不敢认。
戴殃立定了脚步,弓箭持前,那眼神甚至比狼王都还要凶狠。只见他拉起三把弓箭袭击而去,弓箭如飞箭,但也仅剩这三把,箭箭击中猎物的命点。
后面的,只能空手迎上了。他就地一滚,直接窜入狼群之中,混入了修罗猎场。手指穿\入脑\浆,狂\撕\落狼身上的皮\肉,连骨筋都被他一同扯了出来,最后那一下,直接溅到他的眼睛。
但是那抹赤色怎么也容不进,那如寒川的眼。现在这个情形,谁是踏\下猎物,已经是注定的了。
人们总称他一句鬼煞,也不是无道理的。论在杀场上的恐怖程度,没人敢胜过他,像戴殃这种人,迟早都是要下地狱的,对此,他半点都不畏惧。
他在满地红艳中抬起了头,突然一束白影窜入他的视线。那是一头全身雪白的小鹿,尖尖的小角,走路时,不停传出哒哒地声响。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与他对视,眼中很清澈,如一泼无污染的清泉。
看着这双眼睛,让戴殃联想到一个人。当他要走进时,那只白鹿却一个转身窜进了红林中。
他的手指握了握,终归是没有追上前去。
一阵嚎叫声响过,接着一个满身血污的男人,出现在他们眼前。想必,外围那几只母狼,都被他杀了。
燕子一看到他,直接就大叫了起来,比刚刚见到狼群,还要惊恐。
戴殃转眼看着他们,并没有开口说话,安静到近乎死寂。他的手指还在滴落着血水,脖颈上浮出的青筋,也还没有彻底消下去,他现在这情形,确实有点恐怖。
没人敢走到他身旁来,也没有人来问他有没有伤到哪,到底怎么样了。
幸好,他们没有看到刚刚那暴虐场景。不然,会被他吓得更惨。
·
“师尊。”
一青年在鸠丝殿前站定,用着亲近的口吻对殿中人说道:“徒儿这段时间可能就不在门派了,不能每天来这里给您请安了。弟子根骨还需磨炼,可能要下山一阵子。您自个儿在棠中,不要太孤单。徒儿明年初春,定会回来。”
言讫,他便向着殿前行了一礼。
殿内依然淑静,一片雪花飘在他的眼前,映照着那不再志气的脸庞。将悦看了眼紧闭的竹门,漠叹了一声,才道:“师尊保重,徒儿走了。”
如果师哥在的话,师尊定不会闭关这么久,也不会丢着整个鸠丝棠的事物不管。
将悦心中思绪,他慢步走下阶梯。在他的印象里,宋珉晞和戴殃的关系谈不上多好,还不如自己和师哥来的亲近。看得出,戴殃平常对待宋珉晞,还有点针锋相对的异味。那厮一向人品极坏,动不动就是一通暴脾气,通常都是宋珉晞在忍着他,不与他计较。
戴殃这样的人,怎么值得师哥舍命相救,更为他挡了雷劫,受了天罚。将悦到现在仍然不解,宋珉晞为什么要那么做。
東污尊下落不明了,但人界并没有为此安稳下来。抛开那瘟疫不说,邪祟就比前些年翻了好几倍,不知这些邪祟都是从哪来的,这之中,澜沧崖的那条千年蛇\精,实力最为强悍。
将悦听闻此事,也随后赶自澜沧。
他想,如自己能凭一人之力,斩杀掉这条千年老\精。定能给闭关的赫连青,争取一些牌面,传到灵云派去,爹爹也不会总觉得,他这个儿子一无是处。
澜沧镇,常年都是天雪覆地。这边一年四季几乎都是寒冬。人烟稀少,方圆十里,才坐落一户人家。
天沟升起了淡淡的白烟,视线中逐渐出现个棕色的瓦角。这户人家应是在做晚饭,从灶口中不断飘出陶米清香。
将悦掂了下氅衣,走前敲了几下门。他在屋前立了一会,大氅上立马就结上了一层霜冰,连同睫帘也覆盖上了。
可想,这天气该有多冷。
门扉缓慢打开,一白发老人站在门后。
“你是?”
闻言,将悦立马回道:“你好,我是南边仙源门的弟子。奶奶?我可不可以,在这里借宿一晚?”
一听,他是仙源派下的弟子。老婆子立即急切地用手招呼着,他进屋:“孩子快进来吧,别冻着了。”
将悦拍了几下肩上的积雪,才跨了进来:“好,谢谢奶奶。”
他向屋内环视了一圈,当看到坐在桌边的人,他瞬间就不淡定了:“将……将书嗣!”
那个吃着米饭的人,不是他哥又是谁。将书嗣没有回应,连抬个头都没有。
将悦走前,一把拍上面前的饭桌“:“将书嗣,你为什么也在这里?”
“我为何不能在这里?”他的表情很淡漠,手中碗筷依旧没停。这句反驳的话,他似随意说出口的。
“灵云派内很闲吗?掌门的好儿子,事物繁多,怎么有闲时来这里晃悠?”
“是爹爹叫我来的。”将书嗣平静地回道。
这句话,直接把将悦堵死了,站在那里愣是一句话,也反驳不回去。爹爹这是几个意思,是在诚心看贬他这个儿子吗。怕自己没法拿下蛇妖,回去丢了他老爹的脸面,刻意叫将书嗣来助手的。
果然,在他老爹心里他这个小儿子,连将书嗣的一根腿毛,都算不上。
外面荒山雪地。
他刚刚走了那么久,才找到这落人家。叫他现在跨出门槛,他才不傻,要走,也得将书嗣先走。反正那条蛇妖,自己就算搏上半条命,也要拿在手心。
这间屋子空房不多,老婆子只收拾出一间卧房,叫他们先凑合着过。想着,两位都是品质高尚的仙君,应是不会建议这点小事。
将书嗣一进屋,就拿着草垫,自行打坐去了。
“装什么装,跟个尼姑似的。”将悦这没头没脑的德行,想到什么就骂什么,骂得毫无逻辑。
将书嗣眼睛微抽,忍着想抽他两巴掌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