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 46 章
“陈老师, 你说……陈老？”雨萱睁大了眼睛, 不敢相信。
陈老和陈老师，一字之差, 在艺术界的地位可谓是天上地下。本来陈大可也算是青年才俊, 可是青年才俊多如繁星，最后能从‘陈老师’升级为‘陈老’这样灿若骄阳在业界学界都发光发热的泰斗级人物却是凤毛麟角十分稀少。好在陈老师是陈老的亲儿子，同行们提起这一家时总会恭维一番说什么虎父无犬子, 又有早已功成名就的哥哥姐姐珠玉在前, 更是坚定了一个事实：陈老师总有一天会青出于蓝。说说客套话而已, 结果，谁在乎呢？
作为一个准专业人士，陆雨萱的艺术造诣虽然还达不到陈大可的水准，可是基本的鉴赏能力告诉他, 陈老才不会看得上陈老师这玩意儿。在他老人家眼里, 这就是个真正的“拙作”而非谦虚。更不用说雨萱曾亲眼见过陈老师那放荡不羁爱自由的样子, 稍有不顺心就跟自己老爹顶嘴发脾气, 偶尔离家出走什么的就像家常便饭。要说在陆家，不管程斯语还是陆川，每一个有这个胆子这么对陆千帆，更别说卖不出去的东西让父亲来收拾烂摊子了。
可谁让人家有疼爱他的好哥哥、好姐姐呢——书法奇才陈之若，民乐骄女陈小云，这两位在外响当当的人物，回到家里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专心致志疼爱这个最小的弟弟陈大可。就算他犯了错，也有哥哥护着、姐姐劝着, 再加上老爷子偏爱幼子的私心，让陈大可的成长经历宽松又自由，可他却仍然不快乐——因为他的出生，母亲云若奇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陈大可曾经自责、愧疚、自我放逐，他从小就无数次想象，是不是没有他的存在母亲就不会离开？德高望重的父亲和宛若仙女的母亲，以及出类拔萃的哥哥姐姐，他们本该是幸福美满的一家人，直到有了他这个小害人精。
这样的执念曾经深深折磨着陈大可，直到他少年求学时遇到足以改写他一生的良师，才让他懂得了一个最简单的道理：活着，就要好好活着。
从那以后，陈大可就热衷于慈善事业。反正陈家不差钱，喜欢附庸风雅
的生意人也不差钱。他一边在学校里教书，一边参与各种拍卖活动。有几次明明是拍卖父亲的画作，中途却大着胆子夹带了几张他自己的作品。
对此陈大可胸怀坦荡，小爷这是劫富济贫啊！反正你们只认得陈乐源那几个大字，画作又不懂欣赏，不然我正大光明摆出来你们怎么都看不出来？既然只是放在那里落灰，怎么能让父亲的大作蒙尘呢，还是儿子作出牺牲吧！
看着自家学生难以置信的目光，陈大可毫不掩饰地解释着，“你觉得我爸看不上我做的这玩意，是吧？”
“陈老师你别难过啊，其实本来也不该拿你和陈老比较嘛，毕竟他老人家已经做了一辈子，全国也没几个人比得上他啊。”雨萱贴心地安慰着。
“我才不难过呢，我也知道他看不上我的手艺。”陈大可坦然道，“我爸看上我块料子了，但是我手快，他没抢到。”
“可是你已经做好了，他再要回去……”雨萱疑惑，这样的作品，陈老看见会挑出很多毛病吧，尽管对于一般人来说这已经是一件堪称完美的上乘之作。
“敲掉重做呗，就是小了点。”陈大可满不在乎的样子。
“敲掉？！”雨萱惊讶，对于手艺人来说，自己的作品被人敲掉是莫大的耻辱和伤害，哪怕是自己的父亲，这也……太不留情面了吧。
“对啊，敲掉。不然他买来干嘛，难道天天看着我做的东西碍眼么。”陈大可解释道。
“希望能有别人把它买走……做得已经很好了，敲掉实在太可惜。”雨萱有些伤感，心里琢磨着能不能跟程斯语说个情让他买走呢？
