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到半夜里变了风向，不再是逆风，但是风浪开始加大，两个船上都有守夜的人，冯云南盯着虞雾落大船好半天，两个船上都看得见。
冯云南自己的人自然不会说什么。
一觉醒来寒浸满身，虞雾落带着奇怪坐起，怪事，往南理当越走越暖，此时温度竟然一帆风送去北方。
难道掌舵的人弄错方向。
红霞送上秋天夹衣，她着水红衫子也是夹衣：“一早找出来，小五爷穿这件。”
“噔噔噔噔”船舱外有狂奔脚步声。
主仆相视一笑，都知道是雷风暴，虞雾落抓紧起身，终于在脚步声进来前走到船舱隔开的外面那间。
秋早不明，烛台上掌灯，灯烛照着肥白童子，第一个进来却是品露。
虞雾落看着他轻飘脚步一沾即到面前停下，眨眨眼：“你真的只有八岁？”
“前几天生日刚过，我九岁了。”品露神情严肃的回答。
虞雾落看在眼里，敛神收笑随之认真：“要对我说什么？”
耳边脚步声更响，更有一股强横气势进来，雷风暴狂风般冲进来，在虞雾落面前骤然停下。
虞雾落看看他，又看看品露，一个横冲如风天生有力，另一个轻若无物也优秀过人，天下钟秀灵蕴的人才一代胜过一代。
嫣然打起笑容时，雷风暴先冲口而出：“五哥姐姐，咱们的船一动也不动，品露刚下水看过，被劫持了，一定是昨天抢月饼的那人做下的。”
说着话，自然而然的看向品露，雷风暴啊啊叫出两声：“你的衣裳这就干爽？”
品露难免有得意，得意一下又觉得自己炫耀，有些难为情：“我的衣裳是海中藻类和鱼皮捻丝织布做成，不浸水，甩甩就干。”
他穿着玉白色的小衣裳，只有发丝上浸到水。
虞雾落固然欣赏他的衣裳，可愈发的心疼他：“为给我送中秋礼物，结果你在路上度过生日这样重要日子，等中午我做菜请你，船上的东西随你挑，算作你的生日礼物。”
她没感觉出有多危险，应该大家没事，那么先心疼一下跋涉送礼的小童。
手中有刀的女子，只要同伴没事，就还有从容。
品露满面会意：“等我回家去看库房里还有没有，过年也许给你带一件同样的衣裳。”
虞雾落愣上一下，乐道：“多谢。”
“小鱼五爷，江上清早起风浪，船变成顺风而下，可是船底有二十人盘住，这船空转舵，还在昨夜江面位置，一步也没有动。”品露道。
虞雾落跳到窗前看外面，就见到一个浪头打来，船身摇晃几下不说，水浪直扑面前。
她嘀咕着：“难怪我梦到母亲晃摇篮。”往后躲避。
“小心！”
品露随后跳到她面前，胖手攀住窗户挡住浪头，只有少数的水花溅到虞雾落面庞。
虞雾落拉着品露退后，红霞去关窗户，就见到一个胖身影先一步跳起关好，雷风暴的速度更加快些。
红霞含笑：“多谢小八将军。”
“不谢。”雷风暴顿时高兴。
虞雾落检查着品露后背衣裳，见到水流顺着衣裳落下，衣裳能看得见潮湿，船舱外风强劲进来，潮湿在视线里很快干透。
这让人心生羡慕，雷无尘祖父的东西件件都好。
“走吧，咱们出去看看。红霞你留下，外面风大。”
红霞低低答应：“是。”
虞雾落带着两个孩子走上甲板，见到雷一文姐妹带着她们的侍候人，另一种身份是女兵，她们盔甲在身兵器在手，个个如临大敌。
下面一层甲板上，能看到雷风起和尉迟均也严阵以待的架势，他们带来的人刀出鞘弓上弦，笔直对着天下水帮大船。
高山正在骂阵，难听的词汇水洗也不会干净，赵亭功涨红面庞，结结巴巴劝他：“高兄，换个词，换句话，换我来吧。”
虞雾落走出船舱就入耳一句，顿时人傻了，这话什么意思？
品露也是惊的不能自己，刚刚他上来前就让不要再骂，怎么还骂的如此难听？
雷风暴倒是不放心上，但把两个人难堪看在眼里，响亮嗓音穿透风浪：“五哥哥哥出来了。”
没有身手而留在船舱的红霞乐了，看看小八将军多能干，几步远立即换个称呼。
骂声瞬间停下，高山一猫身子钻回船舱，赵亭功气乐掉：“我劝你半天你不听，居然你还有难为情，好歹还算是个人。”
高山回他一嗓子：“呔，对面的臭水帮，刚才骂人的叫赵亭功。”
赵亭功气呼呼追着他进船舱。
对面，天下水帮的船头上，冯云南乐乐呵呵的看着虞雾落，他倒是恍若未闻，丝毫不受影响。
江面上掀起滔天般浪头，两个相距不远的大船向左向右的摇晃，在甲板上的人很快满身湿透，只除去品露不是。
