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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0章 三七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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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荣珪在院子里洗脸、漱牙, 伴随着呼噜一声,仰脖子漱口。他咬牙咧嘴回头朝房门瞥了一眼,从蹲着的石台上下来, 到水缸旁边用瓢舀井水喝。

    “高兄, 要等多久?”白霜扎好了腰带, 收拾妥当出来, 他一张瘦长的脸,细眉细眼,给人狡猾之感。

    “没说。”高荣珪想起一件事,到房里把胡人提出来, 蹲在他的面前,几乎把脸抵到对方脸上。

    高荣珪征战沙场, 杀惯了人, 一举一动自有一股粗野锐利的气场。

    胡人急促呼吸, 霎时目眦欲裂。

    “你的两个同伙已经死了,你该知道?”高荣珪沉声道, 胡人不答, 他抓住那人后脑勺的头发,将人按在石板上重重磕了一下。

    当胡人再次被提起来时, 他额上红了一片,并未出血。

    高荣珪把控着力度,冷冷端详对方。

    疼痛令胡人的整张脸都皱起来。

    高荣珪又问一遍。

    胡人眼里有不屈的恨意, 仍然畏惧地点头。

    高荣珪:“你们跟踪我媳妇,那一定知道他在何处落脚了?”

    胡人眸光一闪, 睫毛微微下垂,立刻抬起眼睛,对着高荣珪使劲点头。

    高荣珪眉峰猛然一皱。

    “不止你们三个跟踪他,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高荣珪扯出胡人嘴里的布。

    胡人亮出犬齿。

    同时,白霜一步上前,重重的一巴掌将胡人扇在地上。那人在地上滚了两圈,白霜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胡人整张脸抽了起来,急促的喘息使他开始干呕。

    “王八羔子,属狗的你还咬人?”白霜揪起他的衣领,两个耳光抽得胡人面颊高高肿起,嘴角崩裂,流下一道血线。

    “别打了。”高荣珪推开白霜,拔出白霜的腰刀。

    胡人惊惧地后退。

    高荣珪抓住他的肩。

    “不要杀我,饶命……”他汉话并不流利,惧怕地盯着高荣珪手里的刀。

    刀刃无情地砍了过来,胡人紧紧闭了眼,大叫一

    声。

    “这么怕死。”高荣珪嘲笑道。

    设想中的剧痛没有发生,胡人睁开眼睛,惊疑不定地看高荣珪从他身上扯下被刀割断的绳索。

    高荣珪睨起眼,将绳子一圈一圈缠在自己手腕上,“我们有一群人,如果你逃跑,知道会有什么后果?”高荣珪见他点头,起身把刀插进白霜随身携带的刀鞘里。

    胡人被绑了一整晚,起身时忍不住朝前踉跄,高荣珪和白霜谁也没有扶他,白霜到井边洗脸,不时回头看一眼。

    “你想,问什么?”

    “名字,你叫什么?”高荣珪不耐烦道。

    “却花。”

    “嗯,却花,你知道康里布达落脚的地方?”

    却花犹豫地点了一下头,他一晚上没喝水,嗓子沙哑地说:“我带你去。”

    白霜迅速抹了一把脸,“等等,带上他们两个,我们四个人去。”

    高荣珪没有立刻答应,又向却花问了个问题:“你们有多少人跟来庆阳府?说实话,否则我会把你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烤熟了喂你吃。”高荣珪已经半个月没有刮脸,形同野人。

    却花颤声回答:“我们只有三个人,两个,死了。另一位大人,有十个人,同我们不是一起的,跟踪时我们发现还有人尾随他。但我不认识。”

    白霜走过来,朝却花问:“其余人等也是胡人?你们是什么人?”

    “夜里碰上他们都蒙着面,白天没有近距离见过。我试过接近他们,对方很谨慎,都、都避开了。”

    高荣珪久久地看了一眼白霜,怀疑另一伙人是暗门的人。

    白霜没发觉高荣珪异样,进去叫自己的手下出来。

    高荣珪看着白霜进了屋,紧抓住却花的衣襟,几乎贴到他的脸上,压低嗓音问:“那十个人是暗门的人吗?”

