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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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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云谏忍不住上前去,  翻了那人面蛛化作的人骨。

    再次求证,那半点都不像是蜘蛛模样的骨架。

    可得到的答案依旧相同:“这就是人骨。”

    他仰着头,诧异又惊恐地看向凌祉,  喃喃问道:“怎会是人骨?难不成,是绪川从前杀的进入了悬暝幻境之中的人?他把这些人都在幻境中化作了人面蛛的模样,  当做守卫。可出了悬暝幻境,他们就又变回了原本模样。”

    萧云谏围着那人骨死活转了几圈,  可却不敢触碰。

    他振振有词的念道:“定然是这样的。因着我用风力造就的牢笼中,用的气是悬暝幻境中的,这才叫他一直维持着蜘蛛模样。接触到了外界,骤然变了回去。”

    他从未曾想过,悬暝幻境中那些令他们生厌的人面蛛,背后竟有这般的隐情。

    凌祉按住了他不停打转的身子,  说道:“事实真相尚还不清楚,  绪川也不一定真的是十恶不赦之人。”

    萧云谏顿下了脚步,胸腔涩涩的,  有股说不出来的感情。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垂下眼眸道:“是,  你说得不错。镇上的人是因为背信弃义,才被绪川诅咒,  从前千百年从未害过人。兴许这些个人面蛛也是想要盗取东西的坏人。只是此事并不能说得准,  现下这人骨就这般孤零零、冷冰冰地躺在此处——”

    他蹲下身去,  看着那堆人骨若有所思。

    凌祉在一旁脱下外衫,将那人骨包裹在其中,又道:“阿谏,  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凌祉就如同他肚子里的蛔虫一般——

    他话方才说了一般,  就已经替自己做好了这些。

    一坡黄土,  没有墓碑。

    就这般将人骨掩埋,

    但也算是归于尘埃了,不再做那孤魂野鬼,亦是能安心地投胎而去了吧。

    做完这一切,萧云谏拍拍手掌站了起来,说道:“可若他是盗贼,我们便也是想要盗取悬暝草的贼人,绪川恐怕也想要我们变成人面蛛吧。”

    “不会的。”凌祉俯身又将萧云谏没注意到的衣摆尘土拂去,“有我在,不会的。”

    萧云谏啧了一声:“你还先是治治自己身上的这疾病吧。”

    凌祉并无气恼神色,只是又道:“阿谏,我们而后可做了何打算?”

    他要问的是,萧云谏可还是要去那悬暝幻境当中。

    萧云谏自然而然道:“自是先等上两日,待重羽查到些消息传递于我。”

    他瞥了一眼凌祉,从凌祉目光中读懂了他仍是想问着之后事宜。

    “再之后,定然还是要回悬暝幻境中。”他抿唇一笑,略显揶揄道,“终归梦子诅咒要解,我也并不惧怕绪川,与他坦诚相见即可。再而后,我回我的停云殿,你作你的魔族谋士。”

    他的耳朵动了动,听到凌祉压抑在嗓间的一声叹息。

    凌祉眼中亦是有失落的,但仍是说道:“好。我们总是要等上些时日的,不如先回到周遭的城镇,寻个客栈住下,再做打算。”

    萧云谏点点头,御剑而去。

    二人在附近城中的客栈生生同住了五日,方才得了炎重羽的回信。

    对于凌祉之事他倒没多着些笔墨,只说往后回到停云殿,再行打算。

    但却写了许多关于北羌之事,就连传信的雀鸟,都挑了一只稍大些的。

    信上写——

    “北羌国原是神造于七千年前,由帝王与祭祀共位执掌。此国之人生性热烈好客,因处于资源富硕之地,故而将其国民养得慵懒随性。”

    “而其周遭的南庭国,却生于贫瘠之地。他们怨恨为何皆为神造,北羌国就能获得丰富的资源,故而挑起了战争。南庭国人骁勇善战、所向披靡,将北羌国打得节节败退。”

    萧云谏瞧至此处,便对一旁没看这信件的凌祉说道:“这倒与悬暝幻境中那说书人的话一样。”

    凌祉应了一声:“确实如此。”

    萧云谏又多瞧了他几眼。

    方才他招呼凌祉同看,凌祉却是道:“若炎重羽信上可还有旁的只对你的言语,我瞧了倒是不好。”

    萧云谏便也没多言语,只是将信上的话,逐字逐句地读给了凌祉听。

    他摇摇头,继而又念道:“北羌子民负隅顽抗,可奈何实在不可敌。于七千年前——”

    他张了张嘴,扭头看向凌祉。

    眼底的惊异溢于言表,凌祉此般却是探上前去。

    方才听他又用了轻飘的好似一阵风便能吹过的语调,说道:“灭国。”

    ——“皇城宫破,帝王被断头于城墙之上。而大祭司绪川,带着余下的子民们……殉国。”