虞雾落不得不抓住雷一文递来的绳索，背后又有品露扎马稳步扶住她，这才勉强站得住。
她看不见两边景物是否还是昨夜那样，而就算看得见，江心之中只有江水，没有两岸做对比，看见也没法比较。
冯云南的神情就能证实品露的话，在这风浪里，那面上笑容一看就是坏人。
“冯帮主，你的来意不妨直接说出，何必鬼鬼祟祟弄鬼儿？”虞雾落直接斥责。
冯云南把手中折扇一呼，求仁得仁四个大字亮于人前，他长声而笑：“你且等着。”
“你这坏蛋，要战就战，还等什么。”雷风暴骂他。
冯云南又是一声大笑，嗓音拔高：“一！”
“嗯？”两层甲板上的人都提高警惕，雷风起和尉迟均更是对视一眼。
“舅爷，我知道鬼子关外只有大漠，所以我的舅爷们向往水乡，从而在绿洲里学会戏水。但这是大江，你若掉江里还得我救你。”
再警惕的时刻，尉迟均从不会忘记说笑。
有时候他的话让大家放松，不要过于紧张，而有时候尉迟均纯属故意。
雷风起朗声道：“不如你我比试比试，你这江南水乡的子弟若是输，我就把大姐许嫁别家。”
“三弟，三弟，三舅弟，”尉迟均没好气的念叨十几声。
这个时候，冯云南的高声传来：“二！”
雷风起和尉迟均立即噤声倾听，等待危险出现。
“三！”冯云南道。
雷风暴急的眼前金星乱迸，怒道：“四五六七八九十我代你数完，要战就战，不要啰嗦。”
小胖子的声音洪亮，压下冯云南尾声。
冯云南不慌不忙：“有劳你代数，那我开始了一！”
雷风暴笔直跳起，西瓜锤指过去，已是暴跳如雷：“放马过来，八将军陪你大战三百回合，认输的不是我！”
轰隆一个大浪打来，品露不得不分一只手接住雷风暴，他才没有摔跤。
雷风暴不吃眼前亏，站着会跳，有可能摔跤，他干脆坐在甲板上，接着骂战：“有能耐你过来。”
“二！”冯云南不嫌和小孩子对嘴丢人，折扇半收轻点：“你过来啊。”
“你过来！”雷风暴咆哮。
“三！你过来也成。”
雷风暴骂上几声，没有效用闭嘴不骂，骨碌碌眼睛盯着冯云南，像是只要开战就直奔他而去。
两船静默，只有年青英俊的冯帮主独自逞口舌：“哈哈，九，”
“哈哈，十，”
“哈哈十一。”
品露气结：“哪有人这样数，到九到十就应该开打，你再不打，我就过去了！”
冯云南笑对他的威胁：“好好好，那你等着啊，注意听啊，三千八百八十七点五六二，起！”
最后一个字出来，就见到他横向飞出，不是向着虞雾落的船只，而是跳向江面。
与此同时，远处乌云盖顶，巨浪滚滚，一浪推着一浪，一浪大似一浪，速度奔雷疾电般，等看到这巨浪时，它已到面前不远。
“大家小心！”
雷风起姐弟、尉迟均和他的人、高山也奔出来和常全等一起疾呼：“抓稳，别掉下去。”
品露斜踢一脚，带的雷风暴滚向船舱，品露已记住船上人名，不得不说这小孩子处处优秀过人：“红霞姐姐接住暴哥小爷。”
他则大喝一声：“小鱼五爷跟我走。”
手上一紧，原本扶着的虞雾落被他带向船舱，在船舱里到底风浪小些。
“哈，哪里走。”
长笑声起，冯云南自船身外面蹿出，手里不知何时握着一根长长的竹篙，轻点甩向闻声而来的雷一文姐妹，拿她们当个借力，人已到虞雾落面前，虞雾落抬手挥刀，带鞘的刀后发先至，击中冯云南。
冯云南后退再退，还是有一声脆响出来，他也是的，还是笑得出来：“好功夫，虞五，随我来吧。”
他的人后仰摔落江面，手中竹篙过长，掠过雷一文击向虞雾落。
品露来救，就见到高高的巨浪在这个时候打下来，浪还没落下，船身被掀的向一旁歪斜。
船上大叫不止：“抓稳，小心敌袭。”
品露只顾挡浪，长篙杆头点中虞雾落，也在挡浪的虞雾落分心不能，长篙也没有伤她，而是粘住她，带着她跟随歪斜的船身倒向江面。
浪头夹着水花砸在虞雾落身上，让她视线不清，只能竭力的睁一睁眼睛，看清自己处境。
有时候不看还好些，看到身前无处不是水浪，没有冯云南的身影，挥刀也就无用，虞雾落的心沉了下去。
她的水性一般，勉强能戏，在这江浪滔天里危险重重。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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