程斯语来到艺术中心的时候拍卖会已经开始。此时他并不知道雨萱和陈大可也会来参加这个活动，只是百无聊赖地在展厅里转转，通过当年辅导雨萱毕业论文的皮毛知识来判断哪个物件日后能卖个好价钱。
卓陆一直有做慈善的传统，开始是陆千帆为了掩人耳目地找到程青川流落在孤儿院的儿子，后来就变成了一种习惯，随之而来也给律所塑造了积极向上的正面形象，可谓是一举多得。所以程斯语今天来买也得买，不买也得
买，差别不过就是买这个还是买那个。
当程斯语意外见到雨萱的时候，她正半跪在那尊‘金枝玉叶’展台下整理好装饰站台的玉兰花，那小心翼翼的神态放佛手里已经不是转眼就会凋零的新鲜花草，而是价值连城的传世古董。好不容易到了满意的程度，雨萱站起身来的时候前额落下了一缕碎发，掩映着因低头充血而略显潮红的脸颊更显娇艳。
陈大可的眼神直了。
一种叫□□情的情绪在他胸腔里蔓延，那一瞬间他突然懂得了，什么叫做让人一头坠下的冲动。
他想亲她。
也许已经不是第一次。
只是这一次，这种不可言说的感情在他心里已经掩饰不住。
至少，自欺欺人已经做不到了。
这个他刚开始并不愿意收下的学生，缺少喷薄而出的才华和即刻打动他的伶俐。可是随着日复一日的朝夕相处，陈大可感觉到了陆雨萱内心的柔软和单纯，以及她内心深处对于艺术的纯粹热爱和投身公益的真心善良。
陈大可不得不承认，他爱了。
陆雨萱眼神里对于这个即将被他老爸大刀阔斧毁灭式修改的作品流露出深切的不舍与怜惜，哪怕修改之后的作品将更为璀璨和出色。这份小女孩的悲悯情怀深深触动了陈大可心中层层包裹的脆弱，他的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说，原来我们是一样的人。
最终，陈大可只是轻轻将雨萱的头发掖在耳后，复又更柔声细语道，“这样可以了，已经很好了。”
“嗯，我们一定会……”雨萱点了点头，一如既往的乐观微笑。
“陆雨萱！”程斯语目睹了刚才的一幕内心实在无法平静，他也是男人，他知道一个男人那样的目光和动作意味着什么，理智告诉他不可以发火雨萱也许什么都不知道，可他的声音却出卖了心里的愤怒不满。
“呦，你老公来了。”陈大可艺术家的敏感瞬间捕捉到了程斯语的不悦，他发自内心的想笑，这个自以为是的程律师，正在自作聪明的将陆雨萱一点点的推远。
“哥，你自己来的？”雨萱习惯了程斯语对她高高在上的态度，哪怕有外人
在场也并未在意，依旧是笑脸相对。
“不然呢，你希望我带个女秘书？”程斯语话里有话。
“当然不啦。”雨萱上前挽住了程斯语的胳膊，拉着他到金枝玉叶面前，“哥你看这个好看吗，咱们买下来好不好？”
“嗯，还可以吧，不过咱们这么熟，陈老师不给我打个折吗？”程斯语一派消费者模样，目光如炬地仔细打量陈大可。
“哥，这个只能加价，不可以少的……”雨萱急忙拉着程斯语，心想哥平时不是小气的人啊，怎么会在这种慈善拍卖会开口说打折的问题呢。
“你别说话。”程斯语将雨萱挡在自己身后，面具似的笑容质问陈大可，“我在问陈老师。”
“给你打几折？卓陆生意不好吗？”陈大可不屑地笑笑，比出一个手指道，“一折好不好？”
“可以考虑。”程斯语毫不退让。
“一毛钱都不可能。”陈大可靠近程斯语，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我心爱的东西……和人，都分毫不让。”随后退了两步向雨萱道，“这边已经准备的没问题了，既然你老公来了，你就跟他走吧。”
“没关系的陈老师，我留在这里如果有人喜欢我可以介绍……”雨萱有些不好意思，这可是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工作机会，怎么能因为遇到程斯语就临时丢下老师一个人呢。
“没关系，我们说好的，我一定做到。”陈大可比了个ok的手势，潇洒笃定。