    这才是真正的事实。

    萧云谏松开手指,信纸飘落在一旁,倒扣在桌上。

    好似并不相信这般事实一样。

    想来也是。

    “那悬暝幻境本就不过是个幻境,哪有什么真实之物的存在呢?”他叹了口气,又是将信笺翻了过来。

    他将其捏在指尖,纤长的骨节因着用力而泛白。

    他有些怔怔地看向凌祉,凌祉眉间那道魔纹似是愈发得深了起来。

    犹如一剑生刺下去的浓黑淤血,直直落在他眉间与心间。

    可随着凌祉牵动唇角,眉毛也挨近了微微一分。

    恰好淡去了魔纹中的冷冽气息。

    萧云谏一怔。

    下意识地想要触及自己额角的伤疤,却是在一半拐了弯,又转回了唇边。

    掩着唇,轻咳一声。

    凌祉继而弯下眼眸,温和笑道:“阿谏,不必思虑这般多。若是你当真想要回到悬暝幻境真相,我便刀山火海皆陪你而行。”

    他刻意掩去了悬暝草,有意无意地引着萧云谏忘却了此物。

    果不其然,萧云谏颔首道:“好,我们明日便启程吧。”

    今天已是月夜,来不及再等一个夕阳。

    待到他二人再次进入悬暝幻境之时,仍是眼瞧着从落日余晖,忽而成了那黑布袋子一样幽黑的天空。

    没有月亮与星星相依着的夜幕分外诡异。

    萧云谏环顾着四周,他们那日被兽潮赶上了山,又慌不择路地进了神殿。

    如今倒是能得闲暇,去瞧上一瞧了。

    这一瞧却也不打紧,不过就是他们沿着如今这条路继续走下去,便就是神殿。

    哪里用得着再上山这么一遭?

    萧云谏啧了一声,引得凌祉望向了他。

    他便指着不远处的神殿,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们本欲直截了当地去那神殿,寻着绪川。

    可身后又传来了万马千军一般的响动,直朝着他们而来。

    凌祉回首瞧了一眼,覆在萧云谏耳侧说道:“又是兽潮。”

    萧云谏拳头捏得咯吱作响,道:“这便是没进入一次,便要重复一次这般的过程吧。”

    可即便是快速奔跑者着。

    身后的兽潮仍然有条不紊地驱赶着他们,非要让他们往山上去。

    可萧云谏偏生要与其作对。

    既是有灵兽包抄着他们,非要将他们的去路拧回去。

    他便自己辟出一条路血路来。

    脚尖踏过有些软绵绵又湿哒哒的草地。

    萧云谏回首看了一眼那些个只会既定而出的灵兽们。

    灵兽们只一瞬,忽然觉察到不对——

    缘何这两人,会择了不同的地方走去。

    可奈何它们根本思索不清,仍是固执地要将二人板正回去。

    可它们当真做不到。

    萧云谏轻飘飘的脚步落在神殿门口。

    那里依旧破败不堪,就似是荒废了千万年一般。

    门口还有一颗枯树,影影绰绰地立在暗夜之中,诡异至极。

    萧云谏依稀记得,在白日时候,这里是一株漂亮的、散发着香气的桂花树。

    他不禁摇头。

    凌祉先他一步,为他探得危险般的,推开了摇摇欲坠的吱呀门木。

    那日他们弄乱的桌椅摆设,又恢复了原样。

    就好似是从未曾有人来过一般。

    萧云谏沿着那日记忆中干净的神殿,去寻找对应的位置——

    “这里是祭台,绪川曾碰落了瓜果。”

    “这里是漆红的柱子,上面还盘着金龙飞凤。”

    “而这里……应该是一道门。那时候绪川,便是从此处忽而出现的。”

    他站定在一堵墙前。

    凌祉也凑上前去,拂去了上面的灰尘与蛛网。

    可仍然瞧着独独只有一堵墙而已。

    凌祉伸出手去,轻轻敲了两下。

    萧云谏神色凝重地看着他,问道:“可是空的?”

    凌祉却是点点头。

    萧云谏啧了一声,招呼着凌祉往后稍退几步。

    他若是用风力强行破门,兴许会误伤到他。

    只他刚绪起了神力,未曾施展,便听凌祉说道:“阿谏,天亮了。”

    萧云谏敛了神力在掌心,抬眸往外望去。

    怎么会天亮?

    上次他们还是有几个时辰是在黑夜中。

    如今踏入这悬暝幻境,恐怕连三刻都未曾有。

    怎会直接天亮了呢?

    莫不成,是因着他们踏入神殿的那一刻算起?

    还未等他们寻到答案,便见一绛紫色衣衫之人从面前转出。

    不是绪川,又是何人?

    绪川一拱手说道:“二位是生面孔,是从何处来此处的?又怎会歇脚在我这神殿中?”

    他见萧云谏怔住,可衣衫上并无半分血渍,却也有些愕然。

    但他仍是继续说道:“我名绪川,是北羌的大祭司。你们头一次来我这神殿,我便带你们逛上一逛。我这神殿可是我亲手收拾出来的,漂亮非常,你们瞧——”

    竟是一字不落、一字不差。

    萧云谏拧着眉头,用口型说道:“绪川这可是,不识得我们了?”

    凌祉摇摇头。

    萧云谏空吞咽了口口水。

    看着绪川许久不曾得到回答,却仍没有任何变化的一张脸,忽而开口唤道:“绪川。”

    ——“我看过了。不仅这神殿,还有这北羌,我前两日皆是瞧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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