    “什么暗门?”却花问。

    高荣珪看他不像说谎,入内取腰刀,他背了一把弓,另取一副袖箭揣上。要是寻常人,高荣珪不惧肉搏,但若是暗门的人,远距离偷袭得手的机会更大。

    “未必

    有危险。”出门时白霜安慰地拍了一下高荣珪的肩。

    直至牵出马来,高荣珪也没再说话。

    白霜的一个手下押着却花,绑了手,用一袭斗篷裹着,头上也戴了帷帽。胡人的装束稀奇古怪,要是在江南,这么穿立刻就会被人察觉不对。但在庆阳府没关系。

    “不要乱说话,也不要逃跑。我这手下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知道?”白霜拍了拍却花的脸,这次没有用力。

    却花知道捅了马蜂窝,只得认栽,上马后他的身后坐着白霜的手下,他要是有出格的举动,必然会被当场格杀。

    高荣珪心急如焚,不能表现出来,只给了白霜一个眼色。

    白霜让与胡人同骑的手下一马当先,在前面带路。

    “谢了小哥。”康里布达打着哈欠,眼角略微渗出些许泪来,显得十分困顿。他提起手中的纸袋,一语双关,顺便感谢伙计昨夜给他带路。康里布达在店里买了不少面饼、肉干,两皮袋马奶,一囊烈酒。

    清晨康里布达第一次醒来时,天还没亮,他腰酸得不行,起来洗了个澡接着睡。再醒来时辰便晚了,康里布达估摸着高荣珪应该等得有点急了,已经不是吃早饭的时候,索性全买的是赶路的干粮。

    离开客店后不久,康里布达便发现了有人跟踪,顿时觉得不胜其烦。上午街面上人很多,康里布达混在人群中,试图甩开跟踪,他身后的尾巴却坚持不懈,毫无退却的意思。

    康里布达看见前方有一座扎满彩绸的牌楼,再一看两旁都有姑娘倚在檐下说话,乳白色的洗面水泻在楼前的沟渠中,懒于梳妆的中年妇人站在门外送客。车马上挂的彩铃响成一片,小厮搬出杌子,扶自家主人上车。有些客人带了轻纱覆面的美人出来,先将美人送上车,自己洋洋得意坐上高头大马,执鞭为车中的女子开道。

    “哎,这位……”一身暗红金边裙的胖妇人拦下康里布达,看他穿着辨不出是何身份,心中不禁感叹好漂亮的胡人。妇人拿着绵软的

    嗓音,倏然间满脸堆起笑,手掌倒扣,心不在焉地瞥一眼远处,看见几个探头探脑的人影,便即会意,“大人里面请。”

    康里布达随胖妇人入内,顿时香风拂面,空气中残存着昨夜冷酒的味道。

    “这边。”妇人手中一把骨扇轻轻打开竹帘。

    “啊呀!”端着面盆的婢女险些撞在康里布达的身上,姑娘倒吸一口气,连忙低头避在一旁。

    “妈妈,怎么一回事?这什么时辰?您要是叫我白天晚上都给您做牛做马地揽生意,我可要叫魏总管为我赎身不干了。”正在说话的女人,显然刚刚起床,红纱挽在臂中,两道英气的长眉紧皱,雪白的脖颈与肩膀上犹有几枚牙印,她丝毫不在意让人看见她赤|裸的双足,珍珠鞋脱在一边,光脚踩在木板上,转过头来时,女子的话音一顿,视线上下打量康里布达。

    “阮娘,这小公子招惹了麻烦,让他藏一会,不耽误你的事,你睡你的。”胖妇人说完出去了。

    窗外绿影扶疏,阮娘把脚上的指甲一个接一个仔细包好,慵懒地问陌生的胡人:“长这么漂亮,哪一族的?”

    康里布达盘膝坐在席上,不答反问:“有水吗?”

    “缸子里有茶,自己舀去。”阮娘眼睛一错不错地看康里布达的背影,轻笑一声,“不怕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康里布达揭开瓷缸盖子,闻了闻,面不改色地先冲洗杯子,接着喝了两杯茶。

    “给了妈妈多少钱?”阮娘问。

    “十两。”

    阮娘正要说话,当即反应过来,是十两黄金,白银还买不通楼里视财如命的胖妈妈。

    康里布达想了想,第一次拿正眼看阮娘,阮娘露出个风情万种的笑。

    “姑娘睡你的,我呆一会就走。”康里布达正襟危坐,丝毫没有为美色所动的意思。

    “你这人,好没劲。”阮娘嗔怪地瞥他一眼,“也难怪,我要长成你这样子,一天不知要照多少遍镜子。能让我仔细瞧瞧你的脸么?”