“感谢陈老师成全，有时间我和父亲会登门拜访陈老。”程斯语也不输阵势，道别后拉着雨萱离开。
两人在展厅随意逛着，片刻沉默之后，程斯语开了腔，“怎么不高兴？”
“没有，我只是觉得留老师一个人在那不好。”雨萱低头，心事重重。
“他连这点事都做不好么，那还当什么老师。”程斯语顿了顿道，“你是我的妻子，陆家的女儿程家的儿媳妇，在这里给别人打下手，你自己觉得合适吗？”
“不合适吗？”雨萱反问，随后黯然道，“对不起，给你丢人了。”
程斯语心中一痛，“乖，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程斯语觉得自己蠢透了，他明明是打算哄老婆开心的，对面的敌人虎视眈眈，绝对不能这时候闹别扭。
“嗯，我知道。”雨萱眼里噙着泪，哽咽着应答。
“是我不好，太凶了，我向你道歉好不好？”程斯语用力将雨萱揽在怀里，他不能承受一点点失去雨萱的威胁，他受不了别的男人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的小姑娘，每次遇到雨萱的事情都能让他的成熟稳重都变成感情冲动。这是他全部的幸福和希望，绝对不容有失。“我刚才看到一只粉色的翡翠镯子，种水一流，来试试好不好？算我送给你的赔罪礼物。”
粉色的翡翠并不常见，大多是粉色偏紫的色泽，越是老种起胶越不常见，更别说眼前这只还泛着淡淡的荧光，绝对是让人看一眼就挪不开的极品翡翠。这样的成色价格也一样漂亮，就算是寸土寸金的s市，这只手镯也能换一套不错的房子。
“知道你有本事，可是这也太贵了，我不敢戴。”雨萱往后退了退，她知道慈善拍卖会的规矩，东西叫了价格按规矩是不可以拿走的，会有专门的财务机构折算价格捐给慈善机构。如果捐赠方想把物件带走，就意味着要付出两倍的价格。以程斯语如今的身家当然买得起，可是雨萱却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过来试试，尺寸合适咱们就带走。”程斯语拉过雨萱的手，恢复了以往的温柔，“如果戴得上就是天意，买玉要靠缘分的。”
现场的工作人员审时度势，也跟着劝道，“程太太年轻又漂亮，跟这个手镯十分相配，难得程律师有心意，您就试试吧！”
雨萱还在犹豫。那块玉真的很美很美，水头色泽皆是上品。
“你说过的，最喜欢这种淡淡的粉色。我也觉得，这镯子上刻着你的名字。”程斯语附在雨萱耳边呢喃细语，“雨萱我爱你，想给你最好的，试一试好不好？”
雨萱幸福而欣喜，小心翼翼地接过手镯来。白皙的嫩手穿过温润的美玉，不大不小刚刚好，吸引了周围许多人的目光。
“我们要了。”程斯语在早准备好的合同上签字，不给雨萱任何推辞的机会。
“哥……”雨萱想要把手镯取下来，却被程斯语大大的手掌将两只小手都包在掌心。“你不要，就是不肯原谅我，我会伤心的。”
雨萱急忙摇头，她本来也没有怪他呀。是她自己不够出色，总是让陆家和程斯语觉得丢脸吧。“谢谢哥，我很喜欢。”
“喜欢就戴着，一辈子也不要摘下来。”程斯语默默祈求上天让自己占据陆雨萱全部的心，永远永远。
随后各家媒体的娱乐版，卓陆新当家人一掷千金为佳人的实力宠妻韵事伴着他含情脉脉堪比当红明星的帅照在网上流传开来。陆川本着看热闹的心态拿着本地都市报给陆千帆看，本想调侃一下程斯语还挺上相的，不当明星可惜了，却被陆千帆当场撕了报纸的勃然大怒吓得傻了眼，这大概是他到陆家以来第一次看见老爸对程斯语生这么大的气。
不就是上个娱乐版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在外面偷情被抓包……不过看在他犯错时程斯语经常为他求情的份上，陆川还是好心给程斯语发了条短信让他晚点回家，自求多福……