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二次
秦郁之抱住男人的瞬间, 胸腔中弥散的恶心感就褪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踏实和心安,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而还不待说些什么, 大衣的后领就被用力拽住了。
男人面无表情, 一手举枪对着唐宗岭, 一手把青年从怀里扯下来, 甩到了身后。
秦郁之瞧了瞧自己落空的手, 又望了望对方安全感十足的背影, 识趣地躲着没动弹, 但还是忍不住贴着对方,手指捉住他大衣的腰带,额头抵在他的后肩上磨蹭。
想抱。
不过
他吸了吸鼻子。
今天烟草味怎么这么明显?虽然也很好闻, 但几乎掩盖了平时那个木质香水的气味, 稍显得有些陌生。
男人的身旁站着一些属下,此时余光瞥见那青年站在后头, 一脸嫌弃对着老大又是摸又是蹭手里的枪差点没拿稳。
至于唐宗岭, 他就只能看到青年在男人腰侧一点白皙的指尖, 以及明显是主动依偎着对方的脑袋。
方才还满腔热情的胸腔像被人用力划开, 泼进来滚烫的热油,瞬间浇成滔天大火, 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痛。明明眼底已经彻底扭曲, 还刻意让自己听起来冷静,“严总这是什么意思, 光天化日随便开火,不合适吧?”
他瞥见对方身后青年微微飘拂的发丝,心脏绞痛得厉害, 说出的话却更加轻蔑——“为了这么一个小玩意儿,不觉得可笑么。”
腰间那截手指明显攥紧了,严骁没看,随手拍了拍它,问:“可笑吗?”
他的语气比对方还要冷,低沉暗哑的嗓音几乎没有任何起伏,“既然你觉得可笑,我放你走。”
示意属下把枪口放下,自己则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支香烟点燃。男人举手投足看似漫不经心,却莫名散发出稳操胜券的沉着。
唐宗岭眼神阴鸷,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他指着自己尚在滴血的耳朵,“这笔帐要怎么算?”
“非礼我的人当然得付出代价。”慢慢掸落指尖的一点烟灰,他淡声道,“若不是怕伤着他,恐怕你现在没法好好站在那儿了。”
方才那枚子弹擦过唐宗岭的耳朵钻进了车窗,玻璃上早已布满了蜘蛛网般的裂痕。
“我再问一遍。”耐心很快告罄,他再一次把手抄进口袋,眉眼压得很低,好似有风暴在迅速汇聚:“你滚还是不滚?”
“你不是去出差了吗?”人已经走了,秦郁之也从男人身后出来,望着他神情复杂,“为什么回来都不和我说一声。”
甚至不是说一声的问题,明明早上发消息还骗他是在国外。
秦郁之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但凡严骁说一声在忙他都不会多问一句。但他很不喜欢别人骗他,要不是男人刚刚救了他,他肯定要翻脸。
男人沉默地吸了一口烟,片刻后才转头,示意身后的医院,“受了一点伤,怕你担心。”
“那你还抽烟。”
“小伤。”他把烟掐掉,清咳一声,“我让人送你回去。”
“不要。”秦郁之看了一眼周围背过身的属下,倾身贴近他的耳畔:“我想”
“”男人捏了捏眉心,“不行。”
“为什么!”
“我感冒。”
“无所谓,我体质好。”
再说了,抱一抱怎么会传染感冒!
他已经有点生气了,索性拽住对方的腰带往自己面前扯,打算强买强卖——严骁抬手抵住了他的额头。
还特么用的是手肘!连手指尖都不屑碰他似的!
秦郁之感到了极大的屈辱,反手就用力一推,结果男人纹丝不动,坚硬的肌肉跟石头一样,反倒是自己后退半步,还晃了晃没站稳,被勾了一下领子给提溜了回来。
气死他了!
秦郁之脸都涨红了,漂亮的眼睛愤愤地瞪着他,奈何对方完全不吃这套,面色甚至沉下了些许,冷声道:“站好。”
“……”
或许是男人的气场太强,随便一个眼神就叫人心底生寒,他难得也有些发怵,一时间竟然真的站在原地没动。
严骁拉开旁边的车门,“进去。”
秦郁之“砰”一脚把车门给踹上了。
“噗!”
旁边偷看的属下忍不住笑出声,然后在对上自家老大目光的瞬间果断闭嘴,扭头回去当没事人。
男人摩挲了一下后颈,右手习惯性抄进口袋摸枪,不过随即就放弃了,因为意识到眼前这人不能用寻常办法对付,只得尽量放缓语气,“非得抱?”