    “

    姑娘还是先就寝,别误了你休息的时辰。”康里布达客气地说,端起茶又喝了一口,并不多看阮娘一眼。

    阮娘笑了笑,“这会不想睡了,倒是少爷您,是时候好好睡一觉了。”

    康里布达脸色一变,起身后不由自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阮娘展颜一笑,她的五官带着明显的异域特点,也是胡族,袒露的肩上绣了一只黑色的蝴蝶,衬得肤色苍白。

    康里布达扶额,凝神调息。

    “来不及了,只要一点这药,便是里里外外把人给挖干净了,也断不会醒来。这是给大都的贵人们使的,康里布达,胡坊是该换主人了,却不该换成一个女人。要委屈少爷你了。”

    阮娘绝美的脸在康里布达的视线里模糊成斑驳一片,红的是唇、乌的是发、白的是肤。

    “什么时候……”康里布达声音虚弱。

    “追你的人只要把你赶入此处,这一整条街都是我家主人的产业,就是可惜了少爷还白送十两黄金。”阮娘蹲下来,拈起康里布达的下巴,端详他的眉眼,染成鲜红色的手指拨开康里布达的衣领,“胡特族中出美人,当真名不虚传,想必也图娜也是凭这皮囊俘获了狼王的心。”

    康里布达觉得胸口刺痛,身上却没有力气,一阵凉一阵热,连女人说话的声音也逐渐远去。

    阮娘摘下康里布达随身的布袋,手指从中摸出一对链条,一看那便是系在足上的,竟还有铃铛。她看了一眼康里布达,卷起他的裤腿,现出一双比女人还白皙纤细的腿,由于康里布达的个子远比一般女子更高,这双腿自然也比女人的要修长。

    但他雪白的大腿上竟有几枚紫红色的印子,阮娘顿时难掩惊讶,怀疑地打量康里布达。

    “让我看看,也图娜的亲弟弟是不是背弃了净风神使。”少顷,阮娘看到康里布达背上的狼头,就在她要进一步确认一个事实时,敞开的窗口飞射进一枝短弩。

    阮娘滚倒在地,接连几个翻滚,扯过一件长袍裹住她自己,她扯落琴

    匣盖子,铮然一声,长剑出鞘。

    高荣珪扑在康里布达身上,扯起康里布达的外袍,将他整个人横抱起来。

    “找死!”阮娘挥剑斩落。

    高荣珪撤后一步,矮桌在他面前断作两半。

    “来人!”阮娘一声厉喝。

    “快跑!”白霜一声大吼,跳上窗台,举刀架了上来,阻断阮娘斩向高荣珪肩头的一剑。

    高荣珪抱起康里布达跳出窗户。

    “娘的,这么美的妞儿玩儿什么剑啊?”白霜话音未落,只觉一股奇大无比的劲儿从兵刃胶着处排山倒海压倒而来,白霜脸色一变,蹬地的右腿不断后移,最终抵在墙角,他左脚后移,换出右脚,踹飞地面的梅瓶,梅瓶迎面砸向阮娘,在半空中被阮娘手中剑击碎,炸成一地碎瓷。

    箭雨连绵不绝从房顶射下,高荣珪抱着康里布达一路狂奔,闪身进侧门,他喘息不止,看到康里布达只是虚着眼,他拍了几次康里布达的脸,放在平时,康里布达早就两耳光把他扇飞了。

    显然是中了什么药。

    高荣珪不通这些,方才房中一幕带来的巨大冲击渐渐平复了,高荣珪也看明白康里布达不是在跟那女的……又怒又气,终究还是没有失去理智。他把头伸出廊下瞥了一眼,一丛牡丹叶子遮挡了对面一排廊庑小室架设的弓|弩。

    “这他妈是捅了狼窝了,什么东西?”高荣珪心跳极快,低头为难地看了一眼康里布达,哪怕当初康里布达受伤滚落山崖,高荣珪也未觉得这么难受过。高荣珪把人放在廊下凳上,脱了外袍,给康里布达又裹了一层,牵起人来,抱在怀里。

    “掩护我。”高荣珪朝不远处瞥了一眼,他的马就在门外,然而有三五步需要冲出屋檐的掩蔽。高荣珪一个滑步,他稍有移动,箭矢便流星般飞射而来,试图将高荣珪逼回到廊下。

    另一头十数个龟公手持棍棒冲了出来。

    高荣珪后脚一定,旋身向后退了五步,箭雨稍停,这是射完一轮必然需要重新上箭,高荣珪觑隙抱

    紧康里布达,迎着屋檐漏下的一片强光,飞冲出去。

    “跑!”高荣珪飞跨一步,跃出后快速将康里布达横抱在胸腹与大腿之间,落地时高荣珪屈膝,分出一只手抓住廊下的石墩,仅仅一瞬,便即松开。高荣珪滑出足两丈远才停了下来,他听见自己猛烈的心跳,低头看了一眼康里布达,康里布达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面朝下。

    高荣珪:“……”他手忙脚乱把康里布达扶起来,活动酸痛的手臂,把人推进侧门,门外的马早已等得不耐烦。

    却花被拴在拴马的树上,一匹马几乎把他屁股上的布啃光了,见有人来,却花大叫道:“大侠,你们说了要饶我一命!”

    正在这时,马儿慌乱地开始刨蹄。

    对面二楼窗上露出漆黑一排铁弩,齐齐瞄准了侧门下的马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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