这一阵被气得上头,秦郁之的渴望其实早就没多迫切了,但是他是那种不肯轻易让步还非常嘴硬的性子,于是——“就要。”
严骁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直把人看得焦灼起来。秦郁之抿了抿嘴唇,明明很恼怒,但是心里又堵得慌,不知道在委屈些什么,“不乐意拉倒,以后都别”
高大挺拔的身躯忽然靠近,眼前的光线有了片刻的遮蔽,呼吸下意识放轻,他嗅到了淡淡的烟草味——秦郁之睁大双眸,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干燥温暖、一触即分,快得像从未发生过。
“我还有事要忙,你先回去。”揉了一把他身后的长发,严骁垂下眼眸:“听话。”
“谁准你亲我的?”秦郁之捧着手机躺在床上,嘴巴不由自主地撅了起来。
他只是想要抱抱缓解一下皮肤饥渴症,凭什么擅作主张地亲他!别以为亲额头就不是非礼了啊!
不过,他平时动手动脚得好像更过分
在床上滚了一圈,秦郁之把聊天框里的字删掉,重新敲上去:“总之,今天还是要谢谢你。”
虽然他上次说不喜欢枪,但对方一枪把那畜生轰开的样子简直酷毙了,不愧为全书最牛逼的大boss!
然而一想到小说的结局,秦郁之随即皱起了眉。他不清楚剧情的具体进展,但记忆中两人翻脸应该没这么快。严骁很强没错,可唐宗岭有主角光环,更何况他很可能和自己一样是重生的
再次把要发送的内容删掉,他很想告诉男人“小心唐宗岭的报复”,可是家族之间那些明争暗斗他一概不了解,如果只是单纯提醒又非常没必要。他严骁是什么人?既然敢在医院外拿枪指着唐宗岭的脑袋,肯定早已做好了和唐家撕破脸的准备,哪里需要他来操心?
还不如关心下他到底哪受伤了呢。
又在床上滚了一圈,秦郁之犹豫再三,终于把消息给对方发了过去。
“要你回来干什么,生意谈完了?”
衣衫敞开,露出精壮结实的上半身,即便房间里只有他一人,男人的坐姿依旧端正十足。他单手揭下肩上的纱布,娴熟地消毒、换药,狰狞的伤口中露出一些粉色的新肉,双氧水浇上去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滋滋声响,他却连眉头也没皱,冷静地通过脑海和年轻7岁的自己对话。
“这笔生意的重要性需要我和你重复么,别为了那些有的没的耽误正事。”幽深的绿眸看不出任何情绪,他淡淡道,“我这刀不能白挨,一定要把老东西的人清剿干净。”
“你死不了。”对方回答,“他对我更重要。”
“”严骁沉了一口气,冷声斥责严骁:“你不该这样恋爱脑。”
严骁保持沉默。
“放心吧,答应你的事情肯定做到。”轻叹一声,男人的口吻中带上了一丝戏谑,“毕竟我也不希望你和我一样,一辈子孤家寡人。”
干净的纱布贴在伤口上,他咬住绷带的一端快速缠绕几圈,单手打了一个简单的结,然后再咬紧。
一个平平无奇的死结。
……
“我只会打这种结,要么就是死结,你将就一下吧。”青年蹲在他身边,拨了拨在他肩膀上滑稽的蝴蝶结,语气担忧,“喂,不叫医生真的没关系吗?你不会死吧?”
严骁双眸紧闭,因为过度失血和疼痛而面色惨白。冬日的深夜,他靠坐在冰冷的墙壁上,耳畔仍旧响着爆炸般的轰鸣,眼前血雾弥漫,然后被一人的声音和面容渐渐取代——
“羽绒服给你,围巾就算了,我也怪冷的。”
“你的属下什么时候来找你啊,我还是把你送到医院去吧。”
“兄弟,你说句话啊。”
“操,我好像听到有人过来了,是你的人吗?”
他费劲地睁开双眸,凝神辨认片刻,微微颔首。
“那就好。”青年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抱着胳膊一边发抖一边从地上站起身,还打了好几个喷嚏,“我走了,再见。”
严骁没能和他说再见,但是他清楚地把对方的声音和身形全部刻在了脑海里,他以为自己一辈子不会忘却。
然而从第三日起,就仿佛有一种离奇的力量在抹除他关于这一段的记忆,无论他如何挣扎,从病床上苏醒之后,都只剩下了一点残存的碎片。
严骁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一种绝非源于自身,而是看不见摸不着好像在无形中操控着他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实。
冬夜,鲜血淋漓,绑成蝴蝶结形状的绷带
“他给我发了消息。”
脑海里倏然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严骁脸色黑沉,听着“那人”明显浸着愉悦的属于恋爱中人的语气——“他说,想吃谭记的脆皮鸡。”
“你去给他买。”
呵呵。
作者有话要说: 大严:你的小情儿真难哄。
小严:那